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田比往常起的都早,他顾不得和父母闲谈,风风火火的披上校服外套,拎起自行车钥匙就往外跑。
他手机有一张地图,地图上用绿色的线划了一道弯弯曲曲的路线,那是黑川芒见的上学路线,昨天晚上他和朋友通夜合作,好不容易整理出来的。
他要去等黑川芒见。
昨天晚上的事情他已经从朋友那里知道了,尽管再三向他们解释自己只是恰巧在三楼的活动室里睡觉,但相信者寥寥无几。
“虽然我们相信你。”
城田看到“虽然”这两个字,眉头一皱,“虽然”后面跟着的话都是废话。
“但是这种事情,如果没有确切的证据,任凭口舌怎么能讲的清楚呢。”
看吧看吧,没人相信他。
他可不要被别人当成是变态。
城田出发的时候,天空里还有清凉的薄雾,这些无处不在的水汽铺了他整张脸,但是这些水汽没有让他冷静下来,越往那里走,城田的心脏越开始“碰碰”乱跳。
他看见黑川芒见的自行车以后,用近乎变调的声音说,“好巧唉——嗨嘿嘿哈——”
这种像是掐着鸟嗓子吐出来的变调声音吓了街上行人一跳,黑川芒见也是,他停下自行车,疑惑的问:“城田?”
“哦哦。”
“没什么事情。”
城田脸色涨红,但是他装作无事发生,“我家在这附近,没想到会遇见黑川你,既然这么凑巧,一起上学怎么样。”
他脸颊上有几缕被雾气打湿的头发,一点都不像是“碰巧”的样子。
“昨天的事情,黑川听到了吗?”
黑川芒见说:“什么事。”
变态和我长得很像……这种话可真说不出口。
“没有在教学楼里找到变态,你说他会去哪里。”
“跑了吧。”
听到这句话,城田高兴得压不住嘴角,“说的是说得是。”
城田用自己这辈子最大的演技,路上和不怎么熟悉的黑川芒见又搭话又开玩笑,他惊讶的发觉自己居然有搞笑艺人的天赋。
但是总有挥之不去的淡淡心酸。
走到城凛高中大门口,城田的心脏又跳了起来,砰砰砰,砰砰砰,他不再说话,脑子里一团乱麻。
他昨天晚通宵找地图,今早又不辞辛苦的和黑川芒见搞好关系,为的就是把自己从嫌疑人的名单里摘出来。
好人不会和坏人在一起。
凶手不会和受害者在一起。
小偷不会和施主在一起。
差不多就是这种意思。
如果他城田真的是变态,黑川芒见这个目击证人怎么会和他在一起。
进了教室,越来越过诡异的目光投在他身上。
有男生问:“你们两个今早倒是一起来的。”
城田装作满不在乎的说:“碰巧遇到了而已。这有什么问题。”
“说起来昨天的舞蹈更衣室——”
不知道是谁在教室里说出这句话。
在大脑反应之先,城田已经脱口而出:“听说有条肉粉色的绳子,在哪里呢,说不定能从上面找到指纹呢。”
这句话他在家里已经练习了千百遍,无论是语气和表情都是一等一的诚恳。
“找出来吧。”
“这样的变态留在学校里,真可怕。”
他说道。
“没有找到。”
昨天一起参加搜索的男生回答说,“那间活动室里空荡荡的,哪里有空隙藏那条绳子。”
城田笑了笑,“说得是呢。”
他环望四周,对着教室里所有同学说,“话说昨天黑川看见了那条绳子——”
“是我看错了。”
黑川芒见收拾好书包,参与这场话题。
他侧了侧头,似乎在沉思,“我可能把左边的排水管道误看成绳子。”
“既然没找到,那就是我看错了。”
城田挤出了笑容。
他攥紧拳头,夸张的挥了挥:“别让我找到那个变态,否则我一定要狠狠揍他一拳。”
有同学不满。
“不过黑川你也真是的。”
“白色水管也能看成是肉粉色的绳子。”
城田听见这句话打了一个激灵,连忙朝朋友使了眼色,朋友施施然站起来,“这有什么,有一天我还把白云当成了奥特曼呢,这不是更可怕。”
“这有什么可怕的。”
“世界就要毁灭了,怎么不可怕。”
“我当时啊,吓得裤子都要湿了。”
城田松了一口气,他笑了笑,和往常一样跟刚进门的小池打招呼,还做了一个惯用的鬼脸,小池平常都是羞涩的笑笑,然后侧身躲开和朋友说话,但是这次不一样。
她的脸色突然惨白,低下头,死死盯着地面。
城田的心里蒙上一层阴影。
中午吃饭的时候,以往和小团体凑在一起,要么去学校超市要么去教学楼天台的城田拖着桌子靠近黑川芒见。
他伸头看了看黑川的便当。
“很丰盛,是家里人精心准备的吗?”
