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书轩一下傻了。
“你你你我我我那个我你我……”
李笑笑垂眸,似乎是害羞,低了头浅浅笑着。
“你是认真的吗……?”乔书轩咽了咽口水,问道。
“啊,”李笑笑答,“为什么不是呢?”
“你……我,”乔书轩红着脸转向了别处,支吾着半天都说不出来一句话。
他没看着李笑笑唇边诡异的弧度。
李笑笑没说话,似乎是在等着乔书轩做决定似的。
好一会儿,乔书轩面上红极,却佯装镇定地嗯道:“我妈不大保守。”
“她喜欢好女孩儿。”
“我觉得……你,很,很”乔书轩卡壳卡了好半天,不好意思道,“很合适……”
似乎是为了掩去唇上的苍白,李笑笑今日涂了正红,美艳动人,校服的收腰长裙勾勒出纤细的身线,又添了几抹清纯。倒不像个学生,反像个留洋归来的大户人家的小姐似的。
“是吗?”李笑笑道,“你觉得我是好女孩吗?”
乔书轩简直要结巴了,不住的“是”了好几下,却见那李笑笑忽然毫无预兆地近身,扯过他的衣领,父上了乔书轩的唇。
李笑笑在乔书轩耳边哈了一口气,笑道:“现在呢?还觉得是么?”
乔书轩的脸早已红透,紧闭着眼不敢睁开。李笑笑也不等他回答,再次凑去吻了乔书轩的唇。
一点点撬开唇舌的防线后,李笑笑突兀地用舌将一枚药丸顶进了乔书轩的喉。
乔书轩眼睛瞪大,似不敢相信般。只过几秒钟,乔书轩便浑身僵硬地倒在了地上。
李笑笑伸手到他鼻下一探,已经没了呼吸。
他俩此时在教学楼走廊最里侧的小角落里,早课没有先生巡逻,教室里的同学又望不到。
李笑笑在边上站了一会儿,俯下身,居然单用一只手,就轻轻巧巧地把乔书轩提起便走。
转过身的时候,能看到脚踝处一道密密的针脚,还冒着血水,新鲜的很。
彼时,手工艺品店里。
乔娘心情颇不好,正在菩提堆里挑拣着。难得翻一颗成色好点的料,便仰头喊道:“刘兴国,把这颗料子打了 。”
半晌,却无人应。
乔娘狐疑地又喊了一句刘兴国,以为这人偷闲出去闲逛了,一阵火起,骂骂咧咧地训了二两话,又道:“朱四儿!过来替你刘哥打料了!”
无人应答。
乔娘看了眼钟,中午十二点整。过了小会儿,又唤了句朱四。
“呵,敢情这月工钱是都不想要了!”乔娘骂骂咧咧地起身,拿了菩提自己去打,“一个两个的,无故旷工!”
兴许是天气颇闷热,蒸得人有些迷糊,乔娘全然没有发现整家店已然空了,再见不到一个店员。
不赶巧的是,昨晚刚闹了矛盾的李重棺陈知南二人,并没有按原计划大清早便赶往乔娘那儿,反是待在小泉堂里,一个对着那串手链,一个翻着《符纸全解全析》,不发一言。
陆丹嘛,自然是回楼上去睡觉去了。
李重棺早上出去买了包子,搁到陈知南前面“嗯”了一句,陈知南头也没抬,回“哼”了一句,继续翻着自己的书。
不用脑袋想都知道桌上摆的又是对面神仙居的白菜粉丝包和咸菜包,没准还有香菇青菜包。陈知南不知道李重棺对菜包到底有什么样的执念,只要陆丹不做早饭不买面,他可以早上菜包中午菜包晚上菜包地吃三天。
啊,那个神仙居啊,名字取得好听,就是个破包子铺。陈知南曾亲眼看见他家的白菜筐子里爬了好几条指粗的毛虫。
搞得他现在吃个包子都要咬一小口,掰开来反复看个三四遍,确定那里头没有什么漏网之虫,才敢下口。
而且吧,这家包子铺,手艺真是不怎么样,有时候没盐有时候发不好面,要不是出手颇阔绰的李重棺隔三差五光顾光顾,怕是早早倒闭了去。
陈知南百无聊赖地翻着《符纸全解全析》,陈旭给他的书都没有目录,印着无厘头书名的封面都是后面加上去的,内里全然没有表面上看起这么浅显易懂,有些内容写得没头没尾,晦涩得很。
他今早费了许多时间,把每一册都大概翻了一遍,基本就是讲符纸,术理,论鬼一类,还掺了几本星象和运理。约莫是陈旭过于信任李重棺的推演之法,连相关的书都没给带上一本。
没一本有提到李重棺嘴里陈家的“书”。
陈知南有些发愁,甚至在琢磨着明天一早回个霁云观,后日便能返回,讨教讨教些东西,顺便带了全本的《推背图》,回来也能好生把这事儿解决了。
再然后,没准就要因为“和老板顶嘴吵架”这种奇特原因被遣返回家。
陈知南还是不想回去的,至少目前不想。
陈旭先前叫他想法子揭了李重棺的底,先前李重棺提到那什么“门”,却也没再提其他。
可见李重棺似乎同老爷子关系不错,没准还有过出生入死的交情,却也还是没把自己的事儿给老爷子交代了吧。
这么看来,老爷子知道的事情,估计也没比自己多多少。
不过他们俩原来都经历过什么……李重棺为什么觉得老爷子想忘了他呢?
