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浮潮站在浴室门口开始卷袖子。

    装无辜?

    今天他雷浮潮就下定了把萧凭直接打死为民除害的决心。

    好在萧凭很快就看出了他生气的程度不对头,心里一突突,扒着浴缸的边沿水淋淋地认怂:“雷哥,我错了,不行我就删掉。”

    “删掉有用吗?”雷浮潮气得踹了一脚浴缸,“给我出来!”

    于是萧凭匆匆忙忙花了三分钟时间洗掉身上的泡沫,裹上浴袍出来了。

    这三分钟里,雷浮潮点开他微博的转发和评论区扫了一眼。

    底下有科普萧凭履历的,有科普萧凭黑料的;

    有单纯吃瓜的,有干脆开骂的;

    有寥寥可数的居然这时转粉的,有不怎么敢蹦跶只敢发几个惊呆表情的老粉和CP粉;

    当然还有大量直接辱骂萧凭蹭热度的路人。

    譬如有人就指出:“雷浮潮并没有回应啊,萧凭已经沦落到强行炒CP的地步了吗?我看见有人拿对称群名的事情反驳,可是雷群不是听说一直叫那个名字吗?也只是萧凭突然单方面改了,不是约好的。”

    也有人附和这个人:“+1,别说什么官方盖戳了,年少无知我也嗑过一口雷萧,但什么合租一起住、为了能同片合作放弃更好的资源、刚出事时怎么怎么信任……不都是当年的事吗?闹翻好几年了吧?吸以前朋友的血萧凭好意思?”

    还有人感慨着粉转黑:“唉,一直相信你,默默支持你,可是这次确实蹭热度蹭得太明显了,粉不下去了,再见。”

    ……

    反正一应俱全。

    雷浮潮深呼吸了好几次,撂下手机,又拿起来,切上大号转发并评论了这条微博。

    @雷浮潮:“你好野啊。”

    仅仅十秒钟过后,他这里的转发评论也炸了,燕白首当其冲地回复:“我靠!我好不容易把我说错的那两句话公关掉了,你怎么回事?!”

    雷浮潮感觉心很累。

    他再次扔下手机,恰巧背后萧凭也从浴室里出来了,态度十分端正,开口便说:“雷哥,我检讨。”

    雷浮潮转身一顾,觑到萧凭头发滴水,身上的水珠倒是都擦干了,神色是真的挺懊悔。

    他也差不多消气冷静下来了,最终没再发火,只说:“别翻看转发和评论,懂不懂?”

    萧凭点头如捣蒜:“不看不看。”

    顿了一下,雷浮潮皱眉补充:“耍心眼就耍心眼,不要冒自毁口碑的风险,你不护着自己谁会护着你?也别使什么苦肉计了,以后我是不会照顾你的,万一淋出关节炎怎么办?”

    萧凭点头的动作僵了僵,讪讪问他:“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酒局那天。”雷浮潮糟心地回。

    他是随口一回,话内顶多含了些指责萧凭不知道自己爱惜身体的意味,落在萧凭耳朵里,含义可大不相同。

    萧凭当即喉咙一颤,在心底把这几天发生过的事情捋了捋。

    酒局那天雷浮潮就发现了他是在撒谎,但没戳穿,并且在次日对他的亲吻行为没什么明确的抗拒。

    然而随后不久,雷浮潮待他的态度就急转直下,先是在传奇娱乐门口丢下他一个人离开,然后自己去喝了一场闷酒,乃至于今天主动向他提出明确的拒绝,心情也一直不显好。

    中间还是夹着根明明白白的导/火/索的。

    他那个老朋友,朱益。

    萧凭眯眯眼睛,理清思路后,就压下情绪卖乖:“你别生气,要不然一会我去把过年的烟花买了,带一只闲老头牌的烧鸡回来?”

    “我不想吃。”雷浮潮坐到床边冷淡地说。

    “豆浆?”萧凭换了一个提议。

    “不想喝。”雷浮潮兴致不高。

    “或者买头羊吧!”萧凭灵机一动,“我会烤羊了!”

    雷浮潮:“……”

    自从萧凭走上这条时而心机时而傻缺的路线,雷浮潮就总是搞不清楚他究竟是真傻还是在装傻了,这会只好认命地直来直去:“现在出去太冷了,没有必要,先去把头发吹干。”

    “噢。”萧凭恍然大悟,连忙跑到客厅吹头发去了。

    雷浮潮坐在原处玩了一阵子手机,心里还是有一点残火,随便点进一个吃瓜路人的主页看了几眼,意外刷到了一个锦鲤博主。

    不,说他是锦鲤博主也许不恰当,应该说他是毒奶博主。

    雷浮潮恍恍惚惚地记起,萧凭也有这种反向乌鸦嘴一般的技能,过去两人赌票房,总是萧凭赢,甚至有一次精确到了末数字。

    不过萧凭那个毒奶技能针对他自己时灵时不灵,大多数时候不灵。

    飞速翻了翻这名野生博主的主页,雷浮潮发现他还挺红,粉丝数惊人,尽管奶人要收几块钱的费用,转发区还是好评如潮,还愿者无数。

    雷浮潮心动了。

    考虑到多多少少可能带起的风波,他自然没有用大号戳这名博主,也谨慎地没用凭风破浪会有时,而是找了半天,从记忆深处找出一个相当古老的小号,前去私信。

    这个小号是他以前专门用来拍摄楼下的流浪猫狗的,大约注册有十年了,没什么人认得,也没发过和萧凭有关的内容。

    (私信)喵喵喵汪呜:“希望我喜欢的人今后能一帆风顺,前程似锦,找到一个比我对他好的人,博主可以咒他几句吗?已打赏。”

    发出这条私信后,雷浮潮等了两分钟,对面很快就回复了。

    (私信)美人如虹剑如玉:“好啊,也祝你前途坎坷,万事不顺,多灾多病,单身到老,债台高筑。”

    雷浮潮:?

