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十日的武林大会算是江湖上的大日子,各大门派相约切磋武艺了解江湖新晋高手的情况,确定各门各派的江湖地位,重要性比起前朝的华山论剑不逞多让,只是如今蒙古当道,汉人式微,相对来说大家都低调了许多。
各大门派的精英弟子纷至沓来齐聚华阴,华山派作为今年的东道主,诚意十足地特意腾出了他们华山之巅的西岳山庄作为举办地,只是华山自古以来便有“奇险天下第一山”的说法,为了避免发生意外,华山派加强了管控限制出入,而年轻气盛的少年英杰们囿于一地,难免有些摩擦引发争斗。这武林大会本就是给新生代长世面挫锐气的,只要不过分,师长们大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万万想不到会有人刻意挑拨大作文章。
“唉,孙老弟,你说你们崆峒派也是赫赫有名的大门派,当年五胡乱华之际挺身而出,崆峒山血战西夏铁骑,以弱胜强,使数万蕃汉人民的生命财产得到了保护,如今却到了这么受怠慢的境地!真是让人唏嘘啊!”一个乞丐打扮的年轻人摇了摇头,仿佛自怜身世地叹道,“说起来我们丐帮又何曾不是呢,耶律帮主组织丐帮抗击蒙古大军,在襄阳一战中元气大伤从此一蹶不振,想当年我们天下第一大帮何等威风,如今一个小小的华山派弟子也敢对我们呼来喝去,真是难受啊!”
孙姓男子面白眉稀,颧骨突出,鼻瘦唇薄,生得一副刻薄模样,一看便是不好相处的性子,只听得他愤愤道:“虎落平阳被犬欺,那白垣有什么了不起的,捡了个破鞋,靠女人上位,也敢偏袒武当派那两个嫩头青,阻止我报仇!舅舅也是,越老越怂,为了息事宁人,竟然还责骂我!那峨嵋掌门本就是个望门寡克夫命,我又没有说错!”
那年轻乞丐得逞一笑,佯装劝慰实则煽风点火,“不气不气,你也知道,武当派张真人如今号称武功天下第一,谁不给他面子?而且武当峨嵋向来同气连枝,你出言调侃峨嵋掌门,虽然我知道你没有恶意,说的也都是实话,可架不住人家听不得实话啊,这扇人巴掌可是不给人脸面啊!白垣这样处事,还不是仗势欺人踩低迎高,唉,也是,他现在可是华山派年轻一代第一人,武功高强,深得器重,孙兄弟也莫能与之敌,还是忍气吞声吧,啊,退一步海阔天空嘛!”
“笑话!”孙姓男子横眉怒瞪,“我孙鹏展还怕了他不成?有本事他就来与我一较高下!”
“嗐!现在不是不能私下打斗嘛,不过明日不是可以挑战切磋么?孙兄弟何不正大光明地跟他比一场?”
“这……”孙鹏展顿了顿,有些为难,大话他是会说的,可要真跟白垣对上,他心里还是有些虚的!
“我知道我知道,孙兄弟是怕比试点到为止不能出气是吧!”那乞丐挑了挑眉头,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孙鹏展,掏出一颗丹药,“比赛规则只是说不能使用暗器,可没说不能自己使用丹药啊!”
孙鹏展凝眉,看着眼前这颗赤红的药丸,想起自己舅舅曾经告诫他们不可借助丹药提升功力,有些犹疑不定。
“孙兄弟,这可是我师父留下来给我保命应急的,服之可力大无穷,我虽然相信你的实力,可架不住白垣主场作战以逸待劳啊!我俩相交一场,小弟也是想为你添一层保障啊!”乞丐苦口婆心地劝道,又突然叹气道:“也是,我一个乞丐,孙兄弟不相信也是正常的,只是孙兄弟还是拿着吧,用不用另一说,也算是兄弟我一片心意!”
这下轮到被猜中心思的孙鹏展不好意思了,他本也觉得丐帮没落,哪里还有什么好东西,但听乞丐这么一说,又觉得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拿着也没坏处,便接过药丸道谢,“多谢兄弟了!”
“不必客气,在下等着明日孙兄弟大败白垣,为崆峒派争气,也为自己争一口气呀!”
那乞丐言毕便抱拳告辞,几个拐弯就到了一处厢房,大摇大摆地推门而入,进去以后立马向房内的精瘦中年乞丐行礼道:“禀告大长老,在下幸不辱命,已经把那禁药给了孙鹏展。”
那中年乞丐眉目俊朗,但却满脸郁郁之色,闻言淡淡地回了一句,“孙鹏举乃是崆峒掌派的俗家外甥,你借他挑起崆峒与武当峨嵋的矛盾,又把华山派牵扯其中,办法虽然不入流,但效果很不错,他日少不了你的好处!”
