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前。
空气中的燥热连带着人的心情都变得浮躁起来,炙热的阳光烘烤着水泥地,只有躲进开着冷气的商厦,才让人觉得能喘得上气来。
靳南程戴着口罩坐在整栋商厦最拐角的小店里,眉宇间是淡淡的不悦,打字的力道大得恨不能把手机屏幕戳出个洞来:“已经二十分钟了,你还想让我等你到什么时候。”
【弟啊,我亲弟!这不是路上堵车么,我保证马上就到!】
靳南程无奈地揉了揉眉心的位置,端起放在桌上的柠檬水喝了一口。
和他比起来,邻桌那个女生的食欲……简直好得有些不像话了。
靳南程不由得怀疑,她的胃里是连接了一个黑洞么。
没记错的话,她从他进来那会儿就已经坐在这里,盘着个丸子头的姑娘一双眼睛亮亮的,她戴了副透明的手套,快速地将盘子里的炸鸡和酱年糕啃了个干净,还不忘翻一个那边正煮着的芝士部队锅。
明明是很普通的食物,却被她吃得滋味十足。
靳南程看着她欢快的吃相,觉得味蕾也被她勾得动了起来。
正在他盘算着是不是趁着等人的功夫也照着这姑娘的菜式点上一份的时候,有个帽子口罩全副武装的男人走了进来,边走边四处张望,像是生怕被什么人发现了自己的存在。
靳南程默默把口罩提了起来,遮住了大半张脸。
“溪溪。”男人在女生对面坐下,他摘下脸上的遮挡物,做出一派深情的表情,想要去握住她的手:“你听我跟你解释……”
“打住!”女生把手往后一缩,飞快地在眼前一挡,“拜托你别坐在我面前成么。”
“我一点都不想看见你那张丑脸。”她诚恳地道,“影响食欲。”
男人面色一僵,脸上的笑容看上去有些扭曲,他就跟没听见她之前说了什么似的,继续对着她自言自语:“我知道你现在在气头上,但我也有我的不容易,我心里爱的只有你一个人。你要理解我,我……”
靳南程揉了揉太阳穴的位置,打算着换个地方坐,他对这种八点档的烂俗戏码实在不感兴趣。
“我理解你什么。”女生皱了皱眉,打断了他的话,“为了那点资源爬富婆的床吗,好歹也是个大老爷们,陈路,你非把自己往白马会所的鸭子折腾,我还得给你鼓鼓掌是吧。”
“劳驾。”她慢条斯理地脱下透明手套,拿起搁在旁边的纸巾抿了抿唇,“我可没兴趣让你在我头上演一出喜羊羊与灰太狼。”
“你!”陈路声音一扬,又顾忌着是在外面不好发作,只好咬牙切齿地道:“闻溪,你说话非得这么难听吗。”
闻溪不敢置信地看他:“在一起不到两个月就给我戴了油汪汪的绿帽子,还指望我把你好声好气地供起来?”
“你活在梦里吧。”
她说着句话的时候没有特意压低音量,被过来结算金额的服务生听了个正着,长辫子服务生的眼神瞬间有点怪异起来,在她转身走回去的时候,陈路甚至听见她有声嘀咕了句:“这么漂亮的女朋友还出轨,脸怎么那么大啊。”
陈路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眼见闻溪起身要走,他赶紧伸手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这里不方便,我们回去找个安静的地方说话。”
闻溪甩了甩,没甩开。
女生肤色莹白,手臂纤细,腕子看上去不盈一握,靳南程眉头一皱,站起来想过去阻止。
然而还没等他迈出步子,闻溪就已经动了。
她脸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容,随及反手扣住陈路的胳膊,将它反拧到他背后,同时一手揪住男人的脑袋,把他的头重重地往桌子上一砸!
