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正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动也不动, 额头爬下来的汗痒得难耐也忍着不动, 脑子一直转, 想着皇上今日无故把自己传召进宫所为何事。
云容看都没看殿中跪着的人一眼, 面无表情地批改奏折。不知是不是李清正的错觉, 他总觉得今日皇帝盖章的动作比往常大了一些,心神也随着那一声声的“咚咚”声狂跳。
程公公像是没看见李清正还跪着一般,从他身边走过, “陛下,您批改奏折已经有两个时辰了,喝些茶水醒醒神吧。”
“这么久了么, 拿过来吧。”云容看了看案上被批改的奏折,很是满意。
云容呷了一口茶,这才分出注意力给李清正, “爱卿怎么还跪着,快些平身。”
李清正慢悠悠地起身, 但膝盖一动像是被无数根针往骨头里钻, 身形就不自主地往边上一歪,连连退了两步。
小弱鸡,跪这么点时辰就不行了。
云容心中腹诽, 说“爱卿脚可是软了,来人看座。”
李清正原还想拒绝, 但腿是又麻又疼,只好在程公公的搀扶下坐下了。
“爱卿,你可知今日朕把你找来所为何事”
李清正起身, 拱手道“微臣不知,请陛下明示。”
云容直起背,说“爱卿与朝阳成亲已经三年有余了吧,三年朝阳才怀上孩子,是我云家对不住你啊。”
李清正一怔,忙道“公主蕙质兰心,微臣能够尚主已经天大的福分。孩子缘分来了自然会有,微臣与公主成亲三载,举案齐眉、相敬如宾,不想以子嗣为由坏了夫妻情分。”
“你急什么,”云容笑道“朕又不是赐你美人,你急着表态做什么呢。”
李清正微微松了一口气,却不敢就此放松警惕,说“是微臣多虑了。”
云容见他还站着答话,便又叫程公公把人扶着坐下,说“爱卿情谊深重,怎么朕的那个皇妹跟你在一起后竟学会了嫉妒他人,做起了给人做媒的事呢”
李清正身子又是一歪,险些滑到,还是程公公把人给硬拽着,要不然李清正就倒在殿中了。
“驸马当心,摔着就不好了。”程公公笑盈盈地说。
不男不女的语调这时在李清正耳朵里异常的刺耳,李清正顿了顿,才对程公公挤出一个笑来。
“陛下,”李清正又要站起来,云容就以他身子不好特批他坐下,然后李清正就被程公公一双手又给摁回椅子上了。
“多谢陛下体谅,”李清正说“公主与微臣成亲以来,贤良淑德,尽心尽力操持后宅。微臣前些日子才知晓公主竟与贵妃娘娘起了冲突,微臣这个做丈夫的也有不教之罪,请陛下责罚。”
“呵呵。”瑶华不在,云容是不爱笑的。李清正也是第一回听见皇帝的笑声,只觉得这笑像是地府的勾魂使般毛骨悚然,冷汗一下子就又出来了。
云容把人吓得差不多了,方说“李爱卿真是说笑了,你可没少教她啊,朕的皇妹什么性子朕还不知人单蠢又无知,怎么可能想得出法子联名宗室让朕选秀,怎么能得到王家的青眼让王家嫡女走你们的路子进后宫呢”
“这里当然是朕亲手点的状元你的功劳了。”
李清正的脸在云容说出宗室两个字时已经没了眼色,等云容语音完毕时身子已经全软在椅子上了,看来这回是没有力气起身了。
他不是察觉不出云裳的打算,可他心中也是侥幸存着见不得人的心思。宫中的姚妃是他的前妻,在他记忆中那个面容模糊的女子只是个普通女子,怎么可能成为宠冠后宫的娘娘,能得皇帝三年的宠爱已经是侥幸了。
只要云裳把王家姑娘送进宫,他再谋划一二,就算他们的儿子无缘登上大宝,也能得到一个与自家亲近的皇子。
可让他始料未及的是,皇帝对姚氏的感情并非他想象中的浅薄。
云容不疾不徐地又端着茶碗,还兴致很好地品起茶来。
“爱卿出生微末,心思重也是好事。朕也不介意你打朕屁股底下的这个位置的主意,云裳肚子里的种到底也有云家的血液,”云容重重地放下茶盏,“但贵妃肚子里已经有了孩子,你们还来打朕的主意,就是你们的罪”
云容当年为夺帝位,弑兄杀父,但他对皇位其实并不留恋。如果没有瑶华,或者瑶华始终没有孩子,他或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就如了云裳的愿了。
可他现在有爱人,爱人肚子里还孕育着他的宝贝。就算瑶华生下来的是皇女,他宁愿扶持其为太女,也容不得他人来觊觎
“陛下,微臣不敢”李清正飞似的从椅子里蹦出来跪下,“微臣不敢,微臣知罪”
