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余林林扒在厨房门口探头往里看，戳了戳系统，犹豫道：“你觉着，池大公子这是在干嘛？”
系统说：“叮，可能是在生气吧。”
池介坐在为他量身打造的餐台旁，脸上神情淡淡，手上却操着一把刀利落地剁着排骨，场面十分违和。
伴随着喀嚓的骨裂声，几滴鲜血不小心溅到他脸上，池介垂着长睫擦也不擦，依旧在平静地料理手中的排骨。
余林林：“……卧槽，好可怕啊，这个男人。”
系统说：“莫慌，我们福利很好，要是在任务中因公牺牲了，报酬照样会发给你的家属。”
“……我觉得我还可以抢救一下。”余林林很头疼，无奈地说，“说真的，我不太明白，怎么他们一个两个都要抢我的活干。”
之前她为了缓和二人之间僵硬的气氛，搓着手低声询问池介，要不要下碗面给他吃。
没想到，池介面色阴沉地瞥了她一眼之后，拒绝道：“不用了，你忙了一早上，还是我下面给你吃吧。”
“？？”余林林怀疑这个男人在开车，但她没有证据。
“在发什么呆。”池介递给她一个不善的眼神，轻声慢语道，“推我去厨房。”
“好的。”余林林虽然有点疑惑，还是乖乖照做了。
池介进到厨房后，径直把衬衫袖口挽到手肘处，开始挑选刀具。他的手骨节分明修长有力，看起来颇为赏心悦目，如果手里拿的不是一坨鲜血淋漓的肉的话，效果应该会更好。
余林林目瞪口呆地发现，看目前的架势，这个男人可能真的准备给她下一碗面吃。
*
正想着，池介那边已经到了收尾阶段，望着那碗卖相很正常的面，余林林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对系统说：“他刚刚没往里面下毒吧。”
系统说：“放心，一切正常，我盯着呢。”
池介慢条斯理地放下袖子，抬手对余林林招呼道：“过来。”
余林林左右望了望，确信他真的是叫自己，心里一凉，慢吞吞地挪了过去。
然而，再怎么拖，从客厅到餐桌的这段路还是走完了。池介指了指他旁边的椅子，语气有些不耐烦，他道：“坐下。”
余林林小脸惨白，内心在抱着系统哭诉：“不要啊，不要啊，我的直觉很灵的，我感觉我一坐下就有什么事不可挽回了。”
系统说：“不会的，顶多就是这碗面味道一般，再坏能坏到哪去。”
余林林想了想系统说的也有道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战战兢兢地坐下来，挺直背，屁股只敢沾了凳子的三分之一。
池介转过轮椅面对着余林林，用筷子夹起几根面条，面无表情地说：“张嘴。”
……这什么情况，他究竟要干什么。余林林往后缩了缩，挣扎着道：“大哥，不是，这等小事，我还是自己来吧。”
池介没有理会她，睁着漆黑的双眼，继续举着筷子，他说：“张嘴，听话，不要让我重复第三遍。”
无力反抗的余林林悲愤地张开嘴：“啊——”一坨软塌塌的面条被粗鲁地塞入她口中。
刚咀嚼了两口，余林林的身体突兀地颤抖了一下，脸上的表情也随之僵住了。一股说不出来的奇怪味道沿着味觉一路肆虐，瞬间充斥整个大脑。她死死地捏住椅子扶手，心想忍住绝对不能吐出来，吐出来就完了。
系统冒出来紧张地问道：“叮，怎么回事，我这边接收到宿主身体临近崩溃的警告。”
余林林正调动全身的细胞试图做到吞咽这个动作，脸上冷汗涔涔，咬牙挤出几个字，回道：“面里……有毒……”
难怪老管家做的饭池介都能面不改色地吃下去，合着这两个怪人狼狈为奸，身体里根本就不存在味觉这种东西。
余林林现在相当佩服池介的忍功，老管家还能勉强说是年纪大了舌头不灵便，但池介正值壮年，竟然也能忍常人所不能忍——是因为从小被忽视，所以习以为常地接受一切好的和坏的，还是说这点磨难对他根本不算什么……
无论是哪个理由，充分说明了一件事，反派果然不是这么好当的。
池介突然用手拉了一下余林林的椅子，轮椅在惯性作用下向前滑动，两人的身体猛地凑近。
余林林慌忙低下头，大气都不敢喘，动物世界里说过，不跟猛兽对视它就不会扑上来咬你。
池介沉默了片刻后，伸出手指轻轻碰了一下她额头沁出的汗珠，垂眼淡淡道：“不好吃吗？”
“咳——”余林林被池介的话给彻底惊到了，淡色的眸子都噎得蒙上了一层雾，她艰难地咽了咽口水，道：“唔……很不错，非要形容的话，是那种吃一口记一辈子的美味。”
听到这话，池介那张冷漠寡淡的脸上，竟然露出了一丝稍纵即逝的笑意，近乎称得上温柔了。可惜还没待余林林看清楚，他就又重新板起了脸，继续从碗里夹起一团面条，道：“好吃那就多吃点。”这个男人似乎已经沉迷喂食无法自拔。
对余林林来说，这句话像是来自地狱的召唤，残酷无情，不容拒绝。
系统说：“挺住，我已经帮你打了奖金申请报告，还是最高额的。”
余林林闻言哽咽着抽了一下，然后视死如归地抬起头，满含热泪地对着池介说：“大哥，太好吃了，真的，我三生有幸啊！”
直到最后，那碗面池介一口没动，全被他一点一点的喂进余林林肚子里了。
*
饭后，池介日常带着李元王甲两个出去作奸犯科，估计又是给池佑添堵去了。
余林林拖着残躯收拾好餐厅和厨房，跟老管家请了个假，在他复杂欣慰的眼神里，恹恹地回房里歇着了。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接下来的日子，池介竟然每天都按时按点地回来吃饭，这也就罢了，关键是有时候他回来时阴着脸，便去厨房捣鼓一番后，端出各种看起来很正常的食物。
