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轰乡光,不能说话,请多指教。]
是完全陌生的名字。
但以深雪的职业素养来说,这个人的破绽……实在是太多了。
何况十几分钟前,她刚见过对方那种就差一朵烟花炸上天的表情。
不过她并没有说什么,考虑到此君的真实身份,她更希望此后也无事发生。三个人互相交换了(假的)姓名,然后等待老A宣布第二阶段的规则。
比赛的第二关,名为“障碍接龙”。
确认了所有人的分组之后,十二个人跟随老A,前往泳池尽头的另一片区域。
和刚才那个小游泳池相比,这片水域起码有几千平方米,远处的一半甚至延伸至场馆开阔的出口。在百来米的空旷水面之后,高高低低的设施破水而出,将后方的一切完全遮挡起来。
“接下来的第二场比赛,我们将在这里继续。”老A说,“这片水池纵深超过两米,为了各位的安全,请大家找到自己号码球上的字母,然后将它撕开。”
撕开?
有几个选手愣住了,反应快的已经低头开始摸球。深雪看了看自己手腕上的数字,手指沿着边缘微微用力。
三秒之后,她的右手拎着一片数字贴条,而左手……出现了一团像是团起压缩后的纤薄材料。
“这是专门为本次比赛开发的‘救生贴’,如果效果良好,今后或许会投入到实际的救助活动中。”老A解释说,“使用方法也很简单:展开之后,将它头尾相接的贴在腰间,然后就可以下水了。”
深雪把手里的一团展开,发现真是一张……贴子。摸不出是什么材料,纸一样薄薄的一条。
以她的腰围来说,围完一圈还剩一截。于是她看了看周围的人,把剩下那节糊在了第一圈上面。
确认所有人都准备完毕,老A示意他们按组排成四列,然后指了指一两百米外最近的设施:
“前方一百、二百、四百米处,分别有三种建筑,我们命名为‘城堡’、‘救生艇’和‘珊瑚礁’。”
由于选手们站位的限制,视线范围内只能看到最近的“城堡”。从外面看,它就像儿童乐园里最常见的那种建筑,不过体积大了至少一倍。
“接下来的三分钟,小组可自行商议,选出一个人前往‘城堡’。此人需要拿到挂在高处的网兜,搜集‘城堡’内的彩球后放进去,再将网兜挂回高处。
需要注意的是,商议的地点不能超过休息区这片范围,否则将会直接视为淘汰。”
“只去‘城堡’吗?那剩下的两个人呢?”有人问。
老A比出一根手指,摇了摇后说:“第一个人返回的时候,记得从网兜里拿一个彩球带回来——只能拿一个。不要试图损坏或者打开它们,否则同样视为出局。”
这段话说完,所有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老A环视周围人的表情,然后笑着拍了拍手:“不要这么严肃嘛,都轻松一点!好了,现在各小组可以各自去讨论,别忘了——时间是三分钟。”
虽然限制了范围,对于这么大一片休息区来说,十几个人真不算什么。
何况还有数量不少的围观群众,完全杜绝了通过正常途径偷听的可能。
深雪、津岛和临时队友找了个地方,围成一个简单的三角。在其他两人出声之前,轰乡已经递过了自己的手机:
[1、网兜的数量:可能不足
2、收集彩球的数量:理论上尽可能收集更多
3、2的总数对后续的影响]
在这简短的三段话之后空了一行,然后写着:
[我不能说话,后续可能需要团队合作,这一项我去]
津岛看着他,若有所思地说:“啊,感觉被说服了呢。”
深雪又想了想问:“你的爆发力和续航能力,哪个相对好一点?”
有那么一瞬间,轰乡光的嘴角似乎抽搐了一下,然后抢过手机打字:[你问游泳?短程吧。]
深雪眨眨眼:“ok。第一轮就你了。”
事实证明,轰乡光说自己“爆♂发力比较好”,并没有任何夸张的成分。
之前在抢号码球的时候,她已经感受过对方那种咬定青山不放松的凶狠——作为一个游泳水平相当不错的人,深雪能感觉到,这项运动并非轰乡光所擅长的。
但他当时依然能紧咬在她身后,并且在某个瞬间,给她带来了巨大的心理压力。
也许是所谓的气势?
