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罗副院长那张阴沉油腻的饼脸与刚才惊鸿一瞥的绝美侧颜渐渐重合……
即使罗副院长的本体长得再好看，也不会改变他这妖就是很讨厌的事实，但是，真相来得太突然，他猝不及防。
占迟扼住自己的脖子：“啊，我要窒息了。”
“别窒息呀，我们还有正事儿要做呀。”鲁院长说着，一口灌完了最后一点茶，站了起来，“该去准备手术了。”
占迟奇道：“还有什么手术。”愣了愣，“刚刚罗副院长不是已经给这里的主人治疗完了么？”
“小罗负责的只是手术前的心理治疗啊。”
做手术之前还得给患者来一场单独的心理辅导？
虽然有些奇怪，但在现实的医院里，某些风险极高的手术开始之前，也有由医生为病人做一些讲解，以达成心理安慰的效果的例子，占迟立即有了些紧张的情绪，同时郑重了起来，心里想着等会儿到底要做什么高难度的手术，不免有些心痒。
不过，跟着鲁院长走出去几步，他又想起来了：做手术不应该去医院吗，这个地方一看就不像有手术室的。
……也有可能妖怪的手术不需要除菌吧。
他们离开主厅，往来路上走了几分钟，便来到了之前看到鲁院长出来的那间屋子。
进去的第一感观是——乱！奢侈！
本来应是相当宽敞的卧房，却四处都堆满了东西，留出来的些许缝隙勉强能让外来的人落脚，些许阳光从半沿的窗投进，光线能够照到的地方全是堆得乱七八糟的各式装饰品、大大小小的箱子，还有不少风格皆不相同的摆件，而最奇怪的是，从这些凌乱的东西中随便拎一件儿出来，放到外面的人类社会里都是价格不菲。
占迟小心地垫着脚尖，避开一不注意就要被他碰倒的不知道实价几位数的古朴花瓶，跨进了最里的隔间。这隔间里没有灯，离有阳光透进来的窗更远，按理来说应该十分黯淡漆黑，但是，瞬间照向眼睛的光芒明亮得快把人刺瞎了。
红木片子床两旁的片架上赫然摆着两颗比碗口还大的夜明珠，单取一颗，价值就能把外面那一堆乱七八糟的玩意儿加起来全抵了，还绰绰有余。至于那躺在床上的正主，极薄的丝被轻掩在脖子之下，只露出一张惨白惨白的脸——
“占迟，给你介绍一下呀，他就是‘鬼门关’的主人，叫他赤冬大人就好呀。”
鲁院长给占迟介绍完，又为床上那看起来似乎奄奄一息就剩一口气儿喘着的妖道：“他就是之前跟你提过的我们医院新来的实习医生小占，很棒的孩子啊。”
占迟不卑不亢，张口刚恭敬地叫了一声赤冬大人，就听“赤冬大人”用奄奄一息的长辈语气说：“好……过来……让吾看看……”
占迟走到片子床边，刚垂眼往下一看，就对上了一双明明是深红的眸色、却硬是被他看出了绿油油快要冒烟儿了的的凤眼。
“咕咚——”
外边儿的天空又在“打雷”了。
而占迟绝对看到了赤冬大人试图用丝被掩饰自己悄悄咽口水的小动作。
同时，更加不可能是错觉的是，鲁院长的手快得宛如残影，不动声色并且无比迅疾地抓住赤冬大人散乱在枕头表面的乌黑长发，往前一拎，把赤冬大人往枕头后面拖了一长截，脑袋直接撞上了床板，发出了堪比打雷声的重响。
行云流水般做完以上一事后，鲁院长仿佛没事人一样收回了手，若不是那声响动实在没办法无视，占迟肯定会以为刚才根本就无事发生过。
占迟：= =
鲁院长面不改色，一说起正事，他那神奇的语气词总算消失了：“好了好了，直接进入正题哦。赤冬大人就是我们这次出诊需要诊治的患者，主要症状为，腹部阵痛，胰腺位置刺入异物百余年未能取出，引发食欲不佳，失眠，心律不齐等诸多反应。我之前拟定的治疗方案是，先让小罗对患者进行心理疏导，疏导结束后通过手术取出异物，术后恢复期，让小罗对患者进行心理疏导，观察无后遗症，整个治疗到此结束。”
占迟：“食欲不佳失眠心律不齐都跟异物没直接联系吧，副院长在治疗过程中起到的作用应该也没这么大吧。”
“很大……非常大，有了他，吾才能……心情舒畅。”
占迟深深地看了依旧奄奄一息说话的赤冬大人一眼，一不小心发现了很让人细思极恐的事实。
