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容立在窗前,一颗大榕树立在窗前,树旁是一汪水潭。寒冬已至,谭面上结了一层薄冰,清冷的月光躺在冰面上,银光跳跃,好不热闹。
瑶华推门进来,就看见一个少年怅望着远方的场景,声音也轻柔下来:“云公子。”
云容这才从自己的世界里走出来,他转身对着瑶华笑了笑,说:“姑娘还在啊。”
已是入夜了,往常这时候瑶华早早就离开了。
云容说完这句话,才品出这话有赶人的嫌疑,他微微皱眉,想要解释一番。
瑶华丝毫没在意他话里的歧义,只说:“公子怎么独自一人站在那儿?”
“身子好了些,我就想着出来看看。”
瑶华从少年的眼神中察觉到一丝痛楚,小心翼翼地问道:“公子可是思念侯爷和侯夫人了?”
云容身子一顿,遂苦笑道:“现在已不能再叫侯爷了,姑娘慎言。”
到底还是在忧心侯府一事,瑶华说道:“云大人忠君刚烈。临危捐躯赴国难,大人之忠日月昭昭,民心可鉴,公子莫急,终有沉冤得雪的那一日的。”
闻此,云容眉间的郁结才散了些,瑶华松了口气,这才说道明今日来找他的目的,“公子的毒已然解了,小女子再在这里叨扰也不美,遂来与公子说一声。”
“你要离开?”云容蹙眉。
这一个月以来瑶华具无例外的每日都会来小院,有些时候时间长一些会和他一起谈谈诗词下盘棋,时间短的时候也会在院里坐坐。
刚开始,他还会觉得两人孤男寡女,虽订了亲,私下见面被有心人看见了,说不得会坏了她的名声。
只是,这人突然来道别了,他这心里又有些不畅快,心像是被堵住一块似的,沉沉的。
瑶华没察觉到他的少男心思,只是微笑道:“是的,但是公子的余毒虽散,但身子还未养全,还要精心养些时日。这小院虽简陋,但胜在清幽,用来调理身子再好不过,我便不再饶你清净了。”
说完便福身道别出去。
“姑娘且慢。”
瑶华疑惑地转身。
该死,怎么不经脑就说出来了。云容收回蠢蠢欲动的手指,在瑶华疑惑地目光里说:“我不久就要离开这里了,费心姑娘的安排,只是云某可能用不上了。”
瑶华皱了皱眉,问:“公子可要去何处?”
“是我父亲的旧部,他联系上我也想为父亲翻案。”
“侯府的旧部?你找的不会是……那个叫孟辉的将领吧!”
云容疑惑地点头,“二姑娘你认识?”
何止是认识啊,这个孟辉出身寒门,但打仗作战自有一番谋略,被北亭侯一眼相中,做了麾下的右将。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可是个实打实的叛徒啊,要不是他把云容翻案的计划告诉沈意和三皇子,云容计划就不会就此夭折,他就不会被逼得险些跳崖。
现在的云容还远没有后期的心狠毒辣,虽有心机,但想与那些在朝廷这张网里混了半辈子的老狐狸斗还远远不够格。
那时太子已薨,一个16岁的少年以一己之力怎么敌得过三皇子府里养着的那些心眼成筛子的门客。
瑶华着急问道:“你可告诉他你现在身处何处了没?”
“没有。只是简单的问候了一下,如果孟辉心中还有北亭侯自然就会想办法联系我。”云容说。
瑶华松了口气,还好,云容没傻到把自己现在住哪告诉别人。
云容自然看出瑶华的异样,问道:“姑娘可是知道了什么?”
瑶华也不想瞒下,说:“我哥哥曾暗自查了一番沈国公世子父子两,发现这位孟辉在北亭侯倒下后,转而投入到沈意的麾下,为三皇子办事……”
“什么!三皇子?”云容声色俱厉。
也难怪他控制不住,虽没掌握到确切的证据,他得到的证据都无不暗示着他父母亲的死跟这个三皇子有着莫大的关系。
云容还有些弱的身子发颤,父亲尸骨未寒,他的门将就等不及的给仇人当走狗,好……好得很!他宽大袖袍下的手握拳紧紧掐着掌心。
瑶华赶紧扶着云容的手臂,说:“你这又是何必呢。既然事已至此,就算知道了也于事无补啊,可别气坏了身子。”
云容艰难的点头,手掌情不自禁地想要捂上扶着自己手臂的手,只是手还未伸出去就被自己又活生生的按下来。
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对这个二姑娘始终起不了疑心,好似从灵魂深处信任着她,甚至情难自已地想亲近她。
云容不知道这种感觉叫什么,又控制不了内心深处的渴望,每每遇上瑶华就总是不知所措。
瑶华笑了笑,“公子莫急,你说孟辉得到你的信,以他趋利避害的本能你猜他会如何?”
云容咬牙,“那当然是报给他的好主子了。”
瑶华一字一顿地说:“是啊,那你何不来个将计就计,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云容一愣,又笑了起来,对着瑶华行礼,道:“多谢姑娘指点。”
瑶华也不受他这礼,微微侧身避开,只说:“你我之间不必如此见外。”
看着少年苍白的脸又红润起来,耳朵尖又浮起粉色。瑶华忍不住翘起嘴角,秀雅的面容都艳丽柔和了几分。
又来了,每次轻薄了自己之后就是这副想笑不笑的表情。
云容再一次懊恼自己的脸太白了,连脸红都藏不住。
为了扳回一局,亦或是想知道心中的疑问,云容问道:“敢问姑娘,为何待云某如此之好?”