只听“咚”的一声响起,靳南程脚步一顿,他摸了摸额头,莫名觉得脑袋有些疼。
他默默把跨出去的脚又退了回去。
这姑娘显然不需要他的帮忙。
陈路用力想要挣扎,可他这个印象里娇弱美丽的女朋友仿佛一夕之间天降神力,无论他怎么使劲,都没法摆脱她对他的掣肘。
“就你这种小鸡子,也想跟爸爸动手。”闻溪嗤笑一声,顺手将杯子里剩下的那点饮料顺着他的脖颈倒了进去,“下辈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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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爸爸是名优秀的退伍军人,在得知小女儿有心想学点功夫之后,闻爸壮志满怀地把娇娇的女儿练得累成了一滩烂泥。
……同时自个儿也被又气又心疼的闻妈训得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不过魔鬼训练的结果也是很明显的,起码在遇到这种情况的时候,闻溪就从来不会是那个吃亏的主。
就像她前任这样的……啧,毫不客气的说,她一个可以揍十个。
脚踏两条船被前女友揍了这种事,闻溪想想就知道他绝对没脸往外张扬,因此也就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
她安安静静地坐在边筱身边,时不时微笑着答应几句,牢记边筱出发前给她下达的任务,认认真真扮演一个斯文内敛的小仙女。
照边筱的话说,第一次见面,摸不清楚对方的秉性,老老实实扮乖总不至于给人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
双方相谈甚欢,敲定了录制的事,边筱松了一口气,带着闻溪礼貌和两人道了别,这才走出了包厢。
张锐扭了扭脖子,合上手里的文件夹,道:“这小姑娘不错,就是咱们录户外综艺多少有些辛苦,不知道她那小身板吃不吃得消。”
靳南程在听到“小身板”这三个字的时候,脸上的表情轻微扭曲了一下,他清咳一声,意味深长地道:“人不可貌相。”
“不过没想到,她居然还是你的粉丝。”张锐想起席间聊天时,听闻溪的经纪人说她一向很崇拜靳南程,本以为是句客套话,没想到她张口就说起靳南程多年前一部友情出演电影里不到三分钟的角色,还颇有体会的样子,应该是真粉没错了。
靳南程斜了他一眼,像是在奇怪他怎么会有这样的感叹,他波澜不惊地道:“是我的粉丝有什么好奇怪的么。”
张锐:“……”这是个什么脾气。
“好了。”张锐站起来收拾了东西,“你姐昨天说想吃古塘街上的红糖麻糍,趁这会儿还有时间,我先拐个弯去那儿跑一趟,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靳姐姐是个野生动物保护学家,两年前和去南非拍摄视频素材的张锐一见钟情,两人迅速坠入爱河,把靳父激动得好几夜没睡着。
起先还真以为女儿要找头大犀牛!
“我去吧,反正我买完到你们那儿也顺路,你正好也能早点回去陪陪她。”
“行,我一会儿把那家店的地址发给你。”张锐点点头,在靳南程肩上轻轻锤了一拳,“谢了你了,小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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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溪还不知道她苦心凹了一晚上的人设在靳南程跟前一早就崩了个彻底,她告别了经纪人,正准备去街上觅食犒劳犒劳整顿饭都没能好好吃上两口东西的自己。
古塘街最有名的红糖麻糍在巷子深处,开店的是一对上了年纪的老夫妻,老人家在这条街上做了几十年的点心,手艺很是地道,有不少人是专门循着名声到这儿来光顾他们的生意。
闻溪从小骑在闻爸爸肩上大街小巷地乱窜,这些老人几乎是看着她长大的,见她来了忙笑眯眯地朝她招招手,店里坐满了客人,老太太就把她拉到他们老两口平时休息的小桌子旁坐下,又给她端上点吃的。老人拍拍她的手背,爬满皱纹的脸上满是笑意:“瘦了。”
“才没有。”闻溪鼓了鼓腮帮子,“奶奶你又哄我。”
老人做的红糖麻糍软糯香甜,糯米皮被煎得金黄酥脆,里面的馅料是花生红糖配上芝麻,外层又裹了一层薄薄的红糖,让人吃得停不下嘴来。
放在平时,边筱是不许她晚上吃这些东西的,不过看在她今天表现良好,她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给她放一天大假。
“哥,前边的路开进去车不好调头,我先停在这里,您在车上等我一会儿,我去买了马上回来。”助理王谦回头道。
“不用了。”靳南程戴上口罩打开车门,“我正好下去透口气。”
这个点上班族们大多下班了,老店门口围着三三两两排队的人,将本就不大的店门口挤得满满当当的。靳南程等了一会儿,老太太才把新做好的点心打包好递给他。
他正转身要走,就听见背后传来一声清脆的女声:“奶奶我吃完啦就先回去了。”
“诶,溪溪啊,你等会儿,把这个带回去,晚上饿了热一热就能吃。”
“谢谢奶奶。”
闻溪心满意足地提着袋子,她刚走出一步,视线就与靳南程撞到了一起。
闻溪:“……”一定是我出门的方式不对。
她试探地叫了他一声:“靳前辈?”
靳南程将口罩往下拉下一点点,道:“好巧,没想到这么块又见面了。”
闻溪:“……”她可一点都不想在这里碰见这位大前辈。
“胃口不错。”靳南程注意到她眼神的闪躲,他勾唇一笑,“张锐原本还担心你食量太小节目录制辛苦,到时候会吃不消,现在看来,他应该是多虑了。”
闻溪后背一僵,她顺着靳南程的视线向后望去,小店里唯一那张空桌上,正叠着三只被扫荡得空荡荡的盘子,明晃晃地昭示着上一个坐在这里的人是有多能吃。
闻溪瞬间觉得手里提着的袋子有些烧手。
我凉了,她在心底哀嚎,筱啊,你这才给我安上的人设怕是保不住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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