神色萎靡的男人实际年龄定有几百岁往上没有最高值，却是黑发如瀑，就如二十岁左右的年轻，细看之下，五官也是极其出色，凤眼薄唇，鼻梁高挺，具有一种夹杂在美艳与俊朗之间的容貌。他病恹恹地躺着，又多出了几分柔和的气质。
这张脸，等同于瘪了气的罗副院长的脸老了四五岁的模样，实在是太像了，一眼就能看出来。
这俩妖怪没什么亲情纠缠或是情感纠纷，打死他都不信。难不成这也是只河豚？
不是很像。
“手术就定在十分钟后。”
“这么快，就在这里做？”
“就在这里。”
“不需要准备什么……”
“有床，有患者，有主刀医生，有副手和护士，这样就够了。赤冬大人不用麻药，也不怕被细菌感染，人形的状态□□内的器官基本跟人类相同，开刀，在避开其他器官和妖丹的前提下，把异物取出来就行了。”
“占迟啊。”鲁院长忽然叫了他的名字，就快步入老年范围的脸上皱纹显出，他温和地一笑，“你来主刀啊。”
占迟神色微变：“鲁老师，我只在学校做过简单的阑尾炎手术……”
“技术你已经掌握了，唯一缺的只是经验，身为你的老师，难道我还不知道吗？”鲁院长打断他。
“副院长那里，我也……”罗副院长是他的指导医生，等同于顶头上司，如果是重要的手术，实习生不给指导医生打招呼就自己顶上，非常地不尊重人。
“小罗那里不用怕，他现在巴不得你上。”
“这样啊。”
原本还在迟疑范畴内的神色慢慢地发生了转变，在鲁院长眼中，年轻人抿起唇，嘴角却往上扬了扬。
他微微昂首，却是矜持地道：“抱歉老师，我其实对自己很有信心，如果有您在旁指导的话，我相信手术不会出什么差错。”
“请让我试试吧。”
鲁院长顿时笑得更灿烂了。
“小梅呀。”
“来了。喏，用这把手术刀。”
悄然进来的梅姐把一把用人类医生的眼光来看很不标准的小刀递给了占迟，占迟戴上手套，小弧度地晃了晃，若有所思。
“鲁老师，我有点紧张。”
“放轻松哦。”
“但是心脏跳动的频率有些快得不正常了。”
“这个……”
“呵呵，没什么。”
撇下刚刚那看似无意的话题，十分钟后，一点也不正规的“手术”就在这里开始了。
在持刀者看不见的角度，小刀的刀锋隐隐滑过一道诡谲的赤芒，在其落下，划开惨白颜色的皮肤表层时——
一股无形、但却异常狂暴的压力从安静平躺的赤冬大人身周爆发而出，以他为中心，向四周席卷。
梅姐早就退出去了，在紧闭的门外，街上摆摊的小妖皆在瞬间匍匐在地。
占迟却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按照步骤，首先划开了赤冬大人的肚皮。
据说器官与人类差异不大的妖怪体内，倏然映入眼中的，竟是一团漆黑的“混沌”。
谁也不知道，占迟一边面不改色地避开那团黑得神似地沟油的迷之物质，往下寻找据说存在的不明异物时，心中在想什么。
从今天见到鲁院长到现在，他一共说了两句意味深长的话。
第一句是——“果然是你哦。”
第二句是——“呵呵，没什么。”
激动地拥抱数月没见的恩师时，占迟从鲁院长身上嗅到了一个熟悉的气味：他经常去的家附近那家面馆的小面的味道，由于店家在小面里放的咸菜是自制的，气味较大，他一闻就闻到了。
顺带一提，他今早来医院之前，就是在那家面馆吃的早餐。
然后，手术之前，他刻意提了提心脏。
最后，鲁院长的全名叫做鲁凡。
连名字都懒得改复杂点啊，那个神他妈跟踪狂变态！
占迟越想越怒火中烧，一气之下握着手术刀手起手落，竟然瞬间缩短了节奏，从赤冬大人的肚子里……戳出了一个“球”。
赤冬大人：“啊，吾的妖丹。”
暴露得很彻底的鲁院长：“快快快快快放回去！”
占迟（冷漠）：“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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