    雷浮潮挺震惊的,这什么感人博主,还带给买家额外赠礼的,赠礼比买家要求的主体还长。

    良心。

    于是雷浮潮又给他打赏了一百块钱。

    ·

    萧凭一只手拿吹风机吹着头发,一只手顽强不屈地玩着手机。

    雷浮潮劝他不要看自己微博的评论和转发,他就乖乖听话没看,欣赏了一会雷浮潮转发盖戳后雷浮潮评论区的风姿。

    雷粉A:“我草,什么叫好野?是我想的那个好野吗??”

    路人B:“我草,打脸了……”

    CP粉C:“草!中日双语!”

    他倒也清楚一旦细看多看,势必会看到大量喷他的人,只得意一下,便转而登陆了自己的另一个毒奶生意账号。

    包养雷浮潮需要不少金额,要吃好喝好,穿好玩好,他得抓紧多赚点。

    大半天没登,这个账号上已经积累了几百条私信,萧凭匆匆都浏览了一遍,打算筛掉一部分试图恶意诅咒他人和要求含糊不清的,然后统一留到稍晚回复。

    然而他猛地在这堆ID里看见了雷浮潮。

    萧凭呆了一下,定睛重看,没错,是雷浮潮。

    雷浮潮驾着一个小号,好奇兮兮地跑过来私信他,说道:“希望我喜欢的人今后能一帆风顺,前程似锦,找到一个比我对他好的人,博主可以咒他几句吗?已打赏。”

    猝不及防,萧凭心里五味杂陈,一时连头发都忘记吹了,剩下吹风机独自呜呜空吹。

    沉吟着回复完这条私信,他收起手机专心快速地吹好了头发,穿好衣服,折回卧室探身问:“雷哥,我头发干了,我们要出去买烟花和烧鸡吗?”

    雷浮潮从床边站起来,依然冲他面无表情,只是回答他:“可以。”

    接着雷浮潮发觉萧凭的情绪特别高涨,眼睛也亮亮的,堪称光采耀眼,还隐约透露着一丝得意。

    也对,萧凭特别喜欢烟花。

    这么一想,雷浮潮加快了穿外套的动作,扯过围巾招呼萧凭:“走。”

    两人下了楼举目四望,天色已经见黑,今晚丝丝点点从天空中降落的居然不是冬雨,是小雪。

    S市的冬天极少下雪,萧凭登时十分高兴。

    高兴之余,他也回头动手将雷浮潮系着的围巾扎紧了一点,踏着水滋滋的雪泥提醒:“小心。”

    雷浮潮没理会他,只是静静盯着他脚底下的路,看准没冰没滑,便更不吭声了。

    没过十分钟他们就寻觅到了一家卖烟花的街摊。

    假如说两人刚刚重逢的第一天晚上,萧凭心下还没半分把握,事到如今,他基本可以肯定雷浮潮对他割舍不下了。

    他觉得只要耐心一点,或早或迟,雷浮潮总归是会重新接受他的。至于以前曾经让雷浮潮感到难熬的缺点,他早就改正了,未来他们俩会像当初一样开开心心,美美满满。

    所以他不介意这个时候由着雷浮潮一些,慢慢顺他的毛。

    于是萧凭遂着雷浮潮的意,没再试图和他说话,只是挑了两捆仙女棒,又举起自己想要的烟花给他看了看。

    雷浮潮刚要随意点头,仔细一瞧,瞧见那一盒似乎不是萧凭过去常放的类型,只是包装近似,连忙摇了摇头。

    萧凭一愣,暗暗推测了一下他会这样的原因,思索着察看了附近的几盒烟花,恍然大悟,放下手中那盒,举起另一盒给雷浮潮看了看。

    雷浮潮再度摇头,这一盒光色不对,放不出混色烟花来。

    夜晚太暗,灯泡太昏,萧凭只得弯腰贴着盒面一一察看说明。他自己过年时没心情放烟花,一来二去,还比不上雷浮潮熟稔了。

    终于,在十几款相近的包装海洋中,萧凭找到了他最喜欢的那一款,神气洋洋地举起来朝雷浮潮挥舞。

    果然,这次雷浮潮点了点头。

    “一共八十。”卖烟花的是个精神矍铄的老太太,说完她把目光在萧凭脸上一巡,又在旁边的雷浮潮脸上一巡,补充道,“收着,赠送你们的。”

    她伸手递过来的是两张小卡片。

    萧凭下意识先向雷浮潮索了个眼神,两人面面相觑,彼此都挺疑惑。

    然后雷浮潮接过老太太手上的卡片看了看。

    ——“S市春天聋哑人医院欢迎您,春天医院,力图打造最好的聋哑人治疗环境……”

    雷浮潮:“……”

    萧凭:“……”

    老太太一脸慈爱地合拢十指,看看他们的反应,微微一笑:“别害怕,我表妹去过,那里的医生人都很好的。”

    雷浮潮:“……”

    萧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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