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外公

    元朗在来的路上就听元渺说了事情的经过, 本来那边是坚决要报警的，但最后由于元渺出面, 对方知道于珊珊和元家的关系后, 没再坚持报警，而是同意私下和解。

    元朗并没有关心和解与不和解的问题，他只是在听到对方的名字后, 眉头皱了起来。

    他四年前跟于珊珊谈过恋爱，虽然没有走到见父母的那一步, 对双方家人也不熟悉，但他还是清楚于珊珊家里有哪些人的。于子琪他更是熟悉，正是于珊珊的继妹。

    虽然他知道于珊珊和这个继妹的感情一向不好，但还不至于到打人的地步，而且还打得那么凶。于珊珊不会无缘无故去打人, 这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让她这么愤怒？

    回家的路上，元朗将这个问题问了出来：“她做了什么让你这么生气？”如果不是生气极了，她不会动手的。

    于珊珊撅了撅嘴, “她说嘟嘟是野种，我很生气。”

    “野种”两个字让元朗眉心一跳, 握着方向盘的手青筋必现。

    于珊珊看了他一眼, 将手搭在他的手上, 犹豫了一下，还是慢吞吞地说了自己打她的真实原因：“其实我也不是因为这个打她的，我只是在报仇而已，我想打她想了四年了, 四年前我被她和她那个妈坑惨了，有仇不报不是我的性格。”

    元朗眉头微皱，“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于珊珊想起四年前的那一幕就气得肝疼，天知道她这几年好多次梦里都想着要揍于子琪那母女两，偏偏只能做做梦，哪知道这次她自己撞上门来，竟然还敢说嘟嘟是野种，这要是还不打她就不是于珊珊了。

    四年前她跟元朗分手后没多久她就发现自己怀孕了，当时她很慌张，偏偏又找不到元朗的人，她更是慌得像是一头无头苍蝇。

    就在那个时候，家里的阿姨发现了她的异常，最后还在垃圾桶里看到了她用完的验孕棒，自然就知道了她怀孕的事情。

    阿姨将这事情告诉了于子琪的妈，也就是她的后妈，于子琪她妈知道了，她爸自然也知道了，他爸逼问她孩子的爸爸是谁，她那个时候已经和元朗分手了，还找不到元朗，心里对元朗恨得不行，自然死都不愿意说出来，她爸就听了那对母女两的瞎话，以为是她在外面乱来怀的孩子。

    她爸绝对不允许自己的女儿未婚先孕，就逼着她去医院打胎，她虽然那时候恨不得将元朗大卸八块，但对肚子里的孩子还是舍不得的，她虽然慌张，却从来没想过要打掉这个孩子，自然不肯去，为此她和她爸吵了一架又一架，最后也没吵出个所以然，就让嘟嘟在肚子里平安长到了三个多月。

    她爸对她无计可施，于子琪和她妈表面上很关心她的样子劝她去打胎，背后趁她爸不在的时候就变本加厉地在她耳边说她肚子里的孩子是野种，生下来有辱家门名声，说于家的人出门都要被人指指点点，总之就是各种嘲笑她。

    不光如此，那对母女两总是打着为她好的名头在她爸那个老糊涂的耳边使劲吹耳边风，吹得她爸把她关在家里不让她出去，除非她答应去打胎。

    有一天，她们母女两趁着她爸不在家，竟然把她关在了房间里，请了私人医生过来要强行给她打胎，那时候她从正门逃不出去，家里的佣人又都是于子琪她妈的人，最后实在没办法，她只能从二楼的阳台翻了出去，用床单当绳子跳到一楼跑了。

    不过那一次动作实在太惊险，她下身见了血，差点就流产了。不过估计是嘟嘟舍不得她这个妈妈，最后竟然让她硬生生撑了下来，母子平安。

    从那以后她就再也没有回过家了，四处躲避她爸的追寻，本来她是想着生完孩子再回家去收拾那母女两的，哪知道她离开没多久于家就出事了，而她爸也去世了。

    从那以后她就离开了帝都，这么多年也没回来。

    “吱——”轮胎划过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是元朗突然踩了刹车。

    “怎么了，怎么突然停车了？”于珊珊吓了一跳，不解地看他，却见他脸色沉的可怕，下颚紧紧地绷着，看起来情绪不太对。

    于珊珊小心地拍怕他的胳膊，却被他一把抓住了手，抓得她手都疼了却不自在，沉声喃喃：“差点流产了？”

