浦口先生家里非常素简,无论是桌面的摆放还是周围的器具很少有时髦新兴的产品。
看起来好像纪录片里面上个世纪的场景。
这个时候浦口老太太咳嗽两声,浦口先生便把她推到另一间屋子里,托住妻子的手臂和腿,把她抱到床上去。
随后又走出来,亲切的关怀两句,请男孩们喝了两杯茶,又叮嘱几句,吩咐如果遇见什么事情不要慌张,打他的电话就好。
男孩们在门口告别浦口先生,顺着他的指示上山,随着平整马路消失,两侧的树木也越发高大茂密,果不其然尽头是一条石阶小路。
浓郁的森林气息铺面而来。
“这倒是新鲜。”
一个人率先踩了上去,差点被石阶上蔓生的青苔滑到。
他挥舞两下手臂,大笑起来,朝身后的同学说,“来啊,我们比赛,看谁先到神社。”
说罢,转身率先跑了上去。
男孩们嘻嘻哈哈的跟了上去。
只剩下黑子和黑川两人留在原地,慢慢走路。
“原本感觉自己不太合群。”
黑川说,“不过一想到有黑子一起,也不算孤僻了。”
黑子站在一侧:“不。”
“因为大家注意不到我,在同学眼里黑川实际上还是独自一人。”
“是吗?”
“是啊。”
他们走了五分钟,遇见浦口先生提起的那个小溪,清粼粼的水从山间流下,淌过块块青石,颇有山水画的清澈意味。
黑川几步走过去,好奇的伸手探了探,果然和浦口先生说的一样,带着刺骨的寒气。
“黑川——”
黑子在小路上喊,“我们追上去吧——”
“追不上去的。”
“还是放弃了吧。”
什么?
是谁在说这种话。
黑川刚要回答黑子,却没想到身侧突然冒出男子雄浑的声音。
他侧头看去,发现声源是一处大石后面,那石头浑身遍布绿苔,且周身光滑,不知是先天这样,还是后天被水流冲刷而成。
黑子也听到这里的声音,他踩着泥土三两步跳了下来。
“那是谁?”
“泽川,是不是你在搞怪。”
“是我啦。”
一个脑袋从大石后面伸出来。
黑色的头发,黑色的脸庞,一看下去整张脸都是黑漆漆的,但又不是黑人的样貌。脸蛋很大,眼睛弯弯的,看起来人畜无害。
他只伸出一个脑袋,趴在石头后面,悄悄看着黑川他们。
“你在干嘛。”
“受伤了吗?”
黑川芒见问到。
那个黑漆漆的人回答说:“我在讲故事呢。”
“你们要听吗?”
这个怪人,好像是惊悚小说里常常出现的那种悬疑角色。
黑子哲也正要拉着黑川离开,“我们走吧。”
去没想到黑川突然问道:“什么故事。”
看见黑子疑惑,黑川侧头,稍稍用手遮掩话语,“这个存在,好像是川男。”
“川男?”
“嗯,听说是喜欢在河边讲故事的鬼怪。”
“鬼怪?”
“嗯,怎么了。”
黑子停顿一下,迟疑道:“黑川,我想说的是,这是我第一次看见鬼怪。”
他看向黑漆漆的川男,“我是说,这是我第一次接触到非人生物。”
是不是太平静了点。
黑子哲也好像要说这句话。
不过好在他心里素质强大,不过三分钟就冷静下来,“这就是川男啊。”
“这当然是川男啊。”
那个黑漆漆的怪物回答,“不过这个川男,可不是这次故事的主角。”
“主角是你的朋友吗?”黑川问到。
川男摇了摇头:“川男是讲故事的河边妖怪,怎么可能亲身去演故事呢。不过川男日复一日的坐在水边,那些从山顶,从树根里,从岩石中流下来的河水,可是告诉了川男很多消息呢。”
“你们要听故事吗?”
“喂——”
“黑子——”
“黑川——”
“你们怎么还不上来啊。”
石阶高处有声音传来,男孩的呼喊声在森林里游荡,扩散,惊飞无数林鸟。
随着翅膀乱扇的声音散去,同学也跳了下来,“黑川怎么只有你啊,黑子呢。”
“怎么突然不见了。”
“我一直在这里。”
黑子出声。
“哇哇哇哇哇!”
同学吓了一跳。
他猛拍自己的心脏。
“黑子不要这么突然的出现啊。”
“对了,你们两个在这里做什么?”
