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席岭也不算没经过事的人,当年刚开始创业的时候, 什么牛鬼蛇神都见过, 什么匪夷所思的经历都听过, 然而樘华这一出还是把他给惊住了。
陈穗深知这种三观炸裂的感觉, 他拍拍自家男友, 对阮时解道“那我们先回去了。”
“嗯,路上小心。”
贺席岭正在恍惚中, 依然记得转过头来说了一句,“你们放心,我会记得保守秘密。”
樘华心中感动,忙点头,“多谢贺兄,我们下回再请你们吃饭”
贺席岭苦笑摆摆手。。
送他们离开后, 樘华跟阮时解回来收拾桌子。
樘华轻吁一口气, “不知贺兄怎么想”
“能怎么想”阮时解道“他年纪轻些,对这种事情最好接受,应当不会有太大的问题,过两天就好了。”
樘华点头。
水龙头打开了, 水流哗哗地放出来。
阮时解洗干净手,转身看着他, “放心, 万事有我。”
樘华原本还忐忑着, 对上他温和平静的眼睛, 那颗提起的心彻底放下了。
樘华弯起眼睛笑了一下, “阮哥威武。”
洗完碗,两人上楼。
阮时解问“你这半年忙不忙你现在能全天候过来,你想这半年开始上学,还是下半年再开始上学”
樘华想了想,“还是下半年再开始上学吧,正好跟下一届的新生们一起,也免得漏听了什么,上半年我要带着他们种东西,恐怕有些抽不出空来。”
春节已过,马上就要松土种春小麦,种完小麦又得种菜蔬,还有水稻也要准备开始种了。
种田最讲节气,一轮轮忙农活紧锣密鼓,樘华本身就不大擅长种田,在这种情况下他作为主事人,还真不一定抽得出空。
阮时解颔首表示理解,“我去跟他们说一声,等到下学期再去。”
樘华在王府里待得颇不自在,年初五就回皇庄去了。
靖宁王原本还想多留他住几日,见他神采飞扬地使唤奴婢搬东西准备去庄子上,猜出他在府里待得不自在,无声叹了口气,没有多说,只是叫下人装了三辆车吃食送到庄子里去。
李昌利等人比他回来得还早两日,已安排田仆赶着牛犁地,春小麦准备开始种,还得再种一回蔬菜,免得三四月要过菜荒。
这几日不像先前那样冷,土已经化冻了,田仆们从小水库引水过来将浸泡所有农田,浸泡透了,便可下犁犁地,比起以往犁干干的地,这样犁起来要简单得多。
庄子里本来有十头牛,去年又买了一批小牛,每头老牛都可套犁犁地,小牛则选身子骨健壮,身材高大且脾气温驯的去犁地。
这批牛去年便已穿了鼻环,现在拿来用正好。
这几日天气都还行,没怎么出太阳,也没下雨,大部分时候是多云天气。
今年初十立春,还差几日,大部分人正在过年,庄子里的田仆热火朝天地正在干活,去年樘华设下了各样奖励,田仆们有奔头,干活便格外积极。
樘华带人巡视农田,耳旁是田仆们干活的吆喝声。
他一手拿白纸订好的本子,一手拿令人自制的铅笔走在田头,顺便记录田里的情况,比如田里的鸟类,虫类,杂草种类等等。
李昌利等人不明白樘华记录这些做什么,却也不敢多问,只跟在樘华后面看他记录。
樘华走了一圈,正好又到了一队的地盘。
钱罡毅正跟手下队员们一起犁地,吆喝的号子叫得老长,跟隔壁队的号子相互应和。
水牛歇息时下了嚼子,也时不时哞一声,应和着早春的鸟鸣,显得格外热闹。
从这气氛中能很明显看出,田仆们干活累归累,过得却很开心,樘华不禁觉得有些欣慰。
天阴着,太阳没出来,天气有些冷,下田的田仆一应挽起裤脚,光着脚踩下田里,热火朝天地忙碌着。
樘华见状,转头吩咐,“今日中午杀几只鸡,炖桶生姜鸡汤加菜。”
手下人明白这是要炖驱寒的鸡汤,赶忙应了。
樘华曾严令过,他巡视田里的时候不必手底下人停下来行礼,大家看到了樘华,依旧各干各的,顶多不好意思地冲他笑笑算是打招呼。