    看他好像是被她说的话吓到了，她赶紧摸摸他的脸安抚他，尽量用轻快地语气说：“没事的啦，嘟嘟很顽强的，好多次都有惊无险，你看，他现在长得多好，又胖乎又可爱又聪明，他注定是我的儿子嘛。”

    元朗却没有被她的话安慰到，他的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她说的画面，她大着肚子被强行关在房间里打胎，为了逃跑，从阳台翻到一楼逃跑，下身见了血，孩子差点没了。

    那样的画面，让他的心都发疼。

    “对不起，是我不好，我是个混蛋。”他从未有一刻像此时这么后悔过，四年前，他不该离开的那么彻底，他应该知道她的性格的，干什么还跟她计较，他应该包容到底的。要是在走之前再找她一次，就会发现她怀孕，就不会让她和嘟嘟受这么多苦了。

    于珊珊吸了吸鼻子，想起四年前的事情，又有点想哭了，声音里忍不住带着哭腔，“我发现怀了嘟嘟，我好害怕啊，我给你打电话，可你都不接，我到处都找不到你，问人也问不到，那时候我恨死你了。”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的错。”他将她拥入怀中，紧紧地抱住，“我刚跟你分手，就接到一项紧急任务，需要卧底，不能和外界联系，那时候我因为你.......所以就丢了原来的手机，和谁都没有联系，直到前几个月才完成任务回来。那时候我没想到你会再找我。对不起，我该想到的。”

    于珊珊呜呜哭了起来，气得一拳拳捶他，“你知道我口是心非，我不懂事，我不成熟，我爱闹腾，你都知道的，可你怎么就真的信了我的话，真的不管我了呢？我找不到你，好难过好害怕啊，我以为你真的不要我了，真的不喜欢我了。呜呜......”

    “这四年我天天都在心理偷偷地期盼着你有一天能找到我和嘟嘟，可盼来盼去都没有盼到你.......”

    “嘟嘟问我爸爸去哪了，我就只好骗他爸爸去拯救世界了，我好怕嘟嘟长大了就不信这话了。”

    元朗听得心如刀绞，除了说对不起，他不知道该怎么弥补这母子两。

    于珊珊哭了一会，睁着红通通的眼睛看着他，噘着嘴命令道：“你以后不准再丢下我了，就算我很作，就算我又做错事，就算我说要和你分手，你也不许生气丢下我，你要哄我，把我哄回来。”

    “好。”元朗无比认真地承诺，“不论你说什么做什么，我都不生你的气，不会再丢下你，我承诺。”

    于珊珊这才破涕而笑，主动在他唇上吻了一记，“那我原谅你好了。”

    元朗抿抿唇，摸摸她的头，过了好久，终于提起了一个他一直犹豫要不要提的话题：“伯父......”

    听到这两个字，于珊珊嘴角的笑意就消失了，咬着下唇不说话也不看他。

    叹了口气，元朗没再多提，重新开动车子。

    于珊珊闷闷不乐地一路都没说话，直到快要到老宅了，才闷闷地说了一句：“明天，你陪我一起去看看那个老糊涂虫吧。”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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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于珊珊和元朗一起，带着嘟嘟去了西山的墓地。

    嘟嘟看着陌生的路线，仰头问妈妈：“妈妈，我们去哪里呀？”

    于珊珊回他：“去看你外公。”

    外公？嘟嘟无意识地呢喃：“妈妈的爸爸叫外公。”

    呢喃完之后，嘟嘟突然瞪大眼睛，一脸吃惊：“妈妈，原来你有爸爸啊！”

    于珊珊翻个白眼，戳戳这个小胖子的胖脸蛋，生气，“这有什么好惊讶的，我当然有爸爸，难不成我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么？”她又不是孙悟空。

    嘟嘟咬住手指，忽闪着大大的眼睛，“那为什么我从来没有见过你的爸爸？他去哪里了？他怎么不来看嘟嘟？”

    于珊珊恹恹地靠在座椅靠背上，望着西山上的一颗颗树，喃喃地回答：“因为，我的爸爸他睡着了，永远也醒不过来了。”

    嘟嘟不太明白为什么会永远醒不过来，但他看妈妈好像很难过的样子，他的心头也好难过，他摸摸妈妈的脸，又亲亲妈妈，奶声奶气地安慰：“妈妈，我爱你，我陪你去看外公，你不要难过哦。”

