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一日无主,局一日不稳。
蛮子扰边, 皇都内乱, 边疆也人心惶惶, 战争似乎一触即发。
樘华这日与兄长一道吃午饭, 只吃了小半碗便有些吃不下, 他放下碗筷,手撑在膝盖上看着他兄长,“大兄。”
“嗯”顾樘昱抬眼看他, “饭菜不合胃口再让他们做一份。”
“不是不合胃口,是没心情, 吃不下。”樘华看见了他兄长,叹了口气, “大兄, 你说现在这局势, 我们还能等到下个月的粮草么”
“这不是有我么你愁什么”
“总不能什么都压在你一个人身上啊。”樘华压低声音, “大兄你给我交个底, 你最近可有收到什么消息下月的粮草能及时送来么这眼看就要乱到这边了, 若是不能,我们出资先购买一批粮草罢。”
顾樘昱难得没拒绝, 而是问“你现在手里有多少银两”
樘华立刻飞快道“拿在手上, 能立刻去兑换银两的银票有十一万,我还随身带了五千两黄金和各色宝石, 若要凑, 凑个十五六万两不成问题。”
“既然手头有钱, 便先备着罢,算是大兄借你的。”顾樘昱道“库房里还有近百万斤谷子,旁边地里也还有几十万斤萝卜白菜未收,你让人备上二十万斤便差不离了。”
樘华一口应下,“成,那我便让孟存锐联系人去。”
商户什么时候都不缺,哪怕大战爆发之际,也有人趁着这个商机想大赚一笔。
孟存锐接到差事后笑着对樘华说道“二公子您放心罢。泗吉镇的事没有我老孟不清楚的,保准买来又好又便宜的粮。”
“那这次就交给你去办了。”樘华压低声音,“买粮之事不宜声张,你让手底下都保密。”
孟存锐郑重应下。
孟存锐作为樘华的副手,对泗吉镇了解之深,出乎樘华意料之外。
不到三天,他便联系到了宁北商会的会长,泗吉镇及附近的粮食买卖都集中在了宁北商会手中,要买粮得跟他们买。
二十万斤粮是桩大生意,孟存锐来报价,“公子,我们压价压到四百八十文一石粮。”
一石粮市值一百二十斤,四百八十文一石,合则四文钱一斤谷子。
“可打听清楚了这些粮食是新粮还是陈粮都产自哪里他们收来的时候大概多少钱一石。”
“这”孟存锐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这个属下尚未打听到。”
樘华道“你去打听一番,看附近可有其他商行卖粮,价格几何,或者除我们之外是否有哪家吃得下这么多粮食。”
孟存锐忙领命而去。
半天过后,他忙过来回复,“这些粮食都是陈粮,应当去年在据此八十多里的关内收来,收来时价格两文五厘钱一石。”
樘华敲敲椅子,“那其他商人呢可有”
孟存锐摇头,“只此一家,就他家独大。”
“难怪。”樘华问“那除我们之外,他们可有其他的大客户”
“没,他们就在镇上开粮行卖。”
樘华冷笑,“上哪消耗的了那么多我们这里有多少人你又不是不知,何况不少人家乡下都种着点地,不用完全到外边买粮,我看他们定偷偷运到北鹄去了。”
孟存锐心里也知道多半有这事,不过他们才来不久,本地的枝枝叶叶还未理清,他也不好开口多说。
樘华道“你将这事报于我大兄,你们查一查。”
“是。”
这些都是长期在边境做生意的人,一个两个滑头得很,顾樘昱最终也没查出什么来。
樘华心里有所预料,也没说什么,只让孟存锐得去跟他们谈,“告诉他们四文一斤的陈粮太贵了,且四跟死谐音,不吉利,问问他们文人卖不卖,不卖便回去关内买吧。今年夏粮刚下来没多,三文一斤大量收购新粮应当也不在话下。”
孟存锐应声,又跑去谈,这回成功以三文一斤的价格买下了二十万斤陈粮,宁北商会的人还多送了五千金,说慰劳将士。
樘华处理好这些事后,便没将这事放在心上,他让人去买布买盐,又囤了批肉食。
不知从何时起,顾樘昱已将军中的内务全交与了他。
樘华做事细心,又铸造军刀在先,他来做这个粮官,大家都能服气。
皇帝驾崩的消息半个月后方正式传过来,与此同时正式传来的还大皇子继位的消息,二皇子正在潜逃,四皇子被囚的消息也传来了。
樘华早就得到了这些消息,然而真正听到的时候还是不免伤感,当晚他拉着他大兄喝了一顿闷酒,也算在边疆遥祭他皇伯父。
天子驾崩,天下缟素。
樘华先前买来的白棉布被裁成一条条,系到了每个人头上。
情势如火,樘华常能听到哪里边境外敌入侵的消息。
从北到南,从西到东,周围诸多小国似已结盟,突然接连发难。
顾樘昱冷笑“也未必就是以结盟,只不过看我大晟陷入了战争中,狼子野心不死心,想横插一脚过来分杯羹而已。”