“大长老剑术高超,二狗不敢求师徒福分,只求长老指点一二!”
“想学我的剑?”中年乞丐凉凉一笑,“在丐帮只有学降龙十八掌和打狗棒法的才有出路!”
而另一边,俞岱岩和张松溪都垂着头站在院子里,眼观鼻鼻观心,但脸上都是隐隐的不服气,宋远桥和俞莲舟一脸严肃地端坐在前,良久才互相对视一眼,作为大师兄的宋远桥开口训话道:“今日你们两个着实莽撞!出门之前师父再三强调万不可惹是生非,你俩倒好,掺和到争端之中也就算了,还出手打人,当这武林大会不准私下打斗的规矩是摆着好看的不成?”
“可他是个混账!出言羞辱方姐姐!”张松溪将将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平日里最看不得这种泼皮癞子的人物,何况被羞辱的对象还是往年有交情的邻家姐姐,“他说方姐姐望门寡克夫命,又说方姐姐靠出卖色相换回了倚天剑!我只后悔自己功力不足,没有打掉他的牙!”
“啧!”宋远桥只觉得头大,“你方姐姐什么时候是个吃亏的人了?要你出这个头?你可知道你的一言一行,都是代表着武当?”
“正是代表着武当我才不能容忍这等污言秽语,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看着张松溪一脸的不屈不挠,宋远桥又好气又好笑,看了看一旁默不作声的俞岱岩,“你呢?可知道错在哪儿呢?”
俞岱岩挠头,期期艾艾地答道:“不该……不该起正面冲突!以前蔡远兄弟跟我说,非常时期用非常手段,我应该偷偷套麻袋给方……不是,给灭绝师太出气的,不应该让人抓住我们武当的错处!”
俞莲舟见状差点笑出了声,看宋远桥气得头顶冒烟的模样,又憋了回去,只清了清嗓子道:“大师兄别生气了,二位师弟年纪轻办事未曾考虑周全,但难得赤子之心,能够有侠义血性都是好事,我们只要拿出个态度就行了。便罚他们抄经书思过,等下我亲自带了礼物去崆峒派和华山派分别道个歉。”
“唉,”宋远桥闻言一叹,随后坐下无奈道:“我何曾不知是那孙鹏展出言不逊,但此次师父要我们试探各门各派的态度,以期联合各方势力一同抗元,可八字还没一撇,近来便是种种争端,虽然看起来都无伤大雅,但年轻一辈都是谁也不服谁,□□味甚浓重,连带着长辈们也面上不好看。今日两个师弟参与争斗,让我们怎么好提这个事?”
俞莲舟也是摇了摇头,“都说是名门正派,可尾大不掉,总有不肖弟子,有些人行事真是……一言难尽,江湖各大门派都自扫门前雪,反倒是只有明教一心抗元了。”
“想来程兄弟夫妇没说错,这正派弟子也有心存邪念的,这次武林大会我们万不能掉以轻心,还是慎重一些!”
宋远桥正说着,一个小道童快步上前,“师父,峨嵋掌门灭绝师太求见!”
“快请!”
只见一个身着道袍的清瘦身影跟在道童身后步履如风,丝毫不见抑郁颓唐之气,浑身上下透着杀伐果决的气息,与这出家人的打扮并不相称。
灭绝师太在出家前是个极艳丽漂亮的姑娘,哪怕出家了这艳若芙蕖的容貌也不曾被朴素的穿着夺去光华。二十岁之前她作为风陵师太最喜爱的小徒弟,虽有些火爆脾气但不失天真可人,只是随着师父和师兄的离开,峨嵋只有她了,千斤重担一肩挑的她不仅要单独一人面对驱除鞑虏振兴峨嵋的使命,更要面对世人的流言蜚语。这美貌于她而言,是负担而不是福气,渐渐的,她学会了冷着脸故作威严维护自己的掌门形象,也学会了心狠手辣排除异己掌控峨嵋,谁都忽略了她只是个二十来岁的小姑娘。她知道,她没有资格软弱,也没有谁能够依靠,这世上,不会再有喜怒由心的方家二姑娘方谨,只有偏执凶狠为峨嵋而活的灭绝师太。
武当诸侠都是与她自小相交的,眼看着她这些年的变化,也不知道是好是坏,但总归是生分了。
“方……师□□好!”
张三丰不是一个囿于辈分的人,武当诸侠与灭绝向来是同辈相交,但此刻灭绝作为一派之主,他们深谙灭绝的自尊心之强,反而是他们先向灭绝行礼。
灭绝师太扯了扯嘴角,她似乎已经不知道怎么笑了,但还是僵硬地挤出了一个笑容,道:“各位少侠客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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