“嗯。”
“妈妈,姐姐?”
“同居的。”
听到这句话,城田差点呛到,“黑川你,还真是走在先锋队列上啊。”
他鬼鬼祟祟的靠近,小声说着男生间的玩笑:“是情人吗?”
黑川芒见迟疑,不知道是不是该对那个“人”字作出解释说明。
他摇摇头:“不是情、人。”
“我明白我明白。”
城田道。
不,你不懂。
城田说了一会客套的话,眼见气氛已经烘热,他努力装作漫不经心,但闪闪烁烁的眼神和迟疑的神态,已经完美揭露他内心,“那条粉红色的绳子,是什么样子的?”
黑川芒见想了想,形容说:“虽然是肉粉丝,但更像是人类皮肤的颜色。”
“很细长,好像橡胶管子一样。”
说罢他又补充道:“不过我看错了,不用当真。”
“这样啊。”
城田笑笑,他心里宽慰了很多,因为他真得没见过那条人类皮肤一样的肉粉色的绳子。
放学的时候,城田不死心的要和黑川芒见一起回去,坐实“关系亲密”这个结论,他自告奋勇的问黑川芒见要了自行车钥匙,说要帮他把车子从车棚里推出来。
黑子哲也故意晚走一步,目送城田离开,转身小声说:“这样没关系吗。”
“黑川当时,确实看到了什么吧。”
“我从楼下看你的时候正举着手机,是想拍到什么吗。”
黑川芒见想了想。
“当时什么也没有拍到,无论看到什么都当成没看到好了。”
他朝黑子哲也点点头,十分赞同自己的回答。
城田推着车子到了大门口,心情舒畅,今天没有被认为是变态,没有人人喊打和唾弃,只要再过几天等这件事情平息过去,又能恢复往常那样。
他突然想到小池苍白的脸色。
只是长得像,他安慰自己。
太可笑了,他好好在三楼睡觉,脑袋怎么会跑到四楼呢。
正在骑着自行车往回走的时候,城田接到了小池发来的消息,他刚刚正和黑川说游戏的事情,被这条消息打乱了语序。
“是小池哎。”
城田十分忐忑,“抱歉抱歉,我回复一下。”
“小池约我到河堤旁见。”
那个河堤旁边就是小树林,有双人情侣座椅,还有日落江河的美好景观,是俗称的约会圣地。
城田想入非非,“小池不会想跟我约会吧。”
“不过。”
城田忐忑的看了一眼黑川,“你能和我一起去吗?”
“其实我也想跟小池解释一下。”
“这件事无论怎么想都很奇怪不是吗,变态的脸怎么可能和我一样。”
“我要工——”
“拜托了!”城田抱着黑川大腿,“我真的真的喜欢小池很长时间了。”
“如果这一次误会没有解开的话,小池一辈子都不会理我的。”
“我没法承受这种痛苦!”
黑川抬抬腿,被城田紧紧抱着,抬不动。
“五分钟。”
“五分钟我就离开。”
“呜呜呜呜!”
“黑川你真是个好人。”
“无论是今天早上还是现在,你这么这么好。”
“我们是一辈子的兄弟!我城田在这里发誓!”
城田感动的掉下眼泪,先是帮他洗清了变态的污名,又愿意帮他做恋爱助攻。
黑川是这个世界上最好最好的大好人。
这样想着,城田来到了河堤边,他在隔着几百米的时候就在努力探头,想看到小池在哪里,可惜没有见到小池纤细美丽的身姿。
他停下车,推着自行车往前走,“黑川在这里等一下。”
“小池,我来了。”
从小树林里出来几个穿着黑色军装制服的男人,竖领,领口绣着金线,面色凶狠非常。
他们一出现就三下五除二把城田压在地上,一个男人挥舞着画有“桔梗印”的咒符,默念几句,贴到了城田身上。
城田尚且来不及反应,就发现自己的脑袋飞了出去。
脖子变成细细长长的肉粉色的细长管子。
哦哦。
这是什么啊。
“辘轳首。”
“藏得够深的。”
一个男人按住他的肩膀,这样说道。
他是辘轳首。
他怎么会是辘轳首?
城田想到黑川芒见,原来他没有看错。
那条细细长长的管子真的是他。
他们是来抓他的那么——
城田赶快伸头朝黑川那里飞去,“黑川你快跑他们是来抓——”
他看到黑川芒见骑着自行车远去,好像梦一样飞快。
“我的。”
他终于说完了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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