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命局

小说:[综漫]春之君 作者:未来将至
    昏黄的灯光映照着一边桌上加了桂圆莲子的小米粥、盛在白瓷盘子里的肉馅饼。

    以及白到有些刺眼的被褥。

    被暖烘烘的被褥温柔包裹着的早纪沉睡着,右手被一边眼眶红红的林原朝云紧紧握住。

    大天狗站在窗外的位置,身边是蜷成一小团白色毛球的妖狐。

    大天狗仰起头,注视着天空将要坠落的,灿烂的晚霞,眼神带着些不易察觉的疲倦。

    默默垂下头,擦去了不想让他人看到的泪水,林原朝云跪坐在卧榻之侧,细心用手中的冰毛巾擦去早纪脸上不住渗出的汗水。

    穿着白色的长襟睡衣,双臂摊开双拳微握的少年睡得并不安慰,脸向着左侧微偏过去,长长的睫毛一抖一抖。

    “大天狗大人,以后这孩子,还麻烦您照顾了。”

    在四下无人,宽阔空寂的和室内,林原朝云带着哽咽的声音响起。

    窗外大天狗的气息一顿。

    一道寒光闪过,窗外原本伫立着的灰白色影子已经消失不见。

    感受着身后忽然传来的一阵微风,一滴眼泪从林原朝云的下巴滑落,闪着微微的光,掉落在被褥上,洇成一块小小的痕迹。

    “您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夕阳下,静静站在那里的大天狗被逐渐黯淡的光线只打亮了半张脸,鸦羽收敛起来的他除了服装以外看起来仿佛只是一位身形纤细,面容异常俊秀的青年。

    “你来这里之后,应该还没见过柊哉的式神吧。”林原朝云淡淡抿唇而道:“柊哉的式神名唤翠痕,便是这林原宅中的所有草坪。从你第一次踏上林原家的草地上时,我们便知道了你的存在。”

    大天狗沉默不语。

    林原朝云殷红的朱唇微启:“早纪一直以为翠痕是家门口的槐树所化,所以他并没有想到……你也不要怨他。”

    “林原柊哉大人的式神……为什么要瞒着早纪大人?”

    大天狗迟疑着问道。

    朝云轻轻摇了摇头,温柔地回过头打量了早纪一眼,又为他掖了掖被子。

    “事实上,柊哉一共是有两位式神的,其中一位的确是那位槐树所化,名为沄。但后来……有一次意外,为了保护早纪,沄选择了牺牲自己。那时候为了不让早纪心中留下阴影,柊哉又召唤了翠痕,早纪那时不省人事,事后也一直也不知情……”

    说到这里,朝云忽然勾起一抹苦笑:“你可能已经感觉到了,的确,早纪并非我所生。”

    “……”

    大天狗默然不语。

    朝云充满爱怜地轻轻抚摸着早纪的头发,向着大天狗低声细细道来,可声音那么低,听起来又仿佛自言自语。

    “那时候,柊哉一开始问我愿不愿意领养一个孩子的时候,我其实是不愿意的。但是,当樱小姐和桃小姐将这孩子领到我的面前的时候。我忽然仿佛感受到了命运的召唤。”

    她垂下眸去。

    “在看到早纪的第一眼我就哭了。那种感觉……怎么说呢,非常怀念,又带着无以言说的悲伤,既喜悦又苦涩……说来你可能不信,从早纪小的时候,我就有预感他会长成今天这个样子。”

    大天狗目光一凛。

    朝云目光出神,陷入了深远的回忆之中。

    “从抚养早纪的第一天,我就开始不时地做一些梦,那些梦很破碎,但应该不是什么愉快的梦吧,毕竟我总是从梦中惊醒。不过,我记得很清楚,那些梦里,有一个叫早纪的人。”

    大天狗瞳孔一缩:“您是说……”

    “我其实也不是很清楚……不过,早纪的名字并不是我和柊哉所起,在樱小姐她们将早纪交给我的那天,便明确地告诉我,这个孩子的名字叫早纪。”

    林原朝云喃喃着:“我原本以为是巧合,因为我的梦里那个名叫早纪的人,身着的是女子的服饰,可随着早纪年纪越来越大,眉眼模样和那人却越来越像了……我渐渐不安了起来。”

    “所以您才……”

    大天狗怔在那里,看朝云不说话,过了一阵,他缓缓吐出三个字。

    “一样吗?”

    朝云沉默着点了点头。

    大天狗深深地吸了口气。

    朝云继续说道:“后来,因为不安,我便又去了未央大人那里。”

    大天狗皱眉而道:“那位未央大人又是……?”