瑶华不假思索道:“我们订了亲,皇上亲赐的。”
原来只是因为两人订了亲,休戚相关,一损俱损,这才把他捞回来待他如此好么。
云容不清楚为什么听到这句话心里有种空落落的感觉,语气也不可控的尖刻起来,“那姑娘是只对定亲的人好吗,那我家道中落,说上来,现在的云容是做不得江二小姐的未来夫婿的。”
“公子这是怎么了?我待公子,自然不是只是因为订了亲。”瑶华毫不犹疑地说。
云容闻言一滞,“那……是?”
瑶华垂目,也还是有些不好意思:“我只是因为那个人是你……”
她的声音细微,但还是被竖起耳朵的云容捕捉到了,他还没来得及狂喜,瑶华又说:“近日我可能不能常来了,公子还切记保养好身子。”到底还是个女子,如此表白心迹,还是羞人的,说完还不等云容回应,逃跑似的走了。
云容抬眼只看清了还未消失在院门前的那一截素色裙摆,只好问院里的江平:“江姑娘最近可是有事?”
江平知道主子对云容感情不一般,解释道:“并未听说姑娘有何要紧事,可能是姑娘到底是个女子,频繁出府也是不好。”
这个时代的待嫁女子,多半都呆在府上绣嫁衣,鲜少有出门的。
明明该是娇羞地在府里待嫁的姑娘,现在却整日劳神,云容生出挫败感来。
云容远远眺望着瑶华下山的背影直至消失,眼中露出了不同以往的野望。
……
近日,永昌伯府放出府上的嫡出二小姐家中礼佛,为宫中贵妃祈福的消息,京城一片哗然,有人可怜唏嘘瑶华的,也有人认为永昌伯过于心狠的。但是更多的,则是认为永昌伯府过于刚直,居然能舍得下一个嫡女来保全名声。
其实,对于礼佛这件事瑶华是喜闻乐见的,只是她爹、娘还有亲哥的怜惜的眼神有些受不住。
伯夫人曾拉着瑶华的手,眼含泪花地说:“乖女儿啊,等等啊,等过了风头,就好了。”
对此,瑶华连连表示父亲哥哥的仕途更重要,晚些出阁也无所谓才逃过一劫。只是,这让永昌伯和世子更加疼爱她了。
这日,院里的丫鬟们正扫着雪,瑶华坐在榻上执着一封信。
这是云容让江平送来的信,云容已经将计就计跟孟辉交好,住进了孟辉安排的庄子里。
瑶华看完就把信丢进了火炉里,她已经让江平扮作小厮保护云容,三皇子那边有什么异动,也有回击之力。
瑶华拢着身上的貂裘,看着火炉中的火光明明灭灭,江清月捂着手炉推门进来。
瑶华看着裹成一颗球的江清月,问:“妹妹怎么这时来了?”
江清月嘟起嘴唇,说:“无事就不能来看看姐姐吗?”
瑶华笑着点点江清月的额头,说:“当然可以,你肯来找我解闷,姐姐自然是欢喜得紧。”
江清月这才脱下斗篷上塌。今日无事,瑶华也乐得自在,跟江清月这个小姑娘聊天也不觉得无趣。
江清月见瑶华每每谈及礼佛之事就言其它,心里暗恨瑶华防备心太重,干脆直接挑明,她眼里含着关切,说:“二姐姐这几日受苦了。”
瑶华挑眉,问:“三妹妹何出此言?”
江清月淡眉微皱,说:“姐姐已是二八年华,父亲为了避嫌竟然姐姐家中礼佛。这让姐姐以后如何是好?”
“你还小,这对府上是最好的结果。”
江清月娇俏的脸上满是愤怒,“可就要牺牲你一个吗?母亲难道都不说什么吗?”
瑶华笑了笑,没有说话。
江清月眼眸闪了闪,像是不可置信道:“难道母亲也默认了?”
“清月,你年纪尚小,有些事大人做的决定是不能妄加论断的。”
江清月还是不解,直接在瑶华这里呆了一下午,可无论是如何问起,瑶华都不作答,只说她还年纪还小,大人的事自有论断。江清月只好憋闷着回去。
“姑娘,三姑娘回去了。”翠竹端上一碗汤来。
瑶华点头表示知道了,拿勺子搅了搅汤水,问:“我让你看着点的红玉怎么了?”
翠竹回道:“红玉自从调到屋里伺候就适应的挺好的,人也机灵,吩咐下去的活都做的不错。”
瑶华点头,“那你有没有见过红玉跟什么人来往密切,特别是别的院里的。”
翠竹一愣,问:“姑娘……这是怀疑……”
瑶华不好跟她解释之前的药里有让女人体虚宫寒的东西,只说:“我怀疑红玉是个吃里扒外的,只是还没找到证据。”
翠竹闻言急忙问道:“那何不现在把她打发走了?”
瑶华摇头,“赶走她一个是容易,但难的是把她背后的人给揪出来。”
翠竹也明白拔了红玉这一个钉子,只要背后的人不倒,就还有绿玉、紫玉冒出来,虽不放心但还是颔首领命,“翠竹知道了。”
瑶华想了想,又说:“你派人去盯着水景园那边,看看红玉是否跟江清月那边的人有过联系。”水景园正是江清月住的院子。
翠竹问:“姑娘怀疑三姑娘?”
“我也不太清楚,希望这只是我的错觉吧。”
虽说没有证据证明红玉跟江清月有何联系,但是相处的时候江清月总给她一种不舒服的感觉,这个三妹妹或许没有表面上的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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