樘华四下张望一眼,冲钱罡毅招招手,示意他过来。
钱罡毅眼睛明亮,一见樘华叫他,忙将手里的活计交给队员,快走几步上田埂来,他之前他还没忘记用水洗了洗脚。
“大人,您叫我”
“嗯,找你问些事情。”樘华示意他赶紧将鞋子穿上,示意他站到自己跟前。
钱罡毅眉开眼笑,忙走过来。
“你们现在犁地,田里的虫可多”
“回大人,经过一冬休整,现在虫不算多。”
“不算多是怎么个算法先前种了菜的地虫多,还是没种菜的地虫多”
“没种菜的地虫要多些,种菜的地虫我们都抓过一轮了。”
“虫有哪些”
“蛴螬、蝼蛄、金针虫、地老虎都能看见,地老虎最多。不过水一泡田,地老虎死得七七八八,我们耕田的时候大部分还是捡到死了的虫,活着的虫比较少见。”
“嗯。下一个问题。地好不好耕只浸湿,用水泡着,以及没泡水,哪种地好下犁”
钱罡毅毫不犹豫地答道“用水泡着的地最好耕”
樘华又问了些常规问题,问好后做记录,然后让钱罡毅回去了。
他不仅叫了钱罡毅,另外几个小队的队长也叫了。
樘华做基础研究,正需要大量收集数据的时候,也没问什么特别艰深的问题。
樘华第一回叫他们之时,他们还有些战战兢兢,现在已经被问习惯了,几乎不假思索就能答出樘华所有的问题。
这些田仆都是没念过书的大老粗,问什么答什么,一来一回之间时间过得飞快。
樘华走了一圈问了一圈,差不多便到吃午饭的时候。
今天可以吃肉,樘华还特地让人加了一桶鸡汤,老母鸡熬出来的汤,香味老远就闻得到,哪怕加了大量生姜驱寒,这股香味也十分明显。
他们去年种的菜除了往外面送了几十万斤之外,自己也留了一些,白萝卜、腌萝卜、焖萝卜、萝卜干,泡包菜、包菜干、酸包菜,泡白菜、辣白菜、酸白菜。
他们种的菜品质本来就好,制成各种制品之后也好吃,尤其是酸包菜咸萝卜等跟辣椒一起炒了肉,放足盐,又酸又香,极为下饭。
这些干惯了苦力的田仆们,配上这样的饭菜,个个都能吃个四五碗。
樘华接管他们后给他们的待遇十分好,别的不说,起码饭菜给足,田仆们的日子比以往好了不少。
樘华上午做完记录,下午去看小麦种子,他们种小麦要有一个初步的选种。
他令手下人将皇都各大粮食行的小麦种子都买回来些,下午将直接验看。
与别人不同,樘华查验小麦种子的时候,不但查验种子的饱满程度,颗粒大小,还要做成面,尝一尝这些种子分别是什么味道,最后再看发芽率。
李昌利等人都知道他是个严谨的性子,不敢糊弄他,因此整个皇都三百七十六家粮食行的小麦种子都买了些。
樘华也细细做了记录,还专门派懂行的人过来给他做讲解,说一说这些小麦分别产自哪里。
若是小麦好,产地气候土壤等与他们这里不同,他们用了这款种子也种不出什么好效果。
不同于其他农作物,春小麦越早播种越好,因为春小麦得有一个春化阶段。
春小麦的种子在土壤萌动后,必须经过一定的低温条件,才能起身拔节发育形成结实株体。
樘华吩咐李昌利,让手下人加紧将田整出来,准备播种。
他们一共有五百亩地,虽然每亩地理论上来说都能直接或间接地连接上沟渠,但并不是每亩地都能得到充足的水源灌溉。
尤其现在是冬天,本来就处于枯水期,哪怕他们有水库也有直通山里的沟渠,水源还是不够。
平时没什么感觉,一到现在这种需要大量用水的时候就很明显了,直到此时,樘华发现他们的水库建的有点小。
现在没有水泥,樘华不敢建大水库,就怕春汛夏汛,水库涨得太满容易溃堤,到时候他们这个皇庄将会首当其冲。
然而五百多亩田,哪怕他建了好几个水库,这几个水库也就十多亩大,或者说,叫大点的池塘比较合适。
平时用水还好,现在一到了急需用水的春播期,这六个水库的水量就有些不够看了。
樘华估摸着,下回有条件得把他们这几个水库再扩建一番,他今年可以努力一点让人把水泥配方给弄出来,冬天农闲的时候再修一次水库,明年就不怕没水用了。
