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第二章

    须臾，门口探进来两只小脑袋。

    兰芝朝他们看了一眼，女孩脑袋上顶着“杨小英，七岁”，男孩头顶上顶着“杨武雄，五岁”的荧光字样，和刚才的杨大婆一样，两人头上的字迹也很快黯淡消失。

    两个小孩怯怯地站在门口，都长得面黄肌瘦，小脸又脏又黑，只有一双眼睛干净清澈，和兰芝认知里粉雕玉琢的小孩有很大的差别。

    “进来吧！”兰芝对他们招招手。

    两个小孩犹豫了下，才跨过门槛走进去。

    “你们姐呢？”见只有两个小孩，兰芝又问道。

    “她在外面哭。”杨武雄说。

    “她听说你要卖掉她。”杨小英补充道。

    杨武雄仰着头问：“妈，你真的要卖姐姐吗？”

    看他们懵懵懂懂的样子，想着他们未来的遭遇，兰芝心情沉重，“谁跟你们说的？”

    杨武雄：“杨松偷听到婆说的。”

    兰芝：“他们骗你们的。”

    “妈，别卖大姐好不好？我今后少吃点，不吃也可以。大鹏哥答应让我和他一起去城里卖鸡蛋，我们村上收八毛的蛋，在城里可以卖一块二呢！大鹏哥还答应借钱给我，让我赚了钱还给他。”杨武雄一脸恳求道。

    兰芝蓦地眼眶一热，原本她只是一个穿越而来的陌生人，并没有那么强的代入感，然而这一刻她却莫名为这书中的人物感到心酸。

    这个小反派现在才五六岁，懂事得让人心疼，让她很难将这小豆丁和书中阴狠毒辣六亲不认的反派联系起来。

    兰芝道：“你这么小，能赚什么钱？我不会卖掉你们的姐姐，你们也不用少吃，以后我们都能填饱肚子。家中有磨吗？”

    两个小孩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迟疑地看了她两秒，才茫然地点点头。

    兰芝将被子掀开，“有磨就好，这是黄豆，你们去拿东西过来装好，我们推豆浆喝。”

    如果有豆浆机多好，插上电源十几分钟就可以喝了，这个时代想吃豆浆还要靠人力拉磨。

    两个小孩看到粒粒饱满的黄大豆，都讶然睁大眼。杨小英又惊又喜道：“妈，这些豆子是从哪里来的？婆给的？”

    杨武雄立马反驳：“婆才舍不得拿这么好的豆子给我们呢！”

    兰芝见他们为这么点豆子就高兴成这样，又不免一番心酸，“赶紧去拿东西来装，我正饿着呢，把你们姐姐也叫上。”

    杨小英去拿木盆来盛豆子，杨武雄去叫杨大姑，兰芝扶着床头柱慢慢下床。也不知原主到底是怎么死去的，不过看这样子很有可能是饿死的。

    兰芝看着自己眼前那双蜡黄枯瘦的手，又想起自己原本那双细嫩的手，这种落差不免让她一阵失落。

    她还没恋爱呢，现在却平白多了三个孩子。原主虽然比她年轻，但这具身体却完全让她感觉不到年轻几岁的喜悦。

    她环顾了一圈，也没在房间里找到镜子。这个年代的人生活艰苦，连吃饱都成问题，更别说打扮自己了，兰芝对自己现在的容貌没抱幻想。

    不过原著中作者描写过这位极品妈长得有几分姿色，想来不会太差，但这个年代的“有几分姿色”还是要打个折扣。

    床前有一块非常古老的木质踏板，她踩在踏板上慢慢下地，这种用泥土筑成的地面凹凸不平，她腿脚虚浮地踩在上面，简直有一种走在公园的鹅卵石景观路上的错觉。

    唯一的区别大抵就是这里没有景观，只有一个黑漆漆的破败房间。

    兰芝走到房门口，还有一块老旧的大门槛，让她这种在现代社会生活习惯的人非常不适应。

    兰芝走到厨房，见到了原主的大女儿，大女儿名叫杨小梅，五官确实长得很漂亮，但还是面黄肌瘦，发育得跟一根小豆芽一样，和兰芝认知里的美不搭边。

    那些畜生，怎么能对这么小的孩子下得起手？

    杨小梅一双眼睛都哭得红红的，低眉顺眼地站在一旁，怯懦地不敢抬头与她对视。

    杨小英把兰芝扶到板凳上坐下，那板凳只有巴掌宽，凳面已经坐得光亮，但材质看上去很黑，这已经是他们家最好的一张凳子了。

    杨武雄满怀期待，“大姐，快来把磨放下来。”

    杨小梅吸了口鼻涕走过去，把磨放下来。兰芝一旁看着都为他们感到紧张，那磨是纯石头打造的，看上去一点都不轻，几个小孩都面黄肌瘦的，比实际年龄小很多，还不知道有没有磨重。

    兰芝想去帮忙，奈何现在光是坐在这里就头晕眼花，过去可能只是帮倒忙。

    穷人家的小孩早当家，这句话在这几个孩子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兰芝一开始还怕他们做不好，没想到他们做起这些事情来十分熟稔，让她这个大人都不得不刮目相看。