深雪看着对方仿佛一条狂鲨入水,所过之处掀起十米白浪。如果水性再好一点,估计能直接掀翻所有拦路的家伙。
无论是不是第一,这个画面……都是很有震撼力的。
十分钟后,轰乡顶着一头紧贴头皮的奶金发,握着一个巴掌大的红球,第一个爬上了泳池,表情宛若第一只长腿上岸的两栖动物。
他的胳膊上多了两道淤青,除此之外毫发无损。那双赤红的眼睛笔直地瞪向老A,蹬蹬蹬走过来,一言不发把球递了过去。
老A也没废话,拿到东西后,转头看向站在一起的深雪和津岛:“接下来这部分,需要剩下的两人配合。”
他虽然看着深雪二人,话却是对在场所有人说的——虽然他们的队友还在水深火热里挣扎,知道了后续规则也只能干瞪眼。
“你们需要相互配合,在‘城堡’拿回属于你们的那个网兜,然后将网兜和里面的球运到‘珊瑚礁’。通过计算总时间和所有彩球的分数,得分最高的两支队伍进入下一关。”
老A说到这里,打开了轰乡拿回来的红球:“作为第一个返回的队伍,你们可以获得一条额外的‘友情建议’。”
深雪接过来看了一眼,上面只有短短一行字:
[只有水性好的人,才不会被救生艇淹死。]
深雪:“……”
槽点满满。
救生贴在入水的瞬间膨胀开来,比游泳圈的体积细很多,内侧紧紧的崩在皮肤上。深雪试着往前窜出去几米,发现这东西的位置非常巧妙——
对速度的影响几近于无,而整个人保持平衡直立时,脖子以上是在水面上的。
旁边津岛跟了过来,湿透的赛服贴在身上,能看到从脖子一路延伸进内部的绷带。深雪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没忍住:
“所以,你身上到底缠了多少绷带?”
“欸?”津岛愣了愣,然后恍然大悟地,“田部目小姐终于想要知道我的私事了吗?答案是,全身都有!”
“……”
那岂不是很像一个木乃伊?
深雪脑补了那个场景,然后……开始后悔问他这个问题了。
不知道怎么理解了她的表情,对方又加了一句:“我拆绷带的速度很快的,超——级快。不对,男人好像不能说快。”
“……”
这是问题的重点吗?
毕竟还在比赛,两人并没有继续浪费时间。深雪在心里过了一遍计划,最后看了津岛一眼,一个猛子扎进了水里。
发挥出自己最快的速度,她游向了“救生艇”所在的位置。
两百米的距离,即使以深雪的速度,游过去也要两分多钟。漂在水中的船型物很好辨认,她在攀爬的时候打滑了几次,最后还是连滚带爬翻了上去。
顾不上休息,深雪先打量了一番身下的家伙。
——长度不到两米,宽也就一米。材质比想象中轻薄许多,虽然面积不大,浮力倒是相当不错。
“船头”系着根带圈的绳索,保证“救生艇”不会漂到其他地方去。深雪把它解下来套在手上,然后重新翻了下去。
“哗啦啦……”
小船受到来自前方的拉力,很快开始缓缓的前进。深雪用力游出几米,确定了船的大致重量与耗费的力气,多少松了口气。
或许是材料和浮力的影响,阻力比预想中小很多。但她的心情没有丝毫的轻松,反而变得沉重了几分。
[只有水性好的人,才不会被救生艇淹死。]
一只小船,四个队伍。从老A的话中推断,那些网兜里的球估计不是能随便带着游的。
那么这唯一的运输工具,必然成为所有人争夺的对象。
无论心里怎么想,深雪回游的速度都没有丝毫减慢。眼看着“城堡”越来越近,前方的视线中出现了迎面而来的人。
这是深雪第二个面对面的家伙,之前那个出现在她拖着船回游的中途。当时对方看了一眼她拖着的东西,似乎迟疑了几秒,最后还是没有直接来抢。
显然,以正常人的逻辑推测,大多会认为船不止一艘——毕竟节目组得有多变态,才会逼迫四个人抢一只船啊。
事实证明,就是这么变态。
推算一下双方的速度,估计那位无功而返的老哥,现在也已经在往回赶了吧……深雪目不斜视地和第二人擦肩而过,希望对方别找事儿。
可惜,事与愿违。
陌生的男人伸手朝她袭来,目标非常明确,就是深雪手腕上的绳子。深雪在水中一个翻身侧转,避开那只手的同时,拽着绳子将自己拉出了水面。
“不怕浪费时间吗?”
