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落黄泉
“诶,湖,又是湖,怎么老是湖。”
迟情蹲在水岸边哀叹一声,他命里是不是和湖反冲?炸天兔幸灾乐祸地叽了一声,被他一脚踹在兔子屁股上踢下湖去了。两秒后兔子惊悚地挣扎上岸,兔子尾巴上还咬着一个一级鱼怪。
“湖怎么了?”
安迷修去扫荡了一圈四周的傍水生幻兽,此时正缓步往回走,正巧听到迟情这一句。迟情转头看他,站了起来,背对着湖面道。
“唉,你有所不知——也没什么好知道的,算了不说了。”
迟情话说了一半又咽了回去,余光瞥见安迷修憋得不行的样子颇觉好笑,手指指了指身后的湖水,半眯起眼道。
“差点死在湖里两次……”
他话音还未落,身后原本平静的湖水忽然剧烈波动起来,巨大的阴影笼罩在他头顶。安迷修瞳孔猛地一缩,就见上一秒还对他笑着的人被巨型野怪一尾扫中,身体如同炮弹一般直直地击入水中。
迟情甚至没来得及对炸天比个中指就被揍入水里,令水控制着湖水在他周围浅浅漾开,托住迅速下沉的身形。友情出演的幻兽冲着迟情的方向晃了晃鱼尾,就欢快地游走了。
还在往地下沉的迟情迟疑了一会,看见已经离得有些远的水面一道白色的身影划开水层笔直下蹿,迟情满意勾唇一笑,心道套路万千还是狗血最佳,便放心闭上眼睛等着人来把自己捞上去。
“咳咳……”
两人如同落汤鸡一般地上了岸,迟情紧闭着眼睛咳了两声,嘴角溢出了血丝,面上苍白无色,气息甚至有些许微弱。安迷修扛着人啧了一声,看了一眼旁边的湖,似乎是要记住什么,然后踩上凝晶加速驶离原地。
炸天:……这是我带过的最差的一任攻略对象。
炸天兔在原地嘀嘀叭叭地抻了一下自己的小短腿,重新蹦哒到湖边,兔子眼睛对着清澈的湖水看了些许分钟。水下一团黑影渐渐上涌,方才袭击迟情的巨型水怪再次破水而出,却是乖巧地对着炸天晃了晃尾,溅起的水花兜头浇了兔子一身。
炸天动了动自己的长耳朵,一时间没的话讲。对着傻不愣登的水怪叹了口气,甩了甩全身的毛把水抖掉些,这才伸出一只兔子jio摁在水怪身体上。
“干得很好,等我下次升级了,就来给你自由。”
水怪又晃了几下身子,然后回身一个猛扎入了水,掀起巨大的浪花。炸天兔撒腿就跑,却还是被浪花打得往前踉跄了几下。
炸天:……我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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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迷修……你说我是不是、咳、命里水克啊……”
迟情趴在安迷修背上,佯装才转醒的样子,“虚弱”地贴在安迷修耳边开口说话,还顺势叹了口气,牵动了“伤口”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为什么不攻击,你明明……”
安迷修咬了咬牙,提出了自己的质问,以迟情的实力,不过一只七级的幻兽,就算是十级幻兽,也不可能一击打得迟情还手的余地都没有就直接被打得动弹不得。
迟情沉默了很久,安迷修踩着凝晶往前飞的同时,有注意到挂在他胸前的两只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头,复又无力松开。他听见迟情又是一声莫名的叹息,似乎犹豫了很久,最后才开口道。
“你和雷狮也接触过了……他没告诉你吗……我的能力…是有限制的……”
迟情翘着嘴角,却用了一种苦涩至极的语气;眉眼弯似月牙,发出的声音却晦涩难辨。他用最真挚的语气编织着的是真假难辨的谎言,眼里不经意的一点寒光夹杂着歉意一闪而逝。
“我为什么要跟着你们这种大佬走啊?我有实力过过自己的小日子躲过预赛不好吗?”
“可是我的能力,就是来源于你们啊。”
“不管是格瑞,还是雷狮,或许还有嘉德罗斯吧。”
“只有你们对我满意,哪怕只有一瞬,我才能,我才能发挥出那些力量。”
“可是我想吗,这样的能力,是我想要的吗?”
“我只是想活下去……安迷修,你能知道吗,我只是——”
“一个想活下去的人。”
“……。”
安迷修不知道怎么形容这样的感觉,身后的人坦诚地对他说出了自己的目的,像是被逼无奈地将自己最难堪最不想别人发现的一面展示了出来。他感觉自己的心脏仿佛因为身后这个人,被他几句努力轻描淡写的话击地一阵钝痛,而迟情说话时,因为还负着伤的原因,说上几个字他就要艰难地喘口气,安迷修加快了速度,到了传送点直接把人带回大赛休息区。
“……这里,也很熟悉啊……感觉每次干什么了都会来休息室的房间……”
迟情艰难地往床上一躺,摸了摸自己有些发烫的额头,怜悯地看了一眼浑然不觉的安迷修。这家伙是真蠢还是假蠢,落了水受了伤怎么还能受风呢,看吧,一受风就着凉了。
“我知道。”
“恩?”