樘华实在勤勉,皇都里不少人都在关注着他,宫里的人也把他的消息放到第一步。
这一天,皇帝给太后请安,中途不知怎么聊起樘华。
太后得过樘华的衣裳首饰,对他印象非常好,一说起他,便忍不住感慨“这可真是个孝顺孩子,哀家看满皇都也没几个像他这么有心了,难得还那么能干。”
“这倒是。”皇帝哄老娘开心,笑道“越大越机灵了。那孩子佛缘也深厚,听说有神佛常入他梦。”
太后眼睛一下亮了,“哦,这是怎么一回事哀家怎么没听说过”
“这也是去年的事了,那时他住在离皇都不远的庄子里温书,说要恩考。临近大年的时候,忽然骑马连夜赶回来要觐见朕,说梦到了边疆告急,当时朕还莫名其妙,谁知去信一问,事情果然如此。也多亏他早做提醒,边疆诸将有所防备才没叫蛮子得逞。”
太后老了,就信这些神神鬼鬼的事,她身子前倾了些,“这都能梦到”
皇帝笑道“许是他真的梦到了罢,要不然相隔千里,也不知他消息从哪来,还说的那么准。”
“这倒神了。”太后道“不然传他进宫来,陪哀家说说话,听他怎么说。”
太后眼看着就要发懿旨,得宠的太监凑过来小心陪笑“回娘娘,清源将军已经去了庄子上,接到懿旨后怕明日一早方能赶回来。”
樘华被封为二品辅国将军,封号“清源”。
太后下意识的抬头去看皇帝,“这么早,不是还没上朝么他怎么便去当值了”
皇帝也惊讶,“朕可没下旨令他早早过去当值,他是真去当值了,还是只在那里住上一段时日”
太监道“恐怕已经当值了,奴才听说他们开始种麦子了。”
太后听他这么说,就知道樘华一定已经在干活了,不然太监不敢冒欺君的风险这般答。
“这孩子心眼怎么那么实年初六都还没到呢,就已经去当职了。”
皇帝道“他素来实心眼,去年恩考得了榜首,朕问他想去哪里,他推了户部的差事,就想另外去种田,朕劝都劝不住。”
太后感慨,“这样勤勉的臣子也是难得。”
皇帝笑道“就盼天下能多几个这样的臣子。左右无事,朕等会去瞧瞧他种田种得如何。”
太后听他这么说,心痒得紧,“哀家也跟着瞧瞧去。”
两人都是说到做到的主,话一出口,便张罗着摆驾。
手底下人忙劝,皇后也道“母后,还是明儿再去吧,天色已渐渐暗了,赶过去也看不了什么。”
皇帝没想到老娘也想去,人一多就得给时间让樘华好好安排,他劝道“母后不必急,还是明日再去瞧瞧。朕先给他下道旨,让他准备好迎驾。”
太后刚被劝着坐下,闻言忙摆手,“可别。你若是下旨令他准备,他将前事都弄好了,到处弄得整整齐齐,规规整整也没有意思,不如我们直接去,看看他那庄子到底如何。”
皇帝笑道“也成,我们明儿上午再出发。”
樘华还不知道皇帝要来,他正忙着种小麦。
先前犁地的时候,他们为了好犁,也为了淹死害虫,特地放了水进去,小麦却不需要多少水,水多了还会烂根。
他现在正带领手下人监测土里的含水量,等干得差不多才能将小麦种下去。
也有干一些的土,已经开始种了,樘华叫他们做好记录,等收获的时候再来对比,看看哪种种法种出来的小麦好。
御驾驾到时,他带着李昌利他们正拿着一碗碗土在对比,樘华还十分接地气地用手碾压泥土,看是否板结,泥土里的主要成分是什么。
像草籽、草根、虫卵、石子、沙子等,肉眼就能看出来,剩下的得借助工具,弄成水溶液再来测试。
他们在忙碌的时候,外面的侍卫匆匆忙忙跑进来,双膝一跪,匆忙禀道“公子,陛下与太后娘娘驾临”
皇庄没有配备侍卫的需求,上面也没有人愿意给他配侍卫,这些侍卫乃樘华从府里带来,都是他的心腹。
樘华见他这慌乱的样子,眼睛一扫旁边明显也跟着慌乱起来的李昌利等人,肃容点头道“既然如此,准备迎驾。”
他自己就着田里的水洗干净手,然后问道“陛下与太后娘娘到哪儿了,可到了近前。”