这可就苦了我们的余林林。
无视底层人民的眼泪和哭诉，池介捉住她后就是一顿强行喂食，他的脸色越阴，食物便越难吃。
让人迷惑不解的是，每次喂完后，池介的脸色就晴朗了很多，然后又会若无其事地带着李元他们杀出门去。
如此反复，余林林日益消瘦。
某日大半夜，余林林偷偷下楼想做点好吃的补偿一下自己，却在楼梯口听见老管家欲言又止地劝说池介，“大少爷，您不要逮着一个好玩的可劲地薅，薅没了就没得玩了，学会可持续发展。”
池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余林林：“……”
不管怎么说，之后几天池介终于恢复了正常，又挂上那副君子远庖厨的冷淡样子。
大概是他最近的日子过得很舒心，再加上有一个御厨级别的厨娘随身伺候（玩弄？），面色红润，身体瞧上去很有起色。
老管家担心会不会补过了头，特地请了相熟的家庭医生上门检查。
池介的病情可是任务的关键，只可惜余林林没有资格上三楼，眼巴巴地目送老管家带着医生进了书房，她探着脖子问：“有没有办法可以听到他们在说什么？”
系统说：“我们正经系统从来不做违法的勾当，被查到要关小黑屋的。”
余林林：“噢，那好吧，任务完不成大家一起死。”
系统说：“……等等，我突然想起，还是有可以变通的地方的，有些事情，我不能做你可以做嘛。”
余林林：“你看看，老管家一直虎视眈眈地站在书房门口，你觉得我有偷听的机会吗。”
系统说：“没让你现在去，咳，我看到那个医生留下了一份诊断书。”
余林林眼神一亮，正好池介今天晚上有约要出门，老管家雇了人上门整理花房，没工夫搭理她，实在是个偷鸡摸狗的好时机。
*
可能是因为即将到来的刺激夜晚，余林林有些心不在焉，晚餐也做得很是潦草，只弄了几个简单的小菜应付这对主仆。
不会被开除吧，她忐忑不安地摆好饭，默默观察着他们俩的反应。池介没有发表意见，跟往常一样吃得很干净，这不禁让余林林开始怀疑，其实根本不是自己的厨艺优秀，这个男人可能单纯地喂猪食都能吃得很香。
不过老管家这边还是略有表示，虽然他在餐桌上没说什么，饭后却逼着余林林背诵并默写三遍厨娘培训守则。
余林林苦不堪言，好不容易应付完了，一出来就碰上池介正要带着保镖出门，出于某些不可言说的心理，她没有下楼打招呼，只是远远地目送他离开。
大厅里的池介若有所感，突然回头望向楼梯口，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眸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余林林吓得赶紧缩回身子，再看向大厅时已经没有人影了。
她长出一口气，心想应该没发现什么吧。
余林林回到房里后坐立难安，终于听到老管家领着人手去花房的动静，她悄悄拉开门，蹑手蹑脚地踏上三楼楼梯，可能是从来没有涉足过这里的缘故，余林林心里莫名有种隐秘的快感。
她没多耽搁，径直奔向了书房位置。
手触碰到门把手的那一刻，余林林涌起一阵心虚，小声道：“有个问题，我为什么不直接去问池介呢？”
系统沉默了一会儿，说：“听说男人都很在意自己的缺陷被别人看见……”
余林林思索片刻，点点头赞同道：“很有道理，还是私下调查比较方便，只要不被池介当场活捉就没事了。”
系统说：“你觉不觉得你刚刚好像立了一个flag。”
余林林：“……”不要说这种不吉利的话，她现在的情况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她推了一下房门，发现并没有上锁，侧着身子一溜烟窜进去了。
余林林不敢打开书房的大灯，怕被人从外面看见，只能靠着窗外朦胧的月光，磕磕绊绊地四下摸索。
房间里的书和文件数量极大，整面墙的架子上都摆满了，系统此时也顾不得违法不违法了，开着外挂帮她一起搜寻。
“找到了，在倒数第三排架子上最左边的书里夹着在。“
余林林循着系统指示摸过去，半蹲着身子掏出那本厚厚的书，昏暗的光影下，这本书的封面标着《相声合集》四个大字，她惊讶地嘀咕道：“完全看不出来，池介居然是会看这种书的男人？“
系统说：“你以为会是什么书？”
余林林摸着下巴道：“要是我曾经尝过了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的滋味，一本相声集子可治愈不了我，最少也是《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史记》这种充分升华意志的。”
系统说：“要不怎么人家就能当毁灭世界的反派，你只能缩这，灯都不敢开一个。”
余林林正欲反驳，楼下却传来一道让她毛骨悚然的声音。
“大少爷，您怎么回来了，是有什么东西忘拿了吗，我去帮您拿下来吧。”
池介嗯了声，神色漠然的抬头望向书房位置，眸子里蕴含着浓郁的黑雾，轻声道：“不用了，我亲自上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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