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拖着薄希从门口跑出去,到了门外,路上车流量和行人渐渐多了起来,阳光温暖的热意拂去两人周遭的冷气。
薄希额头冒了汗,他的手臂有个针孔大小的红点,边缘渗出了红色的血迹。
身后的人没再追赶。
熊夏搀扶着薄希在路边打了辆车,动作麻利地钻进了出租车里。
“师傅,去电机旧家属楼区。”她满头大汗,衣服黏在身上,跟出租车司机说完以后,就俯身去查看薄希的症状。
薄希脸色不太好看,但没什么大问题,他漫不经心地说道:“应该是镇定剂一类,我现在使不出力气。”
“我马上带你回去。”
薄希闷闷地应了声,他靠在熊夏怀里,思绪越来越沉。她身上有清淡好闻的气息,和小时候母亲总喷的刺鼻香水不同,待在她身边,会安心。
到了地方以后,熊夏从薄希身上拿了钱出来,又拖着他上了楼。
把薄希安置在床上以后,满头大汗的熊夏还没等喝口水的功夫,就瞧见电脑屏幕突然弹出一个对话框。
对方的标志很熟悉,而且并没有匿名,是一位网警。
熊夏匆匆浏览了一遍,大致内容是询问薄希这次任务的进度完成了吗?话里话外涉及到关于陈冶冰的这个名字,还说了些其他的,不过熊夏没看懂。
安静的房间内,她走过去,鬼使神差地在键盘上敲了一句话:[他被陈冶冰打了镇定剂,现在还在昏迷。]
在她说完这句话以后,对方刚刚还明亮的头像突然变灰,便一直沉默不言,只不过对话框仍然没关。
熊夏一顿,她想起为什么薄希在看到陈冶冰递出名片以后,突然同意了陈冶冰的邀约,也想起薄希曾经问过她想不想知道关于陈冶冰和裴秋的事情。
原来是他接的工作任务吗?
薄希在这一行的能力算得上是拔尖的,所以他并不只会接受企业发布的私活,还会和网警有一些合作,在网络方面对罪犯实施抓捕追踪。
当然这纯属他个人爱好。
陈冶冰是一块难啃的骨头,他的公司表面上在做正经生意,但背地里干了很多龌.龊的事情,偏偏这些都被他抹去痕迹,除了他用来保命留作证据的那台电脑。
陈冶冰、陈冶力、裴秋三人,都只是关系链中的小角色,他们身后有更强而有力的靠山在支持着他们。曾经书中的女配在绝境时也得到过这位神秘的靠山支持,只不过她最后还是败在了原书中的薄希手里,成为了没用废子。
一旦成为弃子,下场可想而知。
陈冶力的下场就是很明显的例子,只要一旦失去价值,便再也得不到这位神秘靠山的帮助,甚至会生不如死。
熊夏垂眸,眼睫轻轻颤了颤。
恐怕陈冶冰偷偷存下这些证据,也是避免自己落到和陈冶力一样的下场吧,毕竟手里有把柄,也能够多几分利用价值。
熊夏仔细思索了一番,突然屏幕上跳出来异常几行数据,在随着时间而发生形状的变动。而那位网警似乎也察觉到什么,提早关闭了对话框,退了出去。
屏幕中间再度显示出巨大的红色感叹号,在不停地闪烁。
WARNING!
熊夏乱了手脚,薄希还在沉睡,她看了看电脑后方错综复杂地交替在一起的电脑线,正考虑要不要拔掉。
突然,屏幕恢复平静。
熊夏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挠挠头,嘀咕地说了句:“这样应该是没事可吧?还是要拔掉网线?算了,不管了。”
因为担心薄希晚上出现什么意外,所以熊夏留在了他家里。其实她更担心的是,自己家里晚上会再次被人闯进去。
清晨的阳光照了进来,熊夏被光线刺痛了眼,她微微睁开一条缝隙。昨晚她一直守在薄希的床边。
胳膊酸疼肿胀,她刚想抬起来,却发现手臂沉沉,掌心一片温热,她的手被薄希紧紧地攥在怀里。他蜷缩着自己的身体,发丝柔顺地贴合在他脸颊旁边,睫毛黑如鸦羽,他脸色有些泛白。
难得看到他这么温顺的时候。
想到他平日里冷漠淡薄的眼神,熊夏瘪瘪嘴,还是睡着的时候可爱点。
胳膊被薄希紧紧地攥住,她也就没急着起床。俯下身,熊夏顺势趴在床边,半阖着眼,盯着薄希的脸看了会。
大清早起来看到这张脸,确实是挺养眼的,真是连心情都跟着变好。
过了会,这个姿势太不舒适,熊夏小心翼翼地想抽出胳膊,谁知他抓的太紧。她怕弄醒他,最后放弃挣扎。
床边电话铃声响起来的时候,她吓了一跳,安静的房间里,这声音显得格外突兀,叮铃铃的声音响了好几遍。
见薄希还没醒过来的意思,电话也没有挂断的意思,她伸长了胳膊,费力地往前使劲,才勉强地接到了电话。
“喂?你好?”
对方错愕了一会,压抑着怒气问道:“这里不是薄希的家吗?”
熊夏一怔,道:“是的,他现在还没醒,你有事吗,你是哪位?”
