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六十一章

    李粲然走了几步路后, 道“我回秦家,但你去桂溪阁。”

    小统心领神会道“去打探消息”

    “嗯。”

    李粲然一个人回到了秦家,走近院落厨房时, 里面传来了刀砍砧板的切菜声, 两三个厨娘聊着闲言碎语。

    “鱼,又是鱼,每天都在吃鱼, 我闻到这个味道就受不了。”

    “谁不是呢,身上一股鱼腥臭,洗都洗不掉。”

    “今天有客人在,你们说话小点声。”

    交谈的音量又压了下去。

    李粲然路过厨房, 在走到一个拐角时, 瞧见了中午给他端茶的那小孩, 正坐在游廊上,安静的看着一株盛开的花树。

    “你在看什么”他突然问道。

    小孩受到惊吓的抬起头, 反应过来说道“虫子, 花叶上有很多。”

    “是么。”李粲然走过去, 随意的瞥了眼海棠, 然后就坐在了他旁边的游廊上, “手上伤没事吗”

    小孩低头瞧了眼自己的左手, 纱布下的血迹又渗开了。

    已经第三天了,被刀片划开的伤势仍未有好转的迹象。

    李粲然问“瞧过大夫了没, 有开药吗”

    “没有。”小孩摇头, “我娘说, 这伤会自己好的。”

    “把手拿来。”李粲然道。

    他从储物袋中翻出了混元膏,以及一卷新的绷带。

    小孩抬头看他,然后听话的伸出了自己的左手。

    李粲然给他涂了药膏后又重新包扎了下,准备起身时,又将混元膏送给了他。

    小孩问道“你是修士吗”

    “对啊。”

    “是太岳宗的人”

    李粲然笑笑没有说话。

    小孩懂事的不再追问了,正要道谢时,肚子里咕噜响了一声。

    “没吃饭”

    李粲然这时才发现他的面色苍白,嘴唇的血色也很淡,像是饿了好几天的样子。

    “三天没吃了。”小孩小声说道。

    “为什么不吃饭”

    “我娘说,修炼的时候是不能吃饭的,这叫叫辟谷期。”

    李粲然眉头皱起,不知该怎么和他解释,便又从储物袋中掏出了一本修真通论。

    “谁说修真就不用吃饭,没有力气怎么修炼辟谷期的事距离你太遥远了,先别想这个,如果你真打算当一个修士,需从炼气开始,就看这本吧。”

    小孩接过书册,不好意思说自己不识字。他穿着一身粗布衣服,但眉目清秀,笑起来嘴角浮现出了两个小酒窝,“谢谢你。”

    李粲然被他谢得有点不好意思,又掏出刚从商行兑换的铜板,扔给了他一串,“去买点吃的吧。”

    小孩拿到钱后,没有多做思考,立马就朝院子外跑去,像是饿惨了。

    游廊的斜对角,病怏怏的秦家少爷看到了这一幕,喟叹一声,转身回到了房中。

    他点起煤油灯,坐于书案前,提起毛笔,继续写一封未曾写完的书信。

    在书信末尾,他想了想又添了几句,简单交代了这两天仓州城内发生的事情,然后将这份信折叠成团,塞进了一只信鸽脚边的小匣子内。

    信鸽扑楞了下翅膀后飞入空中,一会儿就没影了。

    李粲然站在游廊尽头,正要推开房门,突然有所感应的抬起脑袋。

    信鸽

    秦家有人在往外传递消息么

    他立刻在心中呼唤道小统,秦家有只信鸽往东南方向飞了出去,将它捉住

    小统正在桂溪阁的阁顶,听到他的话后立刻往外飞出,远远的瞧见了一只信鸽从头顶上方飞过。

    好大一只鸽子。

    小统又瞧了眼自己娇小的体型,“”这是在为难自己。

    快点李粲然不客气的催促道。

    小统只好奋力扑去,啪唧一声抱住了信鸽的脚。

    正飞得好好的信鸽

    什么东西在拽它

    莫挨老子。

    信鸽拼命的扑扇着翅膀,努力想要挣脱脚下的拉拽。

    小统处于能量体状态,使出吃奶的劲儿将信鸽拖到了一处楼顶,把它脚上的信取了出来。

    念李粲然道。

    偷看别人的信会不会不好呀小统揭开封条,有点小纠结。

    少罗嗦,让你念你就念

    “好的。”

    小统一边压在信鸽的身上,一边将信的内容全部读了一遍。

    根据称呼和落款可知,这封信是秦家少爷写给古灵门一位好友的,提及了大约八年前的一桩秘辛。

    那一年,古灵门的一位长老在路过仓州城时被仇敌追杀,他将怀中的孩子藏于破庙之中,自己独自一人引开了仇人,却再也没有现身。

    有人去破庙之中找过那个孩子,却没有发现任何踪迹,几日之后,仓州城的街头突然多出了一名陌生的乞讨小孩。

    秦家偷偷将那孩子带了回去,认为他就是古灵门遗失的那个,为了不张扬,便拜托家中的一名厨娘照料他,暗中补贴银两。

    时间久了,古灵门也没派人来寻,众人皆忘了此事,小孩也慢慢长大了。

    这位秦家少爷打算将孩子再送回去。

    李粲然没有听到自己想听的内容,有点不满意道然后呢,没了

    小统没了

    算了,放回去吧

    迎着鸽子鄙视的目光,小统将信又原样叠好,塞回了小匣中,学着自家宿主的姿势,懒懒的挥了挥手道“你走吧,没你的事了。”