“云裳心思大了,你跟着她胡闹。殿试的时候朕还觉得你谨慎,没想到在权势面前竟也学会富贵险中求。”
李清正磕头,每一下都实实地磕到地面上,“微臣知罪,微臣知罪,微臣罪该万死”
“行了,别磕了。”云容挥手,突然恶劣地笑起来,说“你说你也是,云裳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种,难道承文那孩子就不是你的孩子了么。你为还不知男女的孩子如此打算,承文都十岁了也不见你去嘘寒问暖,你这个父亲当得有些不称职呢。”
眼前瞬间模糊,李清正脑子一片空白,四肢都不受控住地发抖。
李清正之前不是没有想过皇上知道自己与姚花的关系。但是这些年过去了,姚花一直占据独宠,李清正以己度人,就认为皇上可能没有查到。毕竟世上没有哪个男人能忍受宠爱的女人与妹夫有一段情,甚至还会把先头的孩子视如己出。
可事实上,皇上他已经知道了。血淋淋地事实骤然撕裂在他眼前,李清正喉咙像是被堵着拉着,连辩解的话都说不出。
李清正都能查出来宫中的姚妃就是他的前妻,作为皇帝的云容怎么可能查不出来。
要说云容完全不在意是不可能的,刚开始知道的时候云容抓心挠肝,辗转反侧。恨不得推醒身边人问李清正到底是谁,还是残留的理智阻止他这么做。
云容为了知道爱人是否对前一段感情留恋,云容设计让李清正时不时进宫,甚至亲手制造两人相遇的机会。
让云容满意的是,媳妇不仅不留恋,对李清正这个前夫可以说是无视,因为平安那个小屁孩的缘故,对李清正甚至还有敌视。
没有威胁的情敌在云容眼里那就是小渣渣了,如果没有这次云裳不知天高地厚的拉皮条的行为,云容还可以把两人当做透明人。
但是,现在就不行了
他看着脸色土色的李清正,说“爱卿莫慌,朕不是个喜欢杀戮的人,你与贵妃之事朕可以全然当做不知道。”
李清正脸色稍霁,又听见云容说“可爱卿你人不能留在京城了。云裳月份大了,念在她母妃的情面上,她之前的所作所为朕可以既往不咎,等孩子生下来满了百日你就带着妻儿去常州就任吧。”
常州是什么地方,离京千里之遥,物质丰富,风调雨顺。如果之前皇帝跟他提,他立马就能欢天喜地的去就任,可,现在皇帝提出这个来,显然不是让他去地方混资历。
果然,云容又说“常州地大物博,依山傍水,英王他老人家也在常州养老,你和朝阳在那里也能有个照应。远离京城,云裳心思再多,也鞭长莫及,这事也是淑太妃跟朕商议之后得出来的。”
李清正心一直往下沉,皇帝这是不准备让他回来了英王在常州,也代表着他们去了常州想当土皇帝都不成,言行举止也还有个老王爷在一旁监视着。就连去向淑太妃求情的这条路,也被皇帝给堵上了。
云裳这下子是真的捅了马蜂窝,他们要被推出政治中心,流放出去了。
李清正只觉得浑身冰凉,他一路科举入朝,为了权利抛发妻弃幼子迎娶公主,李清正是有满腔的报复的。
可皇帝的一句话,就把他终身困在常州知府这从四品官身上。他为了仕途尚公主,而恰恰是云裳把他的仕途毁于一旦。
果真是,天道自有因果定律,报应不爽啊
云容看他脸色风云变化,故意问“爱卿可有异议”
李清正苦笑,这那容得下他的异议。纵使心中千般不甘,也整理好面容,跪下磕头,道“臣领旨,微臣必定不负陛下托付,定会将常州治理得更好。”
不提李清正拿着调职的旨意,朝阳公主府的人如何鸡飞狗跳,瑶华从春雨那得知李清正竟被调到常州做知府也是吃了一惊。
李清正人混账,但也是天生的做官的材料。虽然不想承认,但前世平安能做到权倾朝野的大奸臣是得了李清正的遗传。李清正这么有政治抱负的人,听云容说他这一辈子也只能做个从四品的小官了,不知道他心头是什么滋味。
不过走了也好。瑶华心里美滋滋地想,李清正远离京城并且永远回不来,她再也不用每日提心吊胆李清正认出平安了。
而且,李清正一家远在常州,那他们的那个男主儿子也必定会长在常州,她再也不用怕平安会和男主产生矛盾而被男主解决掉了。
见媳妇明显松了一口气,云容咽下媳妇亲手做的梅花酥,拍了拍手上的残渣,想了想还是不把他和平安都已经知道的事实告诉她好了。
云容撑着脑袋含笑地看着她,觉得媳妇这副偷着乐的表情实在太好玩了。新网址: :,网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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