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每顿膳食,至少二十道菜,而且每道菜都是大菜,制作程序不仅繁复,而且还十分讲究。
顾庭筠原本以为就他一个人帮忙打下手,肯定会来不及,毕竟二十道菜不是小数目。可是万道菜完全能应付过来。
平时在小膳房的时候,万道菜做事总是慢悠悠的,一点都不麻利,但是现在万道菜的动作十分麻利利落。
顾庭筠站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师父比他想象中要厉害。
一个时辰后,万道菜做好皇上的晚膳。
见识到万道菜真正的本事后,顾庭筠在心里惊叹,这才是大厨!
二十道菜不仅都是大菜,而且每一道菜色香味俱全。只是闻了闻气味,就让人饥肠辘辘。
因为万道菜做晚膳的动作很快,顾庭筠没有把做菜的步骤记下来。不过,每道菜的名字他却记下来了。以他师傅的性子,今晚做的菜肴一定是皇上爱吃的。
过了一会儿,福顺就带着几个小太监来取皇上的晚膳。
“回小膳房。”
“啊?”听到万道菜这个吩咐,顾庭筠一脸惊诧,“现在就回小膳房吗?”不用等在大膳房吗?
“你该回小膳房做菜了。”
顾庭筠:“……”这个时候,师父还不忘让他练习做菜,真是……
“师父,我们不用等在大膳房吗?”要是皇上有什么吩咐,怎么办?
万道菜抽了一口烟,神色淡淡地说道:“不用,大膳房这边没有我们的事情了。”
听到万道菜这么说,顾庭筠没有再说什么了,乖乖地跟着万道菜回到小膳房。
每天晚上,顾庭筠都会做三道菜给万道菜品尝。
万道菜今晚让顾庭筠做的三道菜,分别是东坡肉、清蒸八宝猪、什锦苏盘。这三道菜,万道菜今晚做过。
顾庭筠只记得大概,摸索着把这三道菜做了出来,得到了万道菜勉强的评价。
师徒俩人就着这三道菜吃起饭来。
“师父,我们接下来是不是要去大膳房呢?”小膳房是负责常在和答应的厨房,不能做皇上的膳食。
“暂时去不了。”万道菜一边抽着大烟,一边吃着饭。
“去不了?”顾庭筠不太明白。皇上既然下旨让师父负责膳食,按理说师父该回到大膳房。
“这段时间我们还是会呆在小膳房,继续负责常在和答应的膳食。”
“师父,您今晚不是负责皇上的晚膳了吗?”
“只是今晚而已。”
顾庭筠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但是见万道菜一副不想多说地模样,他也就没有再问了。
万道菜吃完饭,叮嘱顾庭筠:“这段时间你注意些,不要收奇奇怪怪的东西。”
顾庭筠明白万道菜的意思,乖巧地点头:“我知道了。”
对于顾庭筠这个徒弟的性情,万道菜还是比较放心的,提醒一句后就没有再说了。
“我走了。”
“师父慢走。”
等万道菜离开后,小柱子就来到小膳房。
“小强子,恭喜你!”
“柱子哥,你恭喜我什么?”
“万公公要回去伺候皇上了,你身为万公公徒弟,自然也要跟着去伺候,你的好日子来了。”小柱子没想到万道菜还会有东山再起的一天,整个御膳房都震惊了。
顾庭筠摇摇头:“去不了。”
“去不了,为什么去不了?”小柱子一脸惊疑,“万公公今晚不是给皇上准备晚膳了吗?”
“也只是今晚。”顾庭筠想了想说,“今晚舒答应和皇上一起用膳。”
“你的意思是说万公公今晚之所以负责皇上的膳食是因为舒答应吗?”
“应该是的。”顾庭筠不太肯定。
小柱子好像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一脸恍然地说道:“原来是这样。不过就算万公公不能回去伺候皇上,继续伺候舒答应也很不错。”
“除非舒答应能一直受宠。”
小柱子点头赞同:“说的也是。”
“柱子哥,你赶快吃饭吧。”顾庭筠给小柱子留了一些饭菜。
小柱子狼吞虎咽地吃完饭,这才想起来他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没说。
“我今天晚上得到消息,檀香回来了。”
“你说什么?”顾庭筠一脸震惊,“檀香姐回来了?”
小柱子微微点头:“回到宫女们住的寝房。”说着,他紧皱起眉头,神情很是凝重,“我怀疑檀香快要不行了。”檀香回来了,就说明她被胡公公厌弃了,也就是说胡公公玩好了。檀香送到胡公公那里有十来天了,现在被赶回来,她是什么情况可想而知。
顾庭筠听了这话,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双眼里是浓浓地担忧。
“柱子哥,我们现在就过去吧。”
“你急什么。”小柱子板着脸说道,“我们不能明目张胆地过去,过会悄悄地过去。”
“为什么?”