    “啊,那位大人有着特殊的才能。”

    朝云有些惴惴不安地说道。

    “是桃小姐在将早纪带来的那天告诉我和柊哉的。说是上京区百年老店,静斋旅社三层尽头的房间内,有一位能够洞明世事的大人。只是桃小姐她们由于身份所限,无法带着早纪亲自拜访,因此,让我和柊哉一定要带着早纪前去。”

    “那位未央大人是何人?说了什么?”

    “……那位未央大人形容神秘,以纱掩面,我和柊哉都未能窥其真容。她和我们说了两件事,一是要我和柊哉在早纪十六岁,召唤出人生第一位式神之后,让早纪搬出林原宅,不然我和柊哉都会有性命之虞;二是要对早纪保密所有的事情,不然星辰变动,早纪的命运将陷入动荡。”

    “……您后来又去的那次呢?”

    朝云抿了抿唇,脸色灰败了下来:“我再去的时候,那间房内已经无人居住了。”

    暮色渐沉,红色的尽头被烟灰色的黛青所取代,空气也微微泛起凉意。

    “您说的这些,柊哉大人知情吗?”

    “这些事情,除了未央大人的事情之外,有关我的梦境,我从没和柊哉说起过……每当我想要告诉他的时候,心底里总会有一个声音提醒我说‘不是现在,现在还不是时候。’。但……刚刚,那个声音忽然消失了。”

    朝云抬起头来,叹息着露出寂寞的笑容。

    就在她抬起头的一瞬间,正好和大天狗的视线对上。

    忽然,朝云的身体仿佛被什么擒获了一般,僵在了那里,话语的尾音也生生截断。

    “这些记忆,对您来说并不是好事。”

    大天狗冰蓝色的瞳孔里缓缓浮现出咒印,一贯淡漠的声音仿佛带上了魔力。

    “会招来痛苦和不安的不稳定的记忆……如果它们将您吞噬,早纪大人会伤心的。所以……请您睡一觉吧。”

    顺着大天狗的话语,朝云的双眸缓缓合上。

    她双目紧闭,头轻轻一歪,身体垂落于早纪的被褥之上。

    陷入了沉睡之中。

    风卷着樱花而入。

    先是一小瓣樱花飘落在室内,忽然,室内起风了。

    与加强的气流一同卷入和室之内的,还有樱花形成的旋风。

    层层叠叠的花瓣,仿佛被什么东西裹挟着一样,聚集在一起吹入室内,最终落在地上,逐渐幻化成一个深粉色的影子。

    大天狗感受着耳畔吹过的,带着樱花清香的风,低声说道。

    “樱花妖。”

    “终于见面了,大天狗大人。”

    温柔端庄的女声同时响起。

    “樱花妖,刚才屋子里早就有了樱花,我和朝云大人所谈你想必一清二楚。那,你一定能明白我心中的疑惑。”

    大天狗面无表情幽幽说道。

    樱花妖微笑说道:“大天狗大人请放心,无论如何,这一切都是为了早纪大人。”

    “我要听的不是这些。”

    “请恕我此时还无法说出。”樱花妖苍凉地笑了笑:“大天狗大人,请您无论如何,都要站在早纪大人这边。”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大天狗的耐心即将告罄,他左手暗暗紧握成拳,风暴羽刃已经蓄势待发。

    “这是无法抵抗的轮回,是世界法则的宿命。”樱花妖似乎并不意外。

    她凝视着大天狗,缓缓说道:“您不觉得意外吗?如果晴明大人真的是在三途川徘徊千年之久,作为冥界之主的阎魔大人怎么会涉身事外?”

    这句话宛如一个惊雷在大天狗的脑中炸开。

    他从千年前和阎魔关系便不是很好,他们一个是独自游荡世间寻求大义的大妖,另一个则是隶属高天原、统管冥界的冥界之主,彼此之间都高傲地端着架子,面对对方,说是惜字如金都不为过。

    所以,很多讯息都不流通。他让阎魔代为保管了一件晴明的遗物,可那件东西千年都未曾去取,二人关系也可见一斑。

    不过此时大天狗并没想这些,只是心情波涛汹涌。

    ——他怎么早没有想到这一点。

    既然这样,安倍晴明身死之后,灵魂并没有前往三途川。

    那,是去了哪里?

    大天狗目光陡然尖锐了起来。

    樱花妖看着大天狗面色一变,忽然微微一笑。

    “大天狗大人,早纪大人即将远行,请您无论如何务必陪伴身侧。”

    看大天狗一时只是皱眉,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樱花妖叹了口气,又开口而道。

    “此次前去,当靠您们自己,请务必万事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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