安迷修答不对问,迟情先是愣了一下,想了半天才知道安迷修回的是哪一句。他看着天花板没有说话,良久将两只胳膊上抬,遮住了自己的脸。
“……那,我能活下去吗?”
这句话的语气同平常里他对着安迷修的轻佻与调笑不同,带着小心翼翼的忐忑,带着对未来的迷茫与困惑,那种哽咽自然而然地从他嗓音里发出。像是跌得浑身是伤的小兽,呜咽着被人不轻不重地揉了头,最后被那种温柔的力道击溃紧绷的神经一般。
“你能。”
这不仅仅是一句鼓励,一句肯定。这是安迷修的承诺,在迟情对他坦诚了重要的秘密之后,他的一种宣誓。安迷修说完这句话以后,莫名耳尖有些发烫,轻咳一声,转身开门出去。
“你先待着,我去买药。”
然后逃也似的关门跑了,跑了一会又捂着自己的心口,对那不自然的跳动频率有些慌乱。
房间里的迟情听了一会动静,缓缓移开了自己的手,白净的面上什么痕迹都没留下。他注视了一眼门口的方向,没有任何表情,最后,张嘴打了个哈欠,闭上眼睛。
“真是,一个一个,图什么呢……”
“你自己都说了,我不是什么好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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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呔,你是哪来的妖精,快还我小弟!”
安迷修买完万能药剂回了房,看到的第一幕就是灰发的半大少年披着白色床单半跪半坐在床边,手里拎着一把不知道哪里来的扇子对着他,眼神飘忽面色发红,要不是他嘴角的那抹血丝还没擦去,他还以为迟情已经回复地活蹦乱跳了。
“你做什么?”
他不解地走上前几步,把手里的药放在床头,就这么一会的功夫迟情就裹着床单滚到靠墙的角落,神色紧张地看着他。安迷修好笑蹙眉,盯着迟情嘴角的那抹血迹看了几眼,迟疑地伸手过去。
“我抵死不从!”迟情大叫一声,一拉床单要罩住自己的脑袋,安迷修眼疾手快地扯住床单一角,伸手过去把他嘴角那抹碍眼的血给擦掉了。
哪知迟情看了一眼他的手,如遭重击,瞪大一双瞬间失了神的黑瞳愣在那里,半晌换上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揪着心口的衣服,像一边倒去,灰色的长发铺撒在他身下,迟情紧紧闭着眼,颤巍巍地抬起手指准确地指着安迷修,哆嗦着嘴唇说了句。
“你……好狠,居然…对我下如此重手!”
“………………。”
安迷修感受了一下摸到迟情皮肤时那种异样的热度,又看了看面前演的投入的“行将就木”的迟情,抬手揉了揉眉心,嘴边却染开了自己都没察觉的笑来。
他抬手拿过那贵的离谱的万能药剂,碰了碰迟情的脸,隐忍着笑意说道。
“喏,喝了,治内伤也治硬伤。”
“……。”迟情睁眼,墨黑的眼瞳幽幽的望向安迷修,安迷修板着那副没有表情的严肃模样回望他,就见迟情表情一变,变成了泫然欲泣的样子,揪着床单给自己擦着不存在的眼泪,“你居然还要毒死我……你居心何在。”
“噗——”安迷修没忍住,还是乐了出声。看起来是真烧糊涂了,怎么这人发起烧来戏这么多。
也不知是哪点刺激到迟情了,他翻身而起,牵扯了伤口就倒吸一口凉气倒回去,改为慢慢地不影响伤口的起身模式,摸索着下了床,走到房间角落蹲下。
“你当我还是三岁小孩,信你的那些鬼话吗!”
“恩,不信。”安迷修顺着他的话,笑得不可开支,末了又问一句,“那你几岁?”
“两岁半!”
迟情理直气壮地鼓腮道,安迷修笑得更夸张了,压抑已久的情绪在此刻被释放地一干二净。他拿着药剂走到迟情面前半蹲下,打开了药剂的瓶口,也不急着就给迟情灌下去,先抬手揉了揉他的发顶,然后保持着那份轻松的笑意,讲万能药剂递给迟情。
“那么,两岁半的你,要听我的话吗。”
“……?”迟情看了看他手里的药剂,又看了看安迷修,那一双清亮的绿瞳里清晰地倒映着自己。他瘪瘪嘴,假装不情愿地接过药剂,嘴里含糊道,“我是乖小孩……那就勉强听一下好了……”
“喝了会困,休息一会吧。”
“恩。”
迟情自然而然地捧着安迷修的一只手,把脸埋在他手心里,看模样是十分依赖的。安迷修维持着那个动作僵了一会,将迟情的头引着靠在自己肩上,以面对面的姿势,伸手虚虚环住了迟情的腰。
“吵死了……让你的心脏停一停。”
迟情迷迷糊糊地发出了类似要睡未睡的嘟哝声,安迷修所看不见的是,他的眼底一片清明,方才的一番胡闹就像只是他的一次华丽演出。
啊,怎么能说就像呢,分明就是。迟情移了移下巴,给自己找了个舒服点的位置靠着,最后还是放任自己随着药性闭上眼睛。
反正欠的不是一个两个,无所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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