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阴沉沉的,冰冷的雨漏过繁茂的老杨树,打在苏巧云身上,啪嗒作响。
苏巧云冻得哆哆嗦嗦,缓缓睁开眼,被眼前的一切给惊住了。
她,她不是死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就像所有老年人一样,越是久远的记忆,反而记得越清楚,她记得,这里是当年她知青下乡的地方。
狠狠地掐了一把大腿。
疼!
这不是做梦!!
可她明明已经死了,怎么会……
借着远处村庄昏暗的一点光亮,她低头看了看自己。
鲜活的生命,年轻的身体。
她……重生了?!
这是不是意味着,她可以弥补所有的遗憾?
脚步声由远及近,她抬眸,一道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泪水几乎夺眶而出,她激动地捂住嘴,愣愣地看着他。
顾念书,是顾念书!
尘封的记忆措不及防,纷至沓来。
她记得当时她才刚下乡不到半年,还没被潘建国强|奸,更没有被迫嫁给潘建国,也没有后来的家暴。
那时候潘建国还是野杏村土生土长的村民,他爹也还是公社书记。
潘建国追了她半年,她都拒绝了,他爹最看不上的就是她这种地主成分的知青,可潘建国偏偏就认准了她!
因为潘建国,她没少让人穿小鞋,那天就是被人诬陷说她偷了鸡蛋,还逼她下跪认错,气得她一口气跑到村外三里地的杨树下哭。
顾念书得了消息一脚踹了个那人鸡窝,冒雨到处找她,她却以为他想耍流氓,一巴掌扇了过去,一路跌跌撞撞跑回了村,连气带吓带冻的,还病了一场。
这也不怪她害怕,顾念书可是十里八村出了名的二流子,别说她,谁见了都是要绕道走的。
可就是这么个二流子,在她被潘建国强|奸跳江时救了她,还打掉了潘建国半条命。
潘建国怀恨在心,借他爹的权势,撸掉了顾老爹的村支书,逼得他们一家在村里呆不下去,还卡了她的返城指标。
为帮她彻底摆脱潘建国,顾念书被几十个人围堵,硬生生被打断腰椎下半身瘫痪,这才换来一个返城指标。
她走了,他们一家也被逼出了村,去了南方。
可她终究还是没能躲过潘建国,潘爸升职进了城,潘建国也跟着过来,还拿她全家威胁她嫁给了他。
婚后,潘建国酗酒家暴,她和女儿活得战战兢兢,不是没想过离婚,是她要不走女儿的抚养权,只能忍受。
顾念书功成名就回来,知道了她的处境,不顾一切跟潘建国周旋,奋斗多年的公司都搭了出去,才终于整垮了潘家,换来她和女儿的自由。
顾念书为她做了那么多,却一个字都没说过,她什么都不知道。
等她知道时,已经太晚了,他的半身不遂已经成了彻底瘫痪,哪怕她说了几百几千遍她不在意这些,她在意的只是他这个人,可他还是躲了起来,无论如何不肯见她。
再见面是在他的灵堂,曾经高大的他瘦的只剩皮包骨头,薄薄的白布盖着,几乎看不到身形的起伏。
而现在,就是她被冤枉偷鸡蛋后跑出来的晚上。
她的眼泪满溢眼眶,目光却逐渐坚定,既然老天给了她重生的机会,她绝不会让悲剧再发生!
顾念书蹬着树,脱掉湿漉漉的夹袄搭腿上,黑黢黢的眼瞪着她,像是她刚刨了他家祖坟似的。
“看什么看?抬胳膊!”
苏巧云贴树站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乖乖抬起了胳膊。
她的顾念书啊,虽然少了几十年后的成熟稳重,暴躁又别扭,却是朝气蓬勃健健康康的,真好。
顾念书撩起身上的棉背心,胳膊对胳膊,头对头,脱都不带脱的,直接从他身上反套到她身上。
她歪头看着他,长睫沾着雨沫眨了两下,泪珠子滚落,黑暗中,顾念书没察觉到。
“顾……念书?”
“干嘛?”
撩起只表皮湿的夹袄猛甩了两下给她连头一块儿披上,顾念书的语气冲得很,动作却很轻柔。
“有能耐就一口气窜出省找你爹妈,没能耐就老实呆着,黑灯瞎火的,乱跑什么?真摔地沟里了可没人捞你。”
苏巧云身形纤细,那夹袄披在她身上宽的很,再装个苏巧云都够地方。
顾念书没给她系扣儿,左右掩了两下,探手摸了摸自己的裤带,迟疑了一下。
“等着!”
他丢下她一溜小跑没了影,不大会儿又跑回来,手里多了根柳条,掩好夹袄,三下两下给她系了个结实。
“走,回村。”
“顾念书。”
“嗯?”
“顾念书。”
“有事就说!”
顾念书回头,语气绝对算不上友善,可却体贴地帮她拽了拽有点偏的帽檐。
雨还下着,算不上大,就是凉,尤其是这山里的雨,别说现在才刚三月,就是大夏天六七月,淋半晌也能冻死个人。
顾念书就穿着个秋衣站在雨里,黑发湿溜溜滴着水,嘴唇已经冻得有些发白,却没有再开口催她。
她心头一软,柔声道:“你能来找我,真好。”
顾念书不自在地转开视线,“天寒地冻的,赶紧走吧。”
她走到他跟前,拉住他的手,看着他年轻朝气的模样,她发誓,绝不会让那些悲剧重演,这次换她来守护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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