侍卫打着颤儿,忙道“就在皇庄外。”
“不是令你们放哨么怎么没早发现”
侍卫哭丧着脸,不敢回答。
樘华深吸一口气,“跟我去迎驾。”
皇帝已经第二次来他们这了,樘华出去的时候,皇帝与太后正在四下张望。
看见他,皇帝笑道“你们这收拾得挺整齐,看起来比去年要好。”
樘华忙要跪下,“臣给皇伯父请安,给皇祖母请安。”
皇帝与太后皆道“免礼。”
樘华有些拘谨,“水库已经修好,引来了水,是比去年景色要好些。不知皇伯父与皇祖母驾临,有失远迎,还请皇伯父与皇祖母恕罪。”
太后拍拍他的手,“好孩子,今日哀家以自家人身份过来逛逛,你不必拘谨。先前哀家特叫他们莫提前说,就想过来看看你们平常在做些什么。平常如何,今日便如何了。”
樘华忙弓着身子请两人进去,身后跟着太监宫女呜呜泱泱一大堆。
他们这庄子自建立以来是第一回那么热闹,上次皇帝来时都没那么热闹。
太后一进去就看见一块块整齐的田,有些上面种了东西,已经发出芽来,嫩嫩绿绿一片,随春风摇晃,有些刚犁好地,田里水波荡漾,映着天上的云朵,十分惹人注目。
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特有的气味,十分特殊。
太后与皇帝久居宫中,不常出来走动。看到这田园景色,心里先喜欢上了。
太后四下看着,连连点头,道,“不错不错。”
樘华忙笑道“臣等正在准备种麦子,皇祖母可要随臣来瞧瞧”
“你们麦子怎么种得那么晚哀家来时,看路上已经有不少人家种好了麦子”
“回皇祖母,他们种的可能是冬小麦,臣这里的是春小麦,品种不一。”
“哦,春小麦与冬小麦可有什么区别”
“区别有些多,种植时间、生长时间以及口感产量等都不相同,臣去年原本应该开始种冬小麦,奈何地没修整好,只能先种春小麦,今年冬天再试试冬小麦,对比一下两种有何不同。”
太后与皇帝听他一路讲解,连连点头,看向他的目光越发和蔼。
樘华申出手时手腕处带了一块泥土,他自己没发现,皇帝跟太后倒看得分明。
他是个做实事的人,对这片田地又上心,介绍起这片田地与上面的作物来,如数家珍,话都比平时多了不少。
“咦,”太后看见好几亩田的菜苗,目露好奇之色,“你们是油菜苗罢”
“皇祖母好眼力,这正是油菜苗。臣今年一共种了五十亩油菜苗,还没完全种完,这只是一部分。”
皇帝奇问“怎么种那么多油菜五十亩怕吃不完罢”
樘华忙解释道“油菜的吃法比较多,小的时候可以吃菜苗,大一些可以吃菜心,等开花了就结菜籽炸菜油,榨油的肥料以及菜叶到时候还能用来喂猪喂鸡喂鱼等。”
樘华解释道“臣观许多人家吃猪油,若是能多种些菜,菜油价格降下来,也算是利国利民的一件好事。不过这事得慢慢谋划,行的话,过个十来二十年,吃菜籽油的人才会慢慢增多。”
皇帝点头,“你的庄子你自己做主罢。”
五百亩地不算小,樘华带着他们逛了一圈,半上午就过去了。
眼看要到吃午饭的时间,樘华也不能将他们撵回去,只能小心问两人是否有在这里用饭的打算。
太后今天难得走了这么多路,胃口正开,她有些饿了,便笑道“就在这吃吧,哀家也尝尝你们种出来的菜。”
皇帝没意见,还开玩笑道“今日便劳你招待了。”
樘华哪里敢接这样的玩笑话,忙行礼去吩咐手底下人。
皇帝与太后一张口手底下人都忙起来了,禁军、太监、宫女,各路人马井井有条地伺候,既要保证中午的饭菜能入口,又要防止的人下毒。
樘华还得在御驾面前陪着说话,想了想,叫李昌利等人过来吩咐,“中午就做我们常做的那些菜。”
做那些菜不容易失手,还能尝个新鲜。
樘华细细吩咐,“去水库里捞几条鱼,做酸菜鱼,辣子要放少些。杀只鸡浸白斩鸡,鸭则做酸笋鸭,主食做白菜饺子,若是能找着野菜,再做一份野菜饺子。其余蔬菜瓜果,你们看着上,宁愿多,勿要简陋。”