    于珊珊被这小胖子治愈到了，将他搂到怀里，忍不住在心里想：糊涂虫，你看你外孙多可爱多乖，要是你四年前将他打掉了，你就没有这么可爱的外孙来看你了，你在地下是不是知道错了？

    将车子停在墓园的停车场，元朗抱着嘟嘟，于珊珊拿着一束花，一家三口走到于明卓的墓前。于珊珊将花放在墓碑前，原本说好的绝对不哭的，但最后还是忍不住湿了眼眶，虽然这是一个糊涂虫爸爸，但他也是她唯一的爸爸，他走了，她就再也没有爸爸疼了。

    元朗抱着嘟嘟走过来，对着墓碑拜了拜，很郑重地开口：“岳父，我是元朗，很抱歉今天才来看您。”

    于珊珊擦擦眼泪，从元朗怀中将嘟嘟抱过来，将他放到地上，指着墓碑上的照片对嘟嘟道：“这是你外公，你喊他一声。”

    嘟嘟立马奶声奶气地对着照片喊：“外公，我是嘟嘟哦。”

    于珊珊吸吸鼻子，凶巴巴地对着照片上的人说话：“糊涂虫，你看你外孙多可爱，他还来看你，还喊你外公，你要是四年前把他......你今天还有这么可爱的外孙来看你么？你以后也就只能指望这个外孙来看你了，难不成你还指望于子琪那货生的孩子叫你外公？！”

    说到于子琪，于珊珊更生气了，“你不是很爱你的小老婆嘛，不是很喜欢你的继女嘛，可结果呢，谁管你了？你的宝贝小老婆嘴上说多爱你，把你哄的心花怒放的，可结果呢，不还是在你落难的时候带着家里所有的钱跑了嘛，谁知道她现在又成了哪个人的小老婆了？你说你的头上绿不绿！”

    “还有你的宝贝继女，现在越来越过分了，嘴巴贱的要死，根本就不是在你面前那副乖乖巧巧的模样，你完全被她的装模作样给骗了！她竟然说你的外孙的野种，不过我已经狠狠教训过她了，以后我都要好好教她做人，这下子你做不了和事老了吧？”

    “你以前不是总说我脾气差又爱作嘛，你还说没男人肯要我这样的，可是你看，有男人要我啊，我的男人又高又帅又强大，你的宝贝继女就找不到这样的男人，她才是没男人要呢。”

    “糊涂虫，你每年生日，我给你烧的纸钱你收到了么？你在下面有没有缺钱花？不过现在今时不同往日了，你可不能像以前那样一掷千金啊，你要懂得生活的艰辛，要省着点花钱，不然钱花完了可就没钱花了，我总不能天天给你烧那么多钱。”

    ......

    于珊珊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堆，最后说着说着说不下去了，眼泪淹没了眼眶，嗓子被堵得难受。虽然这是糊涂虫，虽然他给她找了个讨厌的后妈，虽然他给她带来了个讨厌的继妹，虽然他还逼她打胎，但他也是将她带来这个世界上，把她抗在肩膀上长大，陪她从牙牙学语到亭亭玉立的爸爸，把她当做是小公主的爸爸。没了他，她就再也不是小公主了。

    “你这个大糊涂虫，破产了就破产了呗，一无所有就一无所有呗，被骂就被骂呗，干什么自尊心这么重，就非要跟自个过不去啊，不知道生命宝贵么？嘟嘟都会背‘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你还不如嘟嘟呢。活着多好啊，你现在要是还活着，就能抱着你的小外孙玩耍了，你看你干的什么事啊，呜呜.......”

    看妈妈哭得那么伤心，嘟嘟走上前，小胖手轻轻地摸着照片上的外公，语重心长地嘱咐他：“外公，你要乖乖的哦，要像我一样听话，不要惹妈妈担心，不要惹妈妈哭，我和爸爸妈妈以后经常来看你，我给你带花，还给你带好吃的，让你吃饱饱。”

    说完以后，嘟嘟又抱住于珊珊的腿，安慰地拍拍，“妈妈，我跟外公说好了，外公会乖乖的，你不要哭了。”

    于珊珊擦擦眼泪，将胖家伙抱起来亲了亲，“好，外公肯定听你的话乖乖的，你跟外公说一声再见，咱们回家了。”

    嘟嘟便朝着墓碑挥挥手，“外公拜拜，我们先回家了哦，下次我再来看你，给你带带好吃的。”

    一阵风吹过，照片上的人的笑容似乎愈加温暖，像是知道自己宝贝的女儿带着外孙来看自己，格外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