或许是烧得有些神志不清,他并没有甩开我的手,任由我把他拖到并摁在靠墙的长条凳上。
“请爱惜自己的身体,安室先生。”我郑重地说,松开了手,“今天您就回去休息休息吧,店里的事我能应付。”
他脸色很糟地咳嗽了几声,要不是他肤色太深,我早就该看出发烧的迹象。
他在犹豫。眼神似乎没有明确的焦点,我一点也不怀疑自己和整个波洛,在他眼里已经退化成了无数色块的组合。
就算这样还要硬撑吗?
“您若是继续坚持的话,会把病毒传染给顾客的,而且顾客看见您这个样子,也不敢放心点餐啊。”我使出杀手锏,把波洛的名声赌上。
果然,他脸上现出松动的神色,随着而来的是又一阵猛咳。
每咳一下,他都会很痛苦地蹙起眉头,仿佛身体里流动着刀割般的痛楚。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他真的只是感冒吗?
他用手捂着嘴,另一只手使劲挤压着右腹。我手足无措地立在一旁,很想做点什么减轻他的痛苦。
“那好吧,”他深吸了两口气,喉结上下耸动,“我会和店长请假的,接下来就……有劳你了。”
他看着我有气无力地说,紫色的眸子里盛满了疲惫。他费劲地站起来,牙关紧咬,额角有汗珠滚落,仿佛这个动作耗费了全身的力气。
“那个……你不要紧吧?”我感觉有些不对劲。
他摇了摇头,脱下围裙放在餐台上,朝着门口摇摇晃晃地走。
我强忍住上前搀扶的冲动,盯着他虚弱的背影,心里很不是滋味。
不知道他打算如何回家,这种状态开车恐怕不行吧。我要不要帮他拦下一辆计程车呢?
正当我思想斗争的时候,视野边缘忽然没了安室的身影。定睛一看,他竟倒在了地上,手抓着门框,努力着站起来。
我连忙跑过去,把他拉了起来。
他这已经不是普通发烧的程度了吧!
“我们还是去医院吧!你的状态很恐怖啊!我这就给店长打电话,暂时停业一会儿。”
我本以为他还会逞强,但他并没有,这令我更加担忧了。这个有几分高傲的男人居然毫不反抗地默认了我的提议,看来真的病得不轻。
我飞快地给店长打了电话,店长是个十分善解人意的人,当然最主要的是他一点也不缺钱,他说今天就不要开张了,赶紧把安室送到医院诊治,他还想过来看看,但我婉言谢绝了。
安室他肯定不希望被更多人看到这种状态。我理解。
我以迅雷之速拔下电源、锁上店门,用自己的肩膀支起他的一只胳膊。
“不要去医院。”他呢喃道。
“啊?你说什么呢?不去医院怎么行?你想挺尸街头吗?”我有些来气,他未免也太不拿身体当回事了,就算体质再强,也不能掉以轻心。
因为我的父亲,就是这样去世的。前一秒还谈笑风生,下一秒就失去意识,最后死在了ICU病房。
“我……没事。我不能去医院,能让我在你家里歇息片刻吗?”他气若游丝地说。
“然后让我家变成凶宅吗?”我还是对他不去医院的行为有些恼怒,但转念一想,他因为是卧底,肯定不会随意留下身体资料,恐怕之前多半也是靠着毅力熬过一次次病痛折磨。
我的心又软了。
“拜托了。”他嚅嗫着。
这句话成了压垮我决心的最后一棵稻草。我妥协了。
“知道了,就去我家吧,之后我给你买点药。”
话音刚落,他搭在我肩头的手软塌塌地垂了下去,我肩膀一僵。
他、他、他该不会……死了吧?
我浑身冷汗爆流,胳膊都开始哆嗦了,然而耳边却不合时宜地传来了轻微的呼噜声。
他竟然睡着了!
我刚刚蓄积起来的满心柔软,立刻像棉絮一样被风吹散了。
“喂,你给我醒醒啊,难道让我一个弱女子把你扛回去吗?喂!”
他鼾声依旧。
我彻底认命了。街上路过的行人好奇地打量着我们,令我尴尬无比,立刻挥手拦了一辆计程车。
我挤出笑脸对司机大叔说哥哥喝多了我要把他弄回家去,大叔笑呵呵地没有任何怀疑,一脸“我都懂,别解释”的表情。
他肯定在想一些色#情的东西。这些老不正经。
下车后,我绷紧肩膀,用一只胳膊揽住他的腰,一瘸一拐地往公寓门口挪动。
“哎呀,你男朋友怎么了?”路过管理室,山崎探出脑袋问道。
“喝多了。”我满脸假笑,“我扶他回去歇歇。”
我刚往里走了两步,山崎忽然追问道:
“夏目小姐,我这有一副手铐,你要不要?”