陈知南的思绪飘忽着就远了,又硬生生把目光聚焦在面前的书上,苦哈哈地继续看着。
神机子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若不解决这玩意儿,事情怕是没法轻易了解。现在他们对于那鬼的了解,除了是个女的,还是个傻的,便再无其他,生年卒年籍贯经历云云一概不详。
毕竟都已经答应人家姑……姑且算是个姑娘吧,陈知南不论怎么说,都不大好再推脱。
其主要原因之一是以为李重棺被附着身的时候,实在是哭得太惨了,稀里哗啦得跟被迫出嫁的泼妇似的。
陈知南还在思索什么,却听楼上突然传来一声巨响,漫起了烟尘。
再然后,陆丹“咻”地从二楼窜了下来。
陈知南看了看时间,中午十二点。
“还不是晚上,你怎么……”陈知南问道。
“还阳符。”李重棺站起身来,神色严肃,“出什么事了?”
陆丹慌慌张张地跑下来,差点跌了跤,抬头对李重棺喊道:“泉哥!”
“乔书轩死了!”
与此同时,李重棺放在桌上的手链传来刺耳的哭喊:“啊啊啊啊!!!你们,你要干什么!!”
“什么?”陈知南哑然,“死了?!”
“还阳符借一纸来使!”手链传来的喊声愈发微弱,李重棺急道,“快些!”
“只剩两张了!”陆丹虽不大情愿,却也知形势所迫,爽利地掏了张出来,“你叫我下次想逛街用什么符?”
“叫你南哥给你画。”李重棺把那符“啪”地贴上去,那符纸立即燃着起来,片刻后泛起白烟,再过小会儿,白烟中坐了个头发凌乱的女人。
陈知南第一眼就觉着,生的挺好看。
头发学上海女人那样推起波浪,耳边的坠子掉了一个,衣着虽乱却不难看出典雅华贵。
想来生前也是个体面大户家里出来的闺秀。
除了那双眼睛,只余下空落落两个洞,还在汩汩地冒着血水。
“不要……不要,你们要干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那女人语无伦次地哀叫道,“放开我……放开我!”
陆丹上前,轻轻拍了拍女人的背,却发现骨头似乎断了大半,不敢用力,只道:“嘘……没事啦姐姐,没事啦……别激动,你现在很安全……”
那女人侧着腿坐在地上一动不动,近看才知是小腿一并断了个彻底,只留下一层皮虚虚地连着,稍稍用力便留不住那腿。
也不知生前究竟是遭了什么样的虐待,才会落得这么个死法。
“我……我在哪?”那女人似乎冷静了些许,哑声问道。
李重棺看上去心情不大好,可能是因为乔书轩的死让事情的发展一下超出了预料,实在不好办了:“小泉堂。我能帮你,你是谁。”
“小泉堂……小泉,”那女人反映了半晌,往前爬了几步,喊道,“我,我叫……赵婉儿!”
“方才出了什么事?”李重棺继续问。
“我……我忘了……我……”赵婉儿看上去还是那副神志不清的模样,不过也可以理解,毕竟若是那样的死法,任谁都要给出毛病来,“我在……那个男人,那个刘……什么国身上,然后有人……”
“是女人……是女人!”赵婉儿吼道,“她要杀我……她把我绑起来,用刀……在切我!她剁了我的……我的手!”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赵婉儿吼道,“放开……你们放开我!”
李重棺皱了眉,见赵婉儿发起疯来便是个没完,居然伸手过去便“啪啪”地甩了两个巴掌上去。
这几下扇得颇很,大约和在都市春天里把陈知南丢进向日葵丛的力道有得一拼。
“别动手啊,泉哥。”陈知南劝道,“好歹是个女孩子。”
李重棺没好气地把头转向一边,附在陈知南脸侧,耳语道:“那日我也是这个傻/逼样子?”