小柱子颇为无奈地看着顾庭筠:“虽然檀香被送回来了,但是还是胡公公的人,你现在迫不及待地去看她,要是被胡公公误会了,你就倒霉了。”
想到胡公公,顾庭筠的双手紧紧握成拳头,表情泛冷:“我知道了。”
小柱子抬手拍了拍顾庭筠的肩膀:“待会见到檀香的时候,不要问她在胡公公那里的情况。”
“柱子哥,我心里有数。”
“唉……”
过了一会儿,顾庭筠跟着小柱子偷偷摸摸地去了檀香所在寝房。
檀香果然回来了。
“你进去看望檀香,我在外面给你把风。”小柱子不认识檀香,所以没必要去看望。
“好。”股挺进走进寝房,走到檀香的床边。
檀香躺在床铺上,脸色苍白地没有一丝血色,她紧紧地闭着眼,眉宇间充满痛苦,好像在做恶梦。
“檀香姐……”顾庭筠轻轻地拍了下檀香放在被子外面的手臂。
檀香从昏沉中醒过来,视线模糊没有看清顾庭筠的脸。
“你是……”
“檀香姐,我是小强子。”顾庭筠这个时候注意到,檀香白皙的颈脖上有几圈刺目的红色、紫色、青色的痕迹,还有手指的痕迹。
“小强子……”檀香呢喃了一声,这才想起来小强子是谁,原本迷茫的双眼顿时睁得非常大,“小强子,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你。”
檀香听到这话,不由地怔住,随即苦笑一声:“我有什么好看的。”
“檀香姐,我不放心你。”顾庭筠怕刺激到檀香的伤口,斟酌了下用词说道,“你一直没去小膳房,我心里担心你,想去找你,可是不知道你在哪里。”
檀香闻言,心里又是惊讶又是感动。她没想到小强子会这么记挂她,还特意去找过她。
“你找我做什么……”虽然她嘴上这么说,但是她的双眼留下了眼泪。
“檀香姐,你怎么样,需要我帮你请太医吗?”
“小强子,你扶我起来。”
“好。”顾庭筠动作小心翼翼地扶起檀香,在她的背后放了一个枕头。“檀香姐,你还好吧?”
檀香朝顾庭筠安抚地笑了笑:“小强子,你不该来看我。”
“我不放心你,不见到你心里不安。”
檀香因为顾庭筠这句话,双眼顿时红了,眼中再次泛起泪水。
“小强子,你是个好孩子……”檀香的声音哽咽,“我……心里恨……”这十天对于檀香来说,简直就是地狱般的生活。
“檀香姐,我明白。”
“我忠心耿耿地为主子,却不想换来这种下场。”檀香心里恨极了舒答应。她对舒答应忠心不二,却不想被舒答应送给胡公公那个畜生。
“檀香姐……”看着这样伤心绝望地檀香,顾庭筠心里很不好受。他认识的檀香,一直以来笑容满面,整个人散发着活力。可是现在的檀香就像是枯萎的花朵。
“小强子,我们做奴才的命不值钱,你以后要多留一个心眼,不要像我一样傻。”檀香想握住顾庭筠的手,但是她觉得自己肮脏无比,怕弄脏单纯善良的小强子。
顾庭筠伸手紧紧握住檀香冰凉的左手:“檀香姐,你……”顾庭筠感觉檀香在说遗言。
“小强子,你听我说。”檀香稳了稳心神,神色变得严肃起来,“你这孩子胆小,又单纯善良,以后怕是会吃亏,所以你要学会保护自己。”
“好……”檀香的手比冷水还要寒冷。
“不要轻易相信人,不要什么话都对别人说,做任何事情都要给自己留一条后路。”檀香拍了拍顾庭筠的手背,“你把我藏在床底的一个锦盒拿出来。”
“好。”顾庭筠趴下身子,把手伸进檀香的床底下,摸索了半天,终于摸到一个盒子。
“檀香姐,是这个盒子吗?”黑色的方形盒子,上面雕刻着几朵梅花。
“是这个盒子。”檀香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把钥匙打开了黑色盒子,里面放着一些碎银、铜钱、首饰。“小强子,这些我用不到了,就留给你吧。”
顾庭筠心头狠狠地一震,一张脸上写满了惊愕:“檀香姐,这是你的积蓄,我不能要。”
“我不行了,这些银两我带不走,还不如送给你。”
“檀香姐,我去叫太医。”
“没用的。”
“檀香姐……”
“我没有亲人,这些积蓄除了托付给你,没有其他人可以托付了。”檀香嘴角扬起一抹自嘲地笑容,“我原本想着等我二十五岁出宫后,拿着我攒下来的积蓄开一个小秀坊,然后再找一个老实人嫁了,生两三个孩子……”话还没有说完,她的脸上布满了泪水。
“这个愿望,我实现不了,所以你要替我实现。”
顾庭筠红着双眼,想要说什么,但是嗓子像是被堵住一样,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小强子,我走后,你不要傻傻地为我报仇。”以小强子善良的性子,很有可能会为她报仇。“你把耳朵凑过来,我有几句话跟你说。”
顾庭筠凑过身,檀香小声地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听完檀香的话,顾庭筠惊得目瞪口呆:“这……”
“我刚刚跟你说的几句话,你记在心里就好,谁也不要告诉。”檀香叮嘱道,“如果你以后遇到危险,这几句话能救你一命,明白吗?”檀香原本不想告诉顾庭筠,毕竟这种事情还是不知道的比较好,但是想到以后顾庭筠有可能会有危险,她还是决定告诉他。这件事情是催命符,但是也是一个保命符。
“明白!”
“小强子,你要好好地活着!”
“檀香姐,我答应你,一定会好好地活着!”
檀香好像累了,“小强子,我要睡了,你回去吧。”
“檀香姐……”顾庭筠心里很不放心,他怕他一走,檀香就走了。
“走吧。”檀香躺了下来,背对着顾庭筠。
“檀香姐,我先走了,明天再来看你。”
“好。”
顾庭筠抱着檀香送给他的盒子,离开了寝房。
等顾庭筠离开后,檀香再也忍不住地躲在被子里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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