“手铐?我要那东西干什——”我瞬间意识到了什么,再看他一脸意味深长的隐晦的笑,脸立刻红了,“你精#虫上脑了?小心我去举报你性骚扰!”
山崎委屈地挠了挠头:“最近很多人都喜欢玩这种PLAY啊,之前就有一位户主像你们这样搀扶着回家,然后……你懂的,他们还用了蜡烛,不小心触发了火警,哎,那天晚上可把我忙坏了。”
他陷入了回忆,我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继续往前走。
话说手铐的话这家伙就有啊。不对,重点不对,他有没有手铐和我有什么关系。
电梯终于下来了,我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进屋后,我把他放倒在我的单人床上,边活动着酸痛的肩膀,边把被子拉开盖在他身上。
他的额头依旧很烫,我决定先下楼买些退烧药。早上都烧成这样,晚上还不得像火山一样喷发啊。我可不想我家变成他殉职的现场。
何况睡着了的他,眉宇间依旧锁着深深的痛苦,让我的心一阵阵抽痛。
我用电磁炉烧了开水,兑入冷水调温,将手巾沾湿,轻轻地擦拭他的额头,以及脖颈上的汗珠。
他就这样毫无防备地沉睡在我眼前,让我感觉像在做梦。明明昨天还在针锋相对。
我从抽屉里翻出一个体温计,塞到他嘴里,三分钟后,体温计上的温度让我有想叫救护车的冲动。
40度半。
淡定,淡定。我告诫自己,然后手忙脚乱地跑出去买了一兜子退烧药,还顺带捎了瓶老白干回来。
他现在睡得很沉,侧歪着脑袋,额头和一侧脸颊隐藏在汗湿的头发下,嘴唇微微张开着,细弱的呼吸声缓慢逸出,像是在做一个迷幻的梦。
我不知道该如何把药喂给他,只好先在他额头上贴上降温贴,把白酒抹在颈部和手心上。
但接下来的步骤,似乎有点难以进行了。
一般来说,物理降温还要在胸部、腋下和四肢上涂抹酒精,这些部位……我好像有点难办。
可是也不能就这样放着不管。我理智地思考了一会儿,还是决定把他的上衣脱下来。
一个大男人肯定不会在意上半身被看光,想想我身边那些一到夏天就把上衣撸到胸口,自豪地袒露着啤酒肚的男人们,我顿时释然了。
他今天穿的是一件灰白色长袖衬衫,胸口的第一个口子已经挣开了,我小心翼翼地解开其他的扣子,然后,在鼻血涌动之中,褪下了他的上衣。
我有些不敢直视他线条优美的躯体,但眼睛却很诚实地被吸引住了。
我的视线划过他颀长的脖颈,随着呼吸起伏的健壮而不过分膨胀的胸部,紧密摆列的腹肌,隐隐露出的内裤边缘……
我腾地站起来,想用那盆给他降温的水把自己浇个透心凉。
我在想什么啊!他可是高烧之中的病人啊!
我使劲甩甩头,把刚才烙印在脑海里的性感的小麦色躯体甩出去。我再一次往手巾上倒了些白酒,告诫自己把他想象成一个塑料模型,这样就不会产生非分之想。
然而当手巾触到他胸口的时候,我很罪恶地想摸摸他的胸肌,手已经探了出去,还好及时刹住了闸,否则以后我都没脸面对他了。
我尽量心如止水地在他的胸口、肌肉紧绷的胳膊上擦满酒精,他的身体热得异乎寻常,我的脸颊也同样热得绯红。
忽然,他微微□□了一声,向里侧蠕动了一下身体。
一块白颜色的东西从内裤边缘探出来,好像是纱布的一角。
纱布?
就在我诧异的时候,我看见有淡淡的红色洇出来,那是血的颜色,正从内裤里的纱布中渗透出来。
我连忙地,靠着本能地伸过手去,想看一看到底怎么了,我就说他不可能只是因为感冒病得这么严重,还有其他的问题,况且他一咳嗽就痛苦不堪,分明是这个伤口被牵扯到了。
紧急之中,我根本没多想,只是觉得那里渗血必须要马上处理,不然会感染的……
一只滚烫的手,蓦地抓住了我的手腕。
“接下来可是私人领域,不要随便探入哦。”
他睁开眼睛,有些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这家伙,什么时候醒的啊!
然而我倏然意识到,自己看上去就像是趁着帅哥熟睡,把手往人家内裤里伸的变态痴#女。
啊啊啊啊,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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