黑川看向灰色大石头,却发现那上面的川男已经消失了。
他们两个从河岸上爬了上去。
黑子说:“好像梦一样。”
妖怪的出现好像梦一样。
黑川不是第一次有这种感想。
聚集于山林水泽之中,无形无色,无声无息,但人类出现的时候,好像赋予了某种能力,从虚空中咚的跳到人类面前,说话,讲故事,做有趣的事情,或者神灵诡异一般,让人捉摸不透。
“山上的神庙真得真得超级棒。”
来找他们的同学手足舞蹈的描述,“就好像是动漫里面的非人之所一样。”
“果然只有那种地方才能算是神灵的栖息之所。”
他想起什么,说:“总感觉坐落在闹市里面的神社,好像离人类太近了一样,与其说是神灵居所,倒不如是人类的聚集地。”
让这位同学如此如此称赞的地方,其实是一个被绿意侵染的废弃神社。
无论是石阶还是鸟居,因为常年无人打理的缘故已经变成乱糟糟的青苔居所了。
鸟居旁边有一块木牌,上面写着“——神社御山内”。
有两个字被污染,看不出这曾经是什么神社。
穿过鸟居,走上石阶,登上直通神社拜殿的参道,周围是几人环抱的参天古树,也带着葱葱幽绿。
“啊——”
“心灵都被洗净了。”
不知道是谁发出这样的声音。
“你们来的好晚啊。”
几个同学从拜殿后面绕出来,“这里真的被荒废了很久。”
同学指着拜殿破破烂烂的纸门说:“看,这里都破了很多大洞。”
黑川走过去,看到两旁被染绿的狛犬。
指着纸门说:“这个纸门是新换的。”
“为什么?”有人问。
“因为很干净。”
黑川摸了摸纸门上的灰,“虽然很破旧,但是没有一点灰呢。”
“与其说是风吹小石头打破。”
他比划了一下,“更像是顽皮的小孩子故意弄破的。”
“哎?”
“还会有这么可恶的小孩子啊。”
一个非常敬畏鬼神的同学连忙双手合十,默念:“不是我们做的,不是我们做的,如果有神灵在的话,千万不要找我们啊。”
“你也太夸张了。”
有人拍拍他的脑袋。
“这里怎么会有神。”
“呜呜呜——”
一股幽咽的野风吹过,好像是女子细弱的哭泣一样。
吓得同学们纷纷看天。
“当然有神啦。”
祈祷的同学叫戈田。
他讲了发生在自己祖父身上的事情。
“那个时候真得非常非常久远了,黑白电视机都还没有流入这个国家呢,更不要说宽阔又平整的马路了。”
“我的祖父那时候还是一个给大地主干活的农民,嘛,你们也知道,那个时候虽然不像古代那样苛刻,也没有武士和普通人的分别,但有钱没钱到底还是不一样的。”
“祖父虽然勤劳,为人老实肯干,但一年到底还是没有多少剩下的钱财,不管是哪个时代都一样,有钱人越来越有钱,没钱人越来越没钱。”
“某天晚上他在农地里干完活,顺着小路往家走。”
“可能是天太热的缘故。他走到一颗柳树下面,想要休息休息,就在他坐下的时候,听见有声音说:‘你压到我啦!’”
“哇哇哇哇哇——”
同学们吓得叫起来,感觉那道野风吹嚎的越发可怕。
戈田清清嗓子,继续说话。
“祖父连忙站起身,以为自己压到了谁的手臂,可是下面却什么也没有。”
“你是谁!”
“祖父喊了一声。”
“是蚂蚁吗,是虫子吗还是狐狸的尾巴,狒狒的手掌或者柳树的根呢。”
戈田摇摇头。
“都不是。”
“一个神明。”
“神明说它被人压在泥土里,希望祖父能把祂挖出来。”
“祖父在那个声音的指导下挖开了柳树,从泥土里面挖出一尊石碑,石碑上面雕刻着经文。”
“那是什么。”
“是道祖神。”
“那是什么?”有人问。
“是路口处的神。”黑川回答。
他这些日子也算翻了不少妖怪的书籍,略知道一二。
黑川继续回答:“无社无祠的石造神,一般是男女交-合或者生殖器的形状,也有在石碑上雕刻文字。”
“是的是的。”
戈田点头。
“就是道祖神。”
“那个时候嘛,大家也知道,风风火火的开办工厂,把工业废水丢进河流,轰隆隆的大卡车在路面上四处乱跑。”
“以前的行人看见路口的道祖神,说不定也要殷切的敬拜一番,希望自己接下来的旅途一帆风顺。”
“现在的人呢,坐在大卡车上,人看人就已经用藐视的眼光了,更何况看小小的石碑呢。”
“道祖神说祂是被一辆车踢到,压进泥土里,后面的人也没有管祂,自顾自的走过去。一直到泥土越来越厚。”
“如果不是祖父,恐怕这尊道祖神就要从此消失了。”
“为什么?”有同学问。
“因为神被人忘记就会消失啊,很可怜吧。”戈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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