    信鸽扑棱着翅膀再一次飞回到了空中。

    仓州城某个莲花顶的瓦舍中,董桉正坐着位子里看戏。

    面前搭着的戏台子上正唱着一出狸猫换太子的好戏,弦乐之声聆聆。

    戏曲唱到了尾声,粉面朱唇的女子唱了最后两句“人乐太平无事日, 莺花无限日高眠”后就退场了。

    台上又换了批戏子。

    董桉手中捧着一杯温热的茶水,神思朦胧。他有些听困了,但难得逃课出来,回去又要受大长老责罚,不趁机寻乐一番有点说不过去。

    他听了会儿后,突然听见了魔神宗的名字。

    台上那眉黑如漆之人言笑晏晏,穿着一身道袍,扮作道士的模样,手中举着一把长剑,话里话外无不是在吹捧太岳宗,顺便贬低着魔修宗派。

    董桉仔细又听了会儿,确认自己没有听错。

    此人的确是在侮辱自己的宗门。

    他实在忍耐不住,怒骂了一声后就将面前的一张桌子给掀翻了。

    瓦舍之中,所有人都听到了动静,眼神瞧了过来,离他坐得近的几个慌忙躲去了别处。

    台上的表演停下了。

    董桉一脚踩在了被自己掀翻的桌子上,怒声道“你给小爷我滚下来”

    与此同时。

    庆元春楼的一间密室内。

    尤阳煦与一名中年模样的男子坐在一张长桌的两侧,遥遥相对。

    若是这儿有仓州城的其他人在,便能立刻认出男子的身份,正是城主莫闻道。

    金丹期七层修为。

    尤阳煦说道“莫城主,别来无恙啊。”

    莫闻道拱手笑道,“替我向狄宗主问好,上次未能见到,实属遗憾。”

    “别的话我不多说,让你搜集的情报呢”尤阳煦直接道。

    莫闻道听话的从袖口中掏出了一个储物袋。

    跟着尤阳煦前来的女子将储物袋接了过来,当场检查了下,然后又将其中一册玉简递给了前者。

    尤阳煦接过扫了眼,“大长老才渡劫六层实力”作为整个宗门修为最高之人,这有点不够看啊。

    “没错。”

    “太岳宗这些年没落得可真快啊。”

    莫闻道跟着歪嘴笑了笑,语气嘲讽“几个老头子固步自封,还当是从前,硬要寻那长生不死的丹方,耽搁了整个宗门的修炼。”

    他接着说道“所有弟子的名册都在里面,包括护宗阵法的资料,宗门记载的古籍,还有一些珍贵的丹药药方。”

    “很好。”尤阳煦满意的说道,“师父他老人家肯定会很满意。”

    他眼神示意了一下,身侧的另一名金丹期弟子拿出了一个高级储物袋。

    莫闻道含笑接过,收进了衣袖中,然后问道“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动手”

    尤阳煦沉声道“该是你知道的时候我们自会通知你,现在就继续安心当你的仓州城城主罢。”

    正在此时,外面一人轻轻敲了敲门。

    莫闻道看向尤阳煦,后者说道“进来。”

    来人是莫闻道的亲信,走至他的身边低头道“倚翠园的戏楼里有人在闹事,是个筑基期的修真之士,穿着打扮不像是太岳宗的,现在巡街的几人也知道了,都赶了过去。”

    尤阳煦的脸色变了变,“那人穿着什么样的衣服”

    小厮回忆着形容了一遍。

    “操。”果然是董桉。

    尤阳煦骂了一句,“净来给老子惹事的,过去看看。”

    莫闻道站了起来,拱了拱手道“那我先回去了。”

    另外一边,李粲然坐于房间中,面前的桌上摆着从集市中买来的竹条与龟甲。

    他对照着一本筮术类古籍,准备试一试学来的占卜之术。

    不管准不准,先算个一卦再说。

    小统此时也打探完消息回来了,不敢出声打扰,便独自趴在床上打滚。

    房门这时被从外面敲了敲。

    李粲然放下了手中的古籍,说道“进来。”

    方才遇到的那小孩怯生生的推开了门。

    “什么事”李粲然抬眉问道。

    他开口道“秦大人让我转告你,与你同住这个房间的人在瓦舍中与人闹了起来。”

    嗯

    董桉么。

    “不用管他。”李粲然随意道。

    被人揍了更好,晚上就没力气跟他争床睡了。

    “还有一事。”小孩说道。

    李粲然抬头看他。

    小孩举起自己的手,抿了抿唇,轻声道“我的伤口又裂开了,你能再给我包扎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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