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国寺山脚,一顶四抬小骄平稳落下,轿中少女钟离玥正在山间等候迟到的母亲。突然她轿旁的嬷嬷一声尖叫,轿帘突然被掀开。
钟离玥瞳孔骤然睁大,下一瞬便被突然而来的黑衣人劫出轿外。
轿外刀光剑影,嬷嬷已经吓得瘫软在地,见钟离玥被劫匪禁锢在怀中,立刻向劫匪爬来,“放开我家小姐!”
“放开我!你放开我!”钟离玥不停的挣扎尖叫,却也只能看着自己离嬷嬷越来越远。
颠簸间一阵天翻地覆,钟离玥被猛地甩在地上,一阵钻心的疼痛传来,钟离玥不禁痛喊出声,鼻尖蓦地一酸,眼泪瞬间落下。
眼泪刚滚落在脸颊还未落下,一双柔软的手握住了她,一股蛮力将她拖起,然后奔跑在山林之间。
“你放开我!”钟离玥下意识要反抗,却突然发现拉着她的并非是黑衣人,而是一个与她年纪相仿的女子。
那人回过头,因奔跑而脸颊通红,双眼却亮得吓人,盯着钟离玥说:“不想死,就跟我跑!”
钟离玥看着那人的背影,心里竟然不像之前那样慌张,像是拉住救命稻草一般,紧紧握住那个女子的手。
钟离玥从梦中惊醒,心如擂鼓。
她用指尖擦去额角的冷汗,掀开床帐走到窗前。
方才那一幕并不是梦,而是她五年前去护国寺上香,被歹人掳走,她原本以为自己将葬身深山,却不想一与她年纪相仿的女子救了她。
自从那时回宫后,她一直想要找到那个女子,却再没有她的音讯。父皇、母妃都劝她放弃,可她心中却已生成执念。
她记得那人柔软却温暖的手掌里有一层薄薄的茧,记得她异常明亮的双眼,记得她温暖安全的怀抱。
钟离玥闭上眼,指尖微微颤抖,她要找到她,一定要找到她,因为,钟离玥发现自己对那个女子心生爱慕。
她知道这样的感情无人能接受,可是,钟离玥却仍旧想要找到她。
两日后,公主宫中。
钟离玥斜坐在榻上,身旁是一美艳动人的女子,那女子有一双异常明亮的眼睛,女子嘴角带着羞涩的笑意,“安平公主,我替您再斟一杯酒吧。”
钟离玥看着她的双眼,心中微动,温柔问她,“你是一直在江咸吗?平日里可喜欢去寺里上香?”
那女子道:“我是三年前随父亲来江咸的,到江咸后倒是不曾去过寺里,不知公主……”
“无事。”钟离玥的表情慢慢收起,不再理会她。
她落寞的看着殿中女子,这十位女子是她从宫外邀请而来与自己一同喝酒玩乐的,世人只道她贪图享乐,却不知道她每每召集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女子进宫,只为找寻当年那人。
因为她再没有其他线索,只能用这般愚笨的办法。
张嬷嬷此时走进公主宫中的正殿,见这殿中七八名少女正围着安平公主,抬手便将人轰走了,随即苦口婆心道:“我的小公主诶,你可别再邀人进宫玩耍了,这外头都传遍了,说您每日夜夜笙箫,且只招女子,您的名声这是不想要了吗!”
钟离玥此时有些乏了,站起身往寝殿走去,“我又不是招了男子入宫,和女子玩耍也备受非议吗?”
张嬷嬷无奈地叹了口气,跟上去伺候她入睡。
次日钟离玥被贤妃传见。
贤妃看向钟离玥,“玥儿,如今你已十六,应当是成亲的年纪了,母妃为你向你父皇求了一桩婚事,是陆太尉之子,陆茗,不久前被你父皇封为镇北将军。”
钟离玥听闻此事,心中微凉,眼神闪烁,最终仍旧挣扎道:“母妃,我如今才十六,母妃为何如此心急的将我嫁出!父皇也答应我,留我在他身边再侍奉他几年的。”
贤妃温婉一笑,“傻孩子,母妃进宫时也才十五,如今你正是年华最好的时候,若是再过几年,别人便要笑话你是个老公主了。”
“我不在乎!”钟离玥的双手在长袖中攥紧成拳头,她真的不在乎。自从那年被歹人掳走,那恐怖的记忆让她对男人产生了恐惧感,而那个救她的女子,给了她安全感,救了她的性命。
如今的她,是再也无法信任及爱慕男子,却对女子更易心动。可这些,她却未告诉任何人。
贤妃收起笑意,眼神逐渐严厉,“玥儿,母妃是为了你好,身为当朝公主,你以为你能过得随心所欲吗?这婚事不仅是你个人的婚事,更是国家大事,你懂吗?”