“是”李昌利擦着额头上的冷汗,在禁军的目送下忙去张罗饭食了。
他还是第一次接到如此重大的任务,大冬天汗湿了头发。
樘华对等在此地的禁军将军张献宁客气道“劳烦张将军,此地还请您多看着些。”
“这个自然,顾大人不必客气。”
樘华点点头又回去了陪两位说话。
他们上午走的慢,走了这么一遭,太后筋骨活动了一回,觉得颇为舒适,心情也好。
樘华招待他们喝茶吃点心,好在先前靖宁王给他送了几车吃食来,现在倒不至于太过寒简。
手底下人用心伺候,李昌利等更是使出吃奶的劲,命许多田仆一起动手杀鸡宰猪,将几个菜收拾出来。
这些菜都不是精致的菜,不过胜在新鲜,菜新鲜,菜品也新鲜,皇帝与太后两人又走了不少路,正是饿的时候,用这样的饭用得极香。
这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用过午饭后,樘华好不容易将皇帝以及太后送走,在心里松了口气。
太后与皇帝对他实在满意,太后临走时还拉着他的手,殷殷嘱咐,“哀家知你是个好的,你在这里住着,也莫要太过简朴,你还年轻,莫亏了自个儿身子。”
堂堂一国太后,能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可谓亲切至极,樘华心里感动,行礼道“多谢皇祖母,臣一定好好照料自个儿,不叫你们担心”
太后欣慰道“这便对了,多保重身子,也好为这天下多谋几年福。”
樘华不知道太后出于什么原因才说出这么一番话来,也有可能是纯粹的客套话,不过这话一传出去半个皇都都惊了。
随后,皇帝与太后皆有赏赐下来,令不少人狠狠眼红了一把。
很多人在樘华这个年纪还是白身,再没出息一点的,即使年长他一辈,也不过是个小官。
皇都里没几个像他这般,还未满二十便到了这个高度,况且颇得皇帝与太后的青眼,若是能一直这样持续下去,以后还不定有什么样的造化。
真说起来,樘华不过是为庶子,原本请封都轮不着他,他兄长要继承王府,弟弟是嫡子,应当也能请下个封号来。
他作为中间的庶子,不上不下,实在有些尴尬。皇帝不可能给靖宁王府如此厚待,皇子们本来就多,子子孙孙数十人,正宗的皇子皇孙都不一定有封号,他这偏房庶子就更不大可能了。
然而,满皇都都觉得不大可能有出息的人偏偏最有出息,樘华无论做官还是从商,都做得风生水起,令许多人大跌眼镜。
只这一遭,暗地里嫉恨他的人就不知有多少。
先前叫他“顾狂”等花名的人便多少期望他狂妄自大,自毁前途,只是世事难料,他不仅没有自毁前途,还大放异彩,直至这个地步,大部分人已惹不起他了。
年初十,早朝正式开朝。
樘华现在已经是四品官,平时不怎么上朝,不过大朝会须得参加,像年初十开朝,第一次的大朝会,他是必定要参加的。
江平原平时跟他住在庄子上,知道他要开朝,头天晚上便令敬宜与瑞栀两个熨烫好衣服,准备朝珠朝靴等。
他们离得远,第二日天未亮,樘华就被挖了起来,送上马车,江平原亲,自驾车带他往宫里赶。
樘华眉眼饧涩,困得在马车里直打哈欠,喃喃道“这日子也太什么了,天又冷眼又困,还得颠颠簸簸去上朝。”
江平原温声,“公子莫说这样的怪话,这难道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荣誉若换个寻常人来,宁愿短寿十年二十年,怕也想获得个颠颠儿上朝的机会。”
“事实就是如此嘛,我也就在你面前说说。”樘华靠在靠垫上,从匣子里摸点心吃,“我约了千曲他们过几日去逛元宵灯会,你记得空出时间来与我一道去。”
“我知道了。”