“大兄,那我们如何,就在这里等么”
“等”顾樘昱掷地有声,“我大晟男儿,须得将国门守好。”
战争说远不远,说近不近,情势已紧张到这地步,樘华还来得及去听课。
阮时解他们都知道这边的事情,除叹息一声外,也没别的法子帮他。
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
樘华他们这里也冷了起来,每日早晨起来,都有厚厚的霜。
他们在这陈兵两万,樘华原本以为北鹄不敢打过来,没想到出乎他的意料,就在他以为最不可能打过来的那日,北鹄突然来了五千兵丁,出其不意攻袭过来。
顾樘昱在边疆待了十几年,为人沉稳,用兵老练,这小股兵患被他轻易解决。
当日下午他收到消息,北鹄人十万兵马,绕过他,从另一道防线攻进大晟了。
那正是靖宁王他们守卫的地方,若消息属真,靖宁王他们将正面迎敌。
“大兄”樘华脑子嗡一下,兄弟两对视,彼此都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三万兵马对上有备而来的十万敌军,他们将没有任何优势。
“全军听令,留五千于此,剩下一万五千人随我驰援”
一营帐的将领望过来,“将军北鹄三十万兵马,还剩十万留守,若我们走了,北鹄人从后面攻来当如何”
“若他们敢倾巢而出,我必调转方向,深入他们王庭”顾樘昱牙关咬了又松,松了又咬,“时不待人,追”
各将领去点兵点将。
樘华跟在他兄长后面赶忙说道“大兄,我与你们一道去。”
顾樘昱点头,“成,快去换衣裳。”
樘华忙道“我知,大兄你亦是,莫忘了防弹衣。”
顾樘昱平日御下几严,此刻大军开拔,也不过半个时辰便弄好了。
前方已派了斥候出去,打探前后的消息。
樘华回到屋里换衣裳时,看着墙壁上那扇门,心里天人交战。
叶秩抱着刀在门口等他,见状说道“你若是担心,不妨开门过去与他说一声,反正也用不了多少时间。”
樘华中显露出挣扎之色,他摇摇头,“罢了,我不说还好,说了他更得担心。若有空,我晚上过去。”
叶秩道“那便走罢,莫耽搁时间。”
樘华将匕首绑在腰上,拿上佩刀,再次回头看了身后那扇门一眼,“走”
樘华白日跟着军队走,晚上抽空回去跟阮时解说一声。
他并未战斗人员,一直在后勤,又有叶秩严严实实护着,哪怕已参战,身上也没什么伤口。
在阮时解这头,他不敢直说已经开战,在他自己那头,他们又没找着他们的父王,据说第一日溃退时,亲兵们掩护靖宁王撤退,后被北鹄军冲散,不知所踪。
顾樘昱与樘华心中着急,奈何现在无法大规模派出人手去找,找了几日找不见,已经不知他们父王退去哪里了。
樘华心中焦急又心虚,一时压力极大,人瘦了好几斤。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顾樘昱带着人一直在北鹄后头追赶,北鹄人则势如破竹挺近大晟皇城。
双方交锋好几次,各有输赢。
樘华以为他们将会陷入一段时间的持久战,谁知,在这个时候,他们收到消息说新皇弃都而逃,逃前还将二、三、四三位皇子杀了个精光,就怕他们临危受命,黄袍加身。
消息传出,举国哗然。
当晚,樘华被他兄长拉着,在军中喝了一顿闷酒。
将士在边疆死战,还有极大把握能守住皇城,等待驰援的天下之主却望风而逃。
这事居然话发生在他们大晟王朝之中。
战时无好酒,不过是村里人家酿了,兑水卖出来的水酒,下酒的则是萝卜干。
樘华陪他兄长喝了一杯又一杯闷酒,心中亦百感交集,气愤异常,心里已做好去勤王的准备,然而他怎么也没想到,他大兄果决起来会如此果决。
喝完酒,半醉的顾樘昱便下令收拢残军,继续南下,驱除鞑虏,恢复大晟。
至于原来的大皇子,现在的新皇,顾樘昱已不在意了。
这一打便是小半年,顾樘昱手底下人越来越多,从开始的两万激增至二十六万,难为樘华在后头跟着调度,还能每日过去阮时解哪儿上课,在叶秩的配合下,四十分钟的小课间出去厕所开门回这边确认是否有军情。
他开了个坏头,没在第一时间跟阮时解坦白,后来则没机会坦白。
就在这种纠结当中,樘华一直瞒到顾樘昱的军队打到了皇城根下,将北鹄等几国蛮子的军队打散打残,眼看要登基继位,这才被阮时解堵住。
“你最近不大对劲,有事瞒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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