钟离玥轻咬下唇,双眸含泪地看着贤妃,“母妃,不能再等我两年吗?不,一年,再等一年可以吗?”
贤妃摇头,“两年前你及笄之时,便是这样说的,那时我答应了你。如今朝廷局势复杂,你在后宫并不知晓,你若是不与陆将军成亲,这朝堂上可要因为你的不愿,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钟离玥咬牙低头,再抬头时却仍旧不失仪态,淡淡一笑,“好,女儿嫁。”
钟离玥回到自己寝宫,她强撑起来的坚强终于碎裂,她失落又绝望地扑在床上将头埋进被子里。她就要嫁人了,嫁给她最讨厌最害怕的男人,陆茗是否也像当年掳走她那人那般强壮,是否也那般野蛮?
钟离玥手指渐渐收拢,将被子抓紧在掌心,眼尾一涩,眼泪便掉了下来,浸湿了手下的被子。
“公主……”张嬷嬷走到公主身边,看着公主埋头在被子里,当即十分心疼,跪在床边脚踏上,抬手抚摸公主的背脊,“公主别难过了,就算嫁人成亲了,公主也可再办宴会宴请她人,找到当初的小恩人。”
钟离玥更是绝望,眼泪再次落下。她紧咬着唇不让自己哭出声音,心却碎成一块一块。
“公主,你别哭坏了身子。”张嬷嬷从小伺候安平公主长大,如今见她难过,自己心里也十分难受。
钟离玥抬起头,双眼以因泪水的浸润而变得异常明亮,“嬷嬷,帮我准备一套衣服,我今晚要出门。”
张嬷嬷立刻将她扶起来坐在床上,“这是要去哪儿?”
钟离玥看着窗外逐渐暗下的天色,对张嬷嬷说:“今日不是中秋么,父皇答应了我,中秋宴许我出宫看花灯的。”
张嬷嬷扶着她来到梳妆台前坐好,一边帮她补画哭花的妆,一边对她说:“可是今晚陆将军也会受邀来宫中,你不想见见陆将军吗?”
陆将军便是钟离玥要嫁之人。
钟离玥惨淡一笑,看着镜中的自己冷冷道:“谁想要见他,我对他根本没有任何兴趣,他是人是鬼,对我无意。”
中秋宴各诰命夫人被邀与后宫嫔妃一同用膳,男子则与皇帝百官一起用宴。
张嬷嬷给钟离玥布菜时便对钟离玥说:“那下方第三人便是陆将军的母亲。”
钟离玥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嬷嬷,我说了我没有兴趣知晓这些,你现在回我宫中将我的衣服准备好,我待会儿便出宫看灯去了。”
张嬷嬷无奈地叹了口气,只能离开,片刻,钟离玥也向太后、皇后等后宫嫔妃告别,离开了宴会厅。
殿前皇帝正与百官共庆中秋,宴后大家三五一堆闲聊聚集,陆茗甚是无聊,便对身边父亲说:“父亲,我身子不适,可否先行离开?”
自己的女儿竟被皇帝赐婚为驸马,陆元明原想反对,可这其中关系却错综复杂,如今只有先牺牲自己的女儿。
陆元明心疼女儿,女儿一说身体不适,便对她道:“嗯,你跟爹一同去与皇帝陛下道别,便先行离开吧。”
宗玄帝听闻陆茗身体不适,连连道:“是否是前些日子战事中受了伤,如此你便回府休息吧。”
陆茗行礼告别。
出宫后,陆家管家见到陆茗,忙道:“将军怎么如此早便出宫了?要回府吗?”
陆茗牵过自己的马,“不用,我去瞧瞧中秋灯会,这些年一直在边关,许久没有见过这般繁盛的景象了。”
陆茗骑马来到灯会街便下马步行。
今夜人倒是十分之多,许多女子也不用待在深闺,而是戴上面巾遮住脸出门看灯会。
陆茗瞧着那些娇美可人的姑娘,脑中想起五年前自己曾在护国寺后山救助过自己的少女,眼中不由闪过一丝柔软。
突然陆茗与一人撞上,眼看着那人就要被自己撞倒在地,陆茗立刻搂住那人的腰,旋身一转,好歹将人稳住。
耳边传来怀中人惊魂未定的惊呼,陆茗刚想问她是否受伤,那人却抬手就向她打来。
陆茗眼疾手快握住她的手腕,“你这姑娘脾气怎如此的烈?我虽撞了你,可也救了你,你为何还要打我?”
钟离玥看着眼前眉眼精致如花的男子,心中微微一震,因两人距离极近,脸上烧得通红,嘴上却不饶人,“你为何突然撞我,又为何撞了我后这般轻薄与我?我难道不该打你这个登徒子吗!”
轻薄?陆茗这才发现,自己紧紧搂着这女子,她柔软的身体贴在自己身上,散发着丝丝温暖,鼻息之间是那女子淡淡熏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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