江平原现在也忙开年了,他既要管铺子,还得安排两个庄子,甘华那边香云纱的印染不能停,谷准的玻璃也还要继续烧,郎窑瓷也得跟进。
他是大管家,虽然下面有许多人手可使话,但这么多事也足够令他忙得脚不沾地。
江平原都在太忙,忙得都快想不起来操心自己的终身大事了。
樘华倒解决了自己的终身大事,他白天在这边忙碌,晚上过去黏着着他阮哥,日子过的充实又快乐。
樘华住在庄子里,不必担心有人突然闯入他房间,心里一直暗搓搓计划晚上去跟阮时解睡。
如果不是阮时解最近实在太忙,要处理他公司新项目的事情,樘华计划早就得逞了。
樘华到宫门前时,天才微微露出点白光。
官员们大多已经到了,大家啃饼子的啃饼子,三三两两凑在一起说话的说话。
许多人看见樘华过来,纷纷扬起笑脸跟他打招呼,其中也不乏一些长官。
樘华忙谦虚地回应,该拍马屁的拍马屁,该结交的结交,短短一年多,他已经成为挺适应官场的老油条。
大朝很快便开始,大家排好队,在太监的引领下,慢慢到议事殿去。
樘华排在靠后的位置,站着听了全场。
他这种级别的小官员,不是有什么特别的事情的话,在朝上基本不会说话,就算有事大多,也还是以上奏折为主。他们的官位实在太低了,一般来说没有他们说话的机会。
绝大部分人当官当得比较谨慎,奉行中庸之道,不会做这个出头的椽子。
樘华站着听了近两个时辰,国家大事都心里有数了。
随着太监一声退朝,樘华他们这些官位低的站在原处,等前面的大人们先走,才在后面慢慢跟上。
“樘华”听到前面有人叫自己,樘华觉得这个声音有些耳熟,他睁大眼睛往前看去,只见四皇子正他招了招手,二皇子顾戈也在。
樘华心中一凛,脚下却小跑几步跑到他们跟前,认真行过礼,叫了一声,“见过二殿下,四殿下。”
二皇子顾戈笑道“樘华何须如此客气都是亲戚,叫我们一声兄长便是。”
普天之下,还真没几个人敢跟皇族论亲,樘华有丝犹豫。
二皇子“前几日皇祖母还特地对我们几个夸了你,叫我们见贤思齐,华弟今日可有空,不妨一道去喝几杯,我们兄弟之间也亲近亲近。”
樘华无法推辞,只得道“殿下客气了,理当我请二位去喝酒,不知二位想去哪里喝”
“就聚贤楼罢,听闻华弟常去那里,估计那里的酒菜应当合你口味。”
樘华硬着头皮应下,“臣还穿着朝服,还请二位殿下容臣去换个衣裳。”
顾戈笑笑,“本王许久未见皇叔,今日正好与你一道去瞧瞧。”
樘华去看顾戟,顾戟朝樘华露出一个油腻笑容,樘华眉头几乎不受控制地要皱起,他费了点力才勉强控制好自己的表情
樘华不愿意跟他们出去,又不得不跟他们出去,费力拖延无效,只得让江平原驾车回顾王府,打算等会儿再说。
樘华大不担心别的,他现在圣眷正浓,估计他们两个也不敢打自己主意,不过现在朝廷上的争端隐隐有白热化的趋势,樘华不愿意跟他们多来往,免得有人误会自己站了队。
估计也正是这样,他们两个才想拉拢自己。
樘华知道自己还有个别人没有的优势,那就是他能挣钱。
争皇位也需要经费,他手里几十万两银子捏着,就没有谁不眼热。
靖宁王见樘华但他们带了回来,目中也露出一丝惊讶之色,连忙向两位皇子行礼问好。
顾戈笑道“王叔不必客气,是本王叨扰了。”
樘华道“父王,我先换件衣裳,待会要与殿下他们出去吃酒。”
靖宁王笑“去罢。你们年轻人也多出去走动走动,你弟弟在家,待会儿叫他跟你一起去,若是喝多了,他也好驾车送你回来。”
樘华心头一动,“多谢父王。”
顾戟笑“皇叔多虑了,哪里用得着他弟弟跟着,若他喝醉了,我们送他回来便是。”
靖宁王温和笑道“只有下属送上峰,哪有上峰送下属这不合规矩。刚好他弟弟也在家,闲着让他去跑跑腿,免得他整日在府里无事生非。”
顾戟听他这么说,不好反驳。
樘华也怕出事,特让江平原去请顾樘晗。