    这几个小孩平日里估计没少做农活，个个的动作都很利索，没一会儿他们就把豆子磨完了。

    兰芝看了一眼石槽下面的木桶，不禁有点好奇，她拿出来的大豆足足一斤，不至于只出这么一点豆浆。她以前也用豆浆机打过五谷杂物，一斤豆子可以够她吃很久了。

    “怎么磨出来只有这么点？”兰芝疑惑道。

    “妈，大姐让我留了点起来，说下次吃的时候再磨。”杨武雄主动解释道，今天见到他妈拿出这么多豆子，还答应不卖大姐，他现在正高兴着。

    兰芝心中一片复杂，“不用留起来，全部磨了，我存了些，今后不会饿着。”

    杨武雄还小，到底更天真一点，赶紧去拿剩下的豆子。兰芝这才发现他们哪里是留了一点，几乎留了四分之三。

    杨小英和杨武雄都很高兴，只有杨小梅闷闷不乐，最后这顿香喷喷的豆浆，不就是给她送行的么？一想着这些，她更绝望了。

    豆子磨完之后，杨武雄又抢着去灶门前烧火，杨小英和杨小梅两姐妹一个洗磨，一个煮豆浆。

    兰芝坐在一旁看他们兴奋地忙碌着，心酸之余又不免感慨，她生活的时代真的太幸福了，这里的孩子才这么小就要操家做活，还吃不饱穿不暖……

    她一定要好好改写这个故事，不然悲剧重演。

    没过多久，豆浆的香味就溢满了房间。

    等到豆浆烧开之后，杨小英就赶紧去拿碗过来盛，端了一大碗给兰芝。那大碗制作粗糙，边沿满是缺口，嘴巴挨上去都得小心点，指不定要被割伤。

    这种家庭白糖是肯定没有的，豆浆是纯正的原味豆浆，兰芝也顾不得烫不烫，直接先喝几口满足已经饿得痉|挛的肠胃。

    一碗热豆浆下肚，她才终于从这副身体里感受到了一点点活气。

    不过杨小梅却没怎么喝，一直低垂着头，看上去十分沮丧。

    兰芝放下碗，柔声问道：“小梅不喜欢喝豆浆？”

    杨小梅愣了下，抬头看向她，脸上表情有些呆滞，随后又赶紧摇摇头，红着眼低声说：“我不饿，不想喝。”

    兰芝不难猜出她是在为何事伤心，就对她招招手，“你过来，我有话给你说。”

    杨小梅迟疑不定地走过去，兰芝伸手摸着她的头宽慰道：“你不要听别人乱说，我不会卖你的，你先把豆浆喝完，我们今晚有件大事要做。”

    杨小梅不知道她说的大事是什么，但她从来没见过刘兰芝这副温柔模样，既感到害怕，又不敢轻易相信，就怕这丝温柔是最后的假象。

    不过，她也是真的饿了，这么香浓的豆浆是她以前从来不敢奢求的，最后还是一边流泪一边咕噜噜将豆浆喝完。刘兰芝要把她卖了换钱，她也没法反抗，只能受着。

    一斤豆子打出来的豆浆让他们解了馋，但离真正吃饱还有一段距离。但兰芝也不敢让他们一次性吃太多，得让肠胃先适应下，暴饮暴食对身体伤害很大。

    恢复了些元气后，兰芝又问了三个小孩家里的情况。

    这个世界和她原来的世界略有不同，算是一个平行世界，跟她原生世界的八十年代初很类似，土地刚刚下放，已经分田到户。

    幸好已经下放土地，不然她那个空间实验站里的优良种子还没有用武之地。

    刘兰芝一家一共有五亩地，她那个从未出现过的未知老公也有一亩田，只不过这些土地都比较零散。而且听这三个小孩的描述，土壤质量并不咋样。

    当然，这些在兰芝看来都不是什么大事。

    等几个小豆丁收拾完碗筷，兰芝和他们一同走出房门。

    他们这一户算是金沟村的村尾，与村头和村中几户比起来，相对僻静些。这对兰芝来说是件好事，可以趁人不备的时候偷偷摸摸的搞些小试验。

    门口那块东倒西歪长着几窝菜秧子的地正是他们的，兰芝叫上三个小豆丁一起去把土地翻一遍，菜秧子全部拔回家当下顿的菜。

    几个小豆丁都不明白兰芝为什么要把菜给拔了，地里没有菜，他们今后吃什么？

    不过原主刘兰芝的脾气不好，稍有不顺心就又打又骂，他们平时也很怕刘兰芝。今天见刘兰芝这么反常，心中虽有疑惑，却也不敢有过多质疑。

    兰芝让他们松完土，自己又拿了一些蔬菜种子撒下。他们家的茅厕积了不少粪，兰芝见这几个小家伙平日里应该是各种农活都会做的，便又让他们抬了些粪水浇灌在土壤上。

    虽说原始的粪水有点恶心，但在目前这种情况下，粪土是最好的肥料。

    等他们把菜种子播完，又灌溉了足够的粪水之后，天色已晚，兰芝又从空间试验站里取了两斤黄大豆出来，一大半浸泡在水中，剩下的依然磨成豆浆，晚上就吃豆浆下蔬菜苗。

    晚饭后，兰芝交代了几个家伙一些事。

    夜幕笼罩大地，一道人影鬼鬼祟祟地走到刘兰芝的房门前，在禁闭的木门上敲了敲，“刘三娘，在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