“我是他的母亲。”对方的口气不太好,凶狠地说道:“你叫他接电话。”
熊夏皱眉。
“他昨天因为工作,受了点伤,现在还在睡,您找他有什么事吗?”熊夏斟酌着用词,一只手要接电话,另一只手动弹不得,被薄希紧紧地抱在怀里。
她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还好有一块毛毯扑在瓷砖上,所以并不凉。
“工作?受伤?”对方冷笑,“我看他是巴不得要毁了我的家庭才满意吧。”
熊夏顿了顿:“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还用我说的更清楚明白吗?薄希他自己做了什么好事他自己心里清楚,我老公因为那些照片和消息已经跟我冷战一晚上。”女人越说越气,嗓音也变得尖锐,“现在还要跟我闹离婚。他爹是个倒霉的短命鬼已经毁了我前半生的生活了,他还要毁了我下半生吗?”
“您冷静点。”电流声滋滋作响,熊夏特意将听筒拿远了些。
“冷静?有这样丧良心的儿子我该怎么冷静?既然他不想接我电话,那就由你转告他。”女人趾高气昂地命令道,“就当我没这个儿子,以后也不要认我。”
“您从来也没有把他当成自己的孩子吧。”熊夏口气变冷,她的目光平静地在薄希睡颜上划过,“我并不是很理解您,因为薄希他什么都没有做,为了您和您口中所谓的家庭,他要忍受没有亲人的日子,而且是十几年。即使这样,他从来也没有想过要去破坏你的家庭,甚至一次都没有出现在你面前。”
电话那边突然寂静。
“他从来都是自己一个人在生活,那您有什么资格来打这通电话?来指责他?您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会同他讲。”熊夏心口沉闷,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替薄希说出这样的话,但她还是一字一句地说道:“母亲这个词,我想您配不上。”
说完,她猛地挂了电话。
屋内恢复寂静,熊夏头埋在两腿之间,大概是薄希母亲的声声埋怨,勾起了她心底里最压抑的回忆。
在她很小的时候,被丢在了商场的门口,人潮涌动,无数个人从她面前走过却没有一张熟悉的面孔。她在商场门口待了一天一夜,最后被好心人送到了警察局。
熊夏头埋在床铺之间,她闭上眼睛。刚才同薄希母亲说的那段话好像消耗了她全身的力气。
她没注意到床上的人已经慢慢睁开了眼睛,他黑眸里映着浅淡的光影,视线落在了她身上,漂亮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清醒。
薄希敛了敛眼眸,没有动。
心底的缺口在这一瞬间被填满。
——
窗外吵人的鸟叫声在熊夏耳边回荡,她头疼欲裂,慢慢睁开眼睛。手从被窝里伸出来,眼前还不是很清晰。她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正准备从床上爬起来。
等等,她怎么在床上?她什么时候跑到床上来了?
那薄希他……
熊夏僵硬地扭转脖子,她咽了咽口水,一点一点地往身边看了过去。
薄希上半身靠在床头,半阖着眼,黑眸里噙着一抹笑意,正漫不经心地看着她,说道:“醒了?”
“我什么时候跑到床上来的?”熊夏一怔,视线扫过薄希精致漂亮的锁骨和白皙的胸口,她舌头打结:“不是,你的衣服什么时候脱掉的?”
他突然凑近,黑眸里有她的倒影,温和的气息在两人之间流转。
熊夏咽了咽口水,他似乎刚洗过澡,发丝泛着潮湿的香气,清新的薄荷味道萦绕在她的周围。
他的唇很薄。
两个人这么对视了会,薄希起身,白色的被子从他身上滑落,露出了精壮结实的胸膛,他从床尾拿了件灰色的衬衫套上。
侧过身,他说:“刚才。”
气氛变得有些尴尬,令人窒息。
熊夏脸一红,干脆把头埋进被子里。印象里,她接过一通薄希母亲打开的电话,因为没睡好再加上对方说的话实在令人生气,她就回怼了几句。再之后她的手一直被薄希攥在怀里,她趴在床沿越来越困,就闭上眼睛打算睡个回笼觉。
虽然薄希没说什么,但熊夏还是觉得有些不自在,她起床以后借着买菜的借口溜了出去。
薄希从醒过来就直接坐到了电脑前,临走前熊夏偷偷瞄了他一眼,就见他敲击着键盘,手速很快。
今日的天气终于一改前两天的闷热,变得清凉不少。没有阳光,整片天空都很阴沉,熊夏照例去了小区附近的二十四小时便利店。
结账的时候,她递出薄希的卡。
收银员看着她笑笑:“男朋友没陪着你一起来吗?”
熊夏尴尬笑笑:“不是男朋友。”
收银员见状也不再说什么。
从便利店出来,熊夏原路返回。他们的这个小区叫电机家属楼小区,是年代很久的楼区。
新鲜的空气果然能让人思绪清晰,熊夏想了想,薄希刚才对待她的态度,比从前好了不少。
果然出生入死过的兄弟就是不一样,熊夏佯装感动地咬牙鼓劲。
脱离了先前暧昧中又带着些尴尬的气氛,熊夏心态平缓了不少。
想着两个人一天都没吃饭,于是她打算抄近路走回去。
狭窄潮湿的小巷,地面满是泥坑,枯黄的落叶埋在很深的泥土里。
“操.你妈的。”
“说,钱藏在哪了?不说老子今天打死你个小杂种。”
咒骂声从角落里传出来,参杂着嘲讽和讥笑,听声音像是一群未成年人在吵闹打架。
熊夏原本不想过多理会,经过的时候,她只是随便瞥了一眼就打算离开,谁知,这一眼彻底让她震惊。
她怔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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