顾樘晗人不大聪明,性格倒还孝顺,也算守礼,尽管不太情愿,还是来了。
樘华道“待会儿你与我一道上去喝酒,酒桌上懂眼色一些。”
顾樘晗瞅他一眼,嘀咕,“好事不想到我这些麻烦事,第一个就想到我了。”
樘华乜他,“你还想怎么地”
顾樘晗已经被他收拾怂了,闻言不敢多说,抿着嘴站到一边。
不多时,樘华带着顾樘晗跟顾戟他们一道出了门去聚贤楼。
这酒楼一般,酒也一般,樘华他们坐了个包厢。
酒菜上齐后,顾戈举杯笑道“我们兄弟这么多年,也未好好亲近亲近,这杯酒本王敬你,日后还得多来往,莫要太生疏。”
樘华忙举杯喝了,嘴里说道“哪里哪里。”
顾樘晗也跟着举杯,樘华忙道“二殿下,四殿下,这是我弟弟顾樘晗,日后还劳两位殿下多照顾照顾。”
顾戟明显想谈一些隐秘些的事情,谁知道半路出来个棒槌顾樘晗,饭吃了是吃了,目的却没达到,气得他肺管子疼。
浪费了时间,吃了一顿饭,只拉进了些关系,顾戈也有些遗憾,不过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只得等下次再来。
这次酒局只有顾樘晗一个人挺高兴,剩下几个人都是表面上笑着,内心却郁闷。
樘华灌了不少酒,中午就在王府里休息,下午一醒来就让人驾车回庄子里。
靖宁王来送他,“怎么这么赶,已经下午了,要么就在府里歇息一日,明早再赶过去吧反正也不差这么一点时间。”
“多谢父王,还是不必了,现在我们正在春耕,每一日都十分重要,若在府里歇息,得耽搁一日半。还是算了,等忙完这段时间我再回复来看您。”
靖宁王见儿子脸上满是疲惫,也没多说,只是拍拍他的肩膀,“你自个儿注意些,有事向父王说。”
说到最后,靖宁王压低声音,“我们这等人家,不必掺和到那些事去,你自己注意一些,能推就推了吧。若实在不行,你避在庄子上也是个好法子。”
樘华郑重,“我知,就怕他们不放过我们,今日上午晗弟跟他们喝了一顿酒,父王你也多叮嘱他一些,莫叫人钻了个空子。”
“父王知道了,本王心中有数,你放心吧,有我在。”
樘华回去庄子,他倒没推脱,现在每天都要记录数据,他是真忙得很,几乎分身乏术不能耽搁。
他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不觉得,晚上去到阮时解那里,心里的委屈便有些压抑不住了。
阮时解见他脸色不好,站起来走到他身边,摸摸他的脸问道“怎么了”
光很好,气氛也温和,尤其面前这个人是樘华好不容易才追到手的人。
樘华一下扑到他怀里,抱住他的腰闷声道“没什么,就是想你了。”
阮时解笑了一下,揉了揉他头发,“嘴那么甜”
樘华闷声,“嗯,甜,你要尝尝么”
跟坦荡的人谈起恋爱来,总是特别直白,哪怕阮时解自诩为君子,也经常被撩的心情激荡,不能自拔。
既然樘华邀请,阮时解自然要尝尝。
谁知这一尝之下,两人险些失控。
樘华一手撑着桌子,一手扶着阮时解的肩,挨着他努力换气。
阮时解伸出结实有力的手扶在他腰间帮她保持平衡,有些哭笑不得,“怎么不会换气”
樘华嘟囔,“换了,就是后面没想起来。”
“你呀。”阮时解耐心等他,伸手摸摸她的头发,问“今天想干什么出去出去吃宵夜还是在家里看书看电影”
“暂时没有什么想干的,你呢,你想干什么”
阮时解“不然我们过去大学城那栋房子里,实验一下,看直接能不能从你那里开门到大学城那栋房子。”
樘华早就忘了这事,听他提,想了想,道“成啊,反正今天也没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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