陈知南没说话,讪笑着给李重棺捏起了肩膀。
李重棺知他这是默认了,心里头更加不情愿,无奈一是他已经应了刘兴国,陈知南又应了赵婉儿,二是同鬼怪打交道,万事都需有始有终,不然谁晓得会闹出什么事情来。
李重棺靠在他那八仙椅背上,翘着腿,敲了敲把手,见赵婉儿在陆丹的劝服下终于止住了哭声,才冷道:“你可还记得什么不曾?这些手链珠串又是什么个玩意?还有几人有此物?”
陆丹给赵婉儿搬了椅子来叫她坐下,又给她沏了茶,逗她道:“尝尝,以后可没机会了,得记着这人间的滋味。”
赵婉儿呷了一口茶,细声细气地道:“白色的珠串,是我的骨头。”
“乔娘的儿子,她店里的男工,她都给发了,再然后,就是你手里这串……”
赵婉儿说着又有些哽咽,陆丹却想着自己的骨头还好端端摆在楼上,不由得叹了口气,小声安抚起赵婉儿来。
“这手链是谁制的?”李重棺看了眼陆丹,又看了眼赵婉儿,问道。
“是……是乔娘!”赵婉儿颤声道,“她……她是个巫婆!”
听到“巫婆”这个词,小泉堂内,无所不能身手不凡的算命医生李重棺,霁云观天师传人半吊子道士陈知南,陆家奇巧之术唯一的传人陆丹,终于没忍住笑出了声。
李重棺咳了咳,正色道:“民间本就多出奇人,远欧多闻巫师魔法也未必不是真的,赵姑娘,还请继续往下说吧。”
“巫婆听上去蛮酷的,”陆丹小声对陈知南说,“乔娘是不是能骑着扫帚在天上飞?我也想学!”
“她还能骑着魔龙上天入地,”陈知南偷笑道,“能把你这种小鬼变成猪……”
李重棺又重重地咳了几声,二人才算住嘴。
“我不知道她从哪里得的骨头,”赵婉儿道,“我……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谁……”
“她叫我附在她儿子的身上,”赵婉儿说,“我不知道她想干什么……她说我若照着她说的办,就赐我新生。”
“我……我不知道……我,”赵婉儿只平静了片刻,又不安宁了,“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我是谁……”
赵婉儿忽得站起来,又因为腿脚原因猛得跌落在地,她想去扯陈知南,却看不见,稀里糊涂地爬到李重棺的椅下,伸手扯住了她的裤脚:“你……你答应过要帮我……你要帮帮我……帮帮我!”
李重棺的裤脚染上了些许血和着灰,他皱了皱眉,问道:“你想要什么?”
“你又能给我什么?”李重棺道,“我答应刘兴国,是因为他能付我代价。”
李重棺狠狠地把赵婉儿的手掰开,脚背一翻,赵婉儿便被踢倒在地上。
“你打算付我什么?”
赵婉儿好像一下子愣了,呆呆地趴在地上,撑着胳膊,没说话。
李重棺转过头,对陆丹道:“卤蛋儿,你说乔书轩死了,怎么回事?”
陆丹犹疑地看了赵婉儿一眼,向李重棺答道:“乔书轩是死了。”
“我在黄泉下见到了他。”
“你问他了么?”李重棺皱眉,“怎么死的?”
陆丹答:“问了,不过他整个鬼似乎恍惚的很,没问出什么大名堂。”
“他说,是被下了药死的。”
“十三中的李笑笑。”
赵婉儿愣了很久,忽然插了嘴,咬着牙,似乎决定了什么似的:“你……你叫李重棺?”
李重棺看都没看赵婉儿一眼,冷冷地“嗯”了一声。
“刘兴国已经死了,”赵婉儿道,“你也看不上我的命,我没什么可给你的,我不知道你对乔娘感不感兴趣。”
“我帮你拿下乔娘,如何?”
“况且你和刘兴国的事,还没完吧?”赵婉儿的疯傻之症忽然好了似的,一字一句地说,“他让你解决什么?解决我?”
“你若不帮我,我可就要跑了,说到底,你还是要帮我。”赵婉儿道,“然后我便老老实实地去投胎,如何。”
李重棺深深地看了赵婉儿一眼。
“你想要什么?”
“我要我的记忆。”赵婉儿答。
李重棺沉默片刻,起身,道:“成交。”
“还有,别太自大。”李重棺斜睨了赵婉儿一眼,“我若现在直接把你打了个魂飞魄散,也算是替刘兴国了了一桩愿。”
“你没资格要挟我。”
“陆丹,你还有多少时间?”
陆丹迟疑了一下,道:“刚过十二点,我到六点该是没问题。”
李重棺点了点头,道。
“十三中,我们去找杨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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