在四溅的水花声中,女人一脚将袭击者踹出半米外,只可惜水中阻力实在施展不开。对方“噗”地吐出一口水,抹了把脸盯着她:
“无论怎么想,船都不可能是每人一只,最多就两只吧。前面已经有个家伙先跑了,抢他的不如抢你——”
因为我是第一个?或者,因为我看起来好欺负?
深雪冷冷地看着对方,把绳子从手腕中抽出来,握在了手中。
“田——部——目——小——姐——姐姐姐——————”
下一秒,她听到了从高处传来的,非常熟悉……且放飞自我的声音。
深雪:“……”
对手:“……”
一道阴影在她反应过来之前,不,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从“城堡”的顶部一跃而下。迎面而来的海风将呼喊声扩散开去,在某个瞬间,他就像是电影里英勇赴死的主角。
“扑通——”
“哗啦啦——”
“咚!!!”
幻觉只持续了短短两秒,然后就被某人潇洒入水的英姿毁了个彻底。同时落下的还有整整一网兜彩球,携万顷白浪砸在“救生艇”上,整只轻飘飘的船被瞬间掀翻。
深雪:“……”
年轻的女人抹掉脸上的水,看着网兜在翻倒的船底边缘摩擦了两下,然后像它的前辈那样滚进了水中。下坠的势头一往无前义无反顾,让她连抢救一下的时间都没有。
好吧,她想。
回想起某人的这几天的言行举止,深雪发现自己一点儿也不惊讶。
救是没得救了,她又在水面上蹲了几秒,终于等到周围砸出的浪花重新变回清澈。而某个人和丢下去的球一样毫无动静,只剩下一根飘过来的救生贴。
……救生贴???
深雪两下游过去,一把抓住那玩意儿,两秒后基本确定了它的主人。
想到了某种可能性,她没怎么犹豫,直接撕下自己腰间的那根,把两根意思意思粘在一起,糊在了“城堡”的后墙上。
然后深吸一口气,一头扎进了水里。
几乎在彻底入水的瞬间,深雪的心情就平静了下来。
和水面上嘈杂的世界相比,下方只有起伏的水与咕噜声。两米多深的水下,海蓝色的瓷砖能看到虚幻的光斑,整片水域蓝如深海。
这是她非常熟悉的地方,也是每次结束繁忙的工作之后,最喜欢进行的放松方式。
深雪从水面往下探望,很快发现了她的目标——
男人深蓝色的衣服在海水中波动,隐约能看到下方缠绕的绷带。绷带的间隙透出几乎同色的皮肤,与黑色的头发对比分明。
看起来,衣服下面也没有真的裹成木乃伊啊……不过想想也不可能。
深雪的脑中短暂的划过这个念头,然后朝着对方的方向游了过去。
很快她发现,情况似乎和想象中不太一样。
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男人静静躺在池底,整个人仿佛沉睡般放松无力。但是他的眼睛是睁开的,在杂乱起伏的黑发间注视着水面,里面安静、空洞、死寂又空无一物。
她从未见过津岛露出这样的眼神,如果不是口鼻零星溢出的气泡,深雪甚至要以为,对方真的已经死去了。
那一瞬间,深雪本能地确信……就算她现在伸手去拽他,也是没有丝毫用处的。
她的眼睛在水中眨了眨,注视着那抹死寂的鸢色,突然更进一步地俯下身去。
隔着透明的水面,女人将湿润的唇贴在了男人的唇上。
唇齿入侵的瞬间没有受到阻碍,仿佛神经末梢还未将刺激传递给大脑。这点让她莫名松了口气,然后将双方的嘴唇密合,度了一口空气进去。
“……”
那一瞬间,她看到津岛的眼睛蓦地瞪大了。
仿佛冰冷的人偶被注入生机,整个人瞬间活了过来。那双圆溜溜的眼睛瞪着上方的女人,表情有那么一刻,简直复杂到没法描述。
不过深雪也没心思解读他的表情,干脆地从对方嘴里撤了出来,然后指了指上面。也没等津岛给出反应,她反身去捞不远处装着彩球的网兜。
“哗啦——”
“哗啦——”
片刻之后,两人几乎一前一后从水中冒头,然后本能地大口呼吸起来。等深雪终于喘匀了气,先看了眼不远处翻掉的船——
很好,六个人还在抢地盘。
“津子,其实,我昨晚做了个梦……”
就在她注意力跑偏的时候,几米外某个刚刚被“救”上来的男人,突然神情恍惚的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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