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连绵了数日,但京中预防得当,渭河倒也没出什么险情。崔景行回到史馆后,重新回归了平静的养老生活,可聚集在他身上的目光却没有因此减少,崔景行只当做看不见,依旧我行我素。
五日后,正值沐休,崔景行便去书铺转转看看有没有什么遗漏的古籍,但今日的街上却多了许多乞丐。崔景行不解地打量了两眼那群乞丐,莫非是哪里出事了?他微微皱眉,低着头回了家。
崔恩站在门口,把手里的馒头施舍给门口的乞丐,回头看见崔景行回来,便匆匆把馒头发放完,然后拍了拍手道:“少爷,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转了一圈就回来了。”崔景行扫了一眼几个乞丐道,“难民?”
崔恩点了点头,“是临河县发水患了。”
“慕大人不是已经通知下游防范水患了吗?”崔景行沉默一瞬道,“看来这次水患不小。”
“哼!”不远处传来一声冷哼。
崔景行转头看去,一个衣衫褴褛的青年扶墙站起来,对方虽然看上去狼狈,但也能看出其风姿不是常人,九成是读过不少书的。
那青年刚站起来,还没立稳就晕了过去。
崔恩上前检查,“少爷,是饿晕的,想必过一会儿他就醒了。”
崔景行道:“把他扶进去吧。”
崔恩不赞同道:“此人来历不明,我们还是不要轻易招惹为好。”
崔景行道:“他方才对水患颇有微词,想必是知道其他内幕。”
“可这与我等无关,慕大人自然会处置。”
崔景行看了看崔恩,有些无奈道:“崔叔。”
无论崔景行如何说,崔恩都不肯松口,他施舍粥饭已经仁至义尽,若是把这些来历不明的难民往府里引,崔恩无论如何都不会答应,万一惹了一身骚怎么办?这世上的歹人多了去了。
二人僵持之际,那青年又自己醒过来了,他缓了一会儿道:“多谢兄台好意,我此番来京城是为了求见慕大人,不知兄台可否帮个忙?日后在下定当重谢。”
崔景行打量着他,“你让我送你过去?”
青年有些不好意思,拱了拱手,“在下实在没有力气了。”
“你是何人?”
青年沉默一瞬,声音微颤道:“在下临河县县令之子,赵真。”
崔景行还在思忖时,崔恩给了赵真一个馒头,“吃饱了自己去。”
“......”赵真看了一眼呆呆的崔景行,默默把馒头咽下。
崔景行忽然道:“你认识我?”
赵真动作微顿。
京城不小,但也不大,但赵真偏偏倒在了崔景行的门前,明明接受了施舍却还是要崔景行陪同,看来是有意为之的了。崔景行想起自己最近的风评——慕疏风身边的红人,看来赵真是想让他引荐。
崔景行神情严肃道:“在朝为官,无论是什么官职,都是在为君分忧,为民谋福,你若是堂堂正正的登门请我帮忙,我自然会帮忙。但阁下此举未免太过小人行径。”
赵真也是被无他法,一般能成为“红人”的人,大多脾气或娇纵或圆滑,想让这种人帮忙,他不敢保证登门拜访会不会碰一鼻子灰。可他万万没想到崔景行竟然是这么耿直的脾气,他以小人之心度他人之腹,一时之间赵真又羞又愧。
崔景行见赵真无地自容,料想此人本性不坏,算计被人这种事也可能只是第一次做,他面色稍缓,“既然事关水患必然是大事,我带你去见慕大人,只是阁下日后也莫要再与我碰面了。”
赵真身体微僵,行了个大礼,“多谢崔大人深明大义。”
崔恩想要阻拦,崔景行拍了拍他的手臂。
赵真缩着身子跟在崔景行身后,他一句话也不敢说,敬畏地望着崔景行的背影,朝中能如此公私分明的好官实在太少了。
崔景行忽然低声问道:“临河县的水患有内情?”
赵真这才敢开口,他连连点头道:“家父为官十余载,一向爱民如子......”
崔景行的眉毛微不可查地动了一下,“重点呢?”
赵真顿了下继续道:“数日前,家父接到上游传来的消息,预防渭河水患。于是家父便同河渠令张远准备此事。可哪曾想张远贪墨巩固堤坝的银两,导致堤坝崩溃,河道淤泥也未曾及时清理,酿成惨祸。”
崔景行道:“你孤身来京,你爹呢?”
赵真沉默良久,“家父在疏导灾民的时候,不幸卷入洪水中......”说着,他抬起袖子抹了抹眼睛,“所以我孤身来京就是为了揭举张远的罪行。给我爹一个交代,还那些家破人亡的百姓一个公道。”
崔景行点了一下头,把他带到慕府后便离开了。
慕疏风了解完此事后,便着手让人去安顿灾民,处理水患一事。至于贪污案还要另做处理,他没有留赵真住在府里,而是把赵真安排在了驿馆。
赵真临走前,迟疑一下道:“慕大人,草民有个不情之请。”
慕疏风看了他一眼,“说。”
“查贪污案时,可否让崔大人作为监督?”
慕疏风挑了一下眉。
赵真道:“虽然只与崔大人相处半日,但草民知道他绝对不会偏袒任何人,而且他是慕大人的亲信,想必在调查此案时,也不会受到阻挠。”
慕疏风道:“你在担心官官相护?”
赵真神情犹豫不知该如何回答,想要处置一个贪官远比扶持一个清官要难得多,因为贪官从来不是一个人在贪,他背后必定会有一张网在护着他,网上连接着不知多少人。
“此事我会考虑的。”
慕疏风沉着脸,看样子气的不轻。朝中无人不知慕疏风独断专权,若是他决定好的政策,下面的人敢有一丝违抗,那便等着被慕疏风清算吧。
慕七盘腿坐在院子里,他捧着一面镜子。大白狗蹲坐在镜子前,爪子上绑着一把剪刀、一把木梳,它小心翼翼地整理着毛发。
慕疏风一出门差点踩到白狗,他一时无语,“别捯饬了,你是狗,不是狐狸。”
白狗甩了他一尾巴。
慕七甩了甩捧镜子捧到发酸的手,“唉,您崇敬的为何是苏妲己啊?哮天犬不好吗?您可是公的啊!”
白狗一爪子把慕七拍趴下。
慕疏风道:“慕七,去请崔景行过来。”
“好嘞!”慕七欢天喜地地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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