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 第四十章

小说:[综]红尘不歇 作者:天堑
    半城灯火已熄,唯有深宅大院之内和花街柳巷之间闪烁着几抹或白或黄或红的光芒。

    但犹自争辉的星月光华璀璨,预示着来日的晴朗,也将宵禁后的都城照得亮如白昼。

    年富力强的打更人一手提着盏灯笼,一手握着把木槌,习以为常的行走在月光之下。

    他时断时续的敲打着悬挂于腰际的铜锣,高声吆喝道:“关门关窗,防偷防盗。”

    巡逻的士兵们不紧不慢的列队而行,不时半眯起眼,左顾右盼的扫视着犄角旮旯处。

    仆妇装扮的中年女子倚靠在某所宅院半敞开的后门上,哈欠连天等着收夜香的老汉。

    无人发觉到近乎虚无缥缈的身影避开了所有人的视线,似慢还快的穿梭在街头巷尾。

    李东南心道:“什么叫我抹黑他呀?不过是几个小崽子被抓走了就把他气成那副德行,还说不是恋童癖?”

    系统道:“别再胡搅蛮缠了!任何一个良知未泯的人发现有人偷偷掳走童男童女练邪功都会发火的好吗?”

    它顿了顿,继续道:“说的像消息不是你命人递出去的一样,说的像你没有在暗地里气成一只河豚似的。”

    要不是看似满不在乎李东南的心里憋着一股火,下午的时候它又怎么会莫名其妙的烦躁?还不是因为精神链接而被“传染”了。

    不过它也的确有些接受无能就是了。无论什么种族,无论有什么理由,对幼崽下手的家伙都是败类中败类,想起来就觉得恶心。

    要不是无所不知的地头蛇传递了讯息,在金陵附近毫无势力可言的厉若海又上哪知道红玄佛龟缩在金陵城外,偷农户家的小孩。

    连一贯盘踞在金陵的西宁派,和不愿让到处排除异己的朱元璋胡思乱想,故而这两年来放了“都城守备权”的虚若无都不清楚近月来的“孩童丢失案”之下隐藏着什么,估计他们还以为只是拐子作祟,交给官府就能处理呢。

    至于净念禅院那个法号了什么的老和尚?系统觉得他简直是脑子有病,不把消息传递给附近的人,营救那些可怜的孩子也就算了,还搁那幻想着能够“规劝”那种无可救药的恶徒,那种没人性的狗东西还能弃恶从善是咋地?

    那个老不死的秃驴是念经念疯了吧?对恶人心怀慈悲与助纣为虐有什么区别?逻辑死无全尸了。

    倘若佛门里面窝着的都是这种东西,倒还不如让它家“大魔头”赶紧灭了佛门的道统来得干净。

    系统如是想道。

    李东南矢口否认道:“不一样的哟,人家那只是因为有小贼跑到我家菜园子践踏幼苗,毁坏园圃而生气。”

    他皱起鼻子,满怀嫌弃的道:“别说的像我是个好东西似的,我也只是个把心爱之人当枪使的垃圾而已。”

    系统:“……”没那么夸张吧?打坏人而已,谁去不都不一样吗?而且这种坏人厉若海还挺愿意去打的吧?

    李东南转过话头,自顾自的说道:“管你是个什么红玄佛还是绿玄佛都不可以在本领主的领地之内逞凶。”

    他振振有词的道:“领主的尊严不容亵渎,领主的荣耀不容玷污,领主的财产不容觊觎,领主至高无上。”

    系统:“……”哪来的什么领主?最近西欧玄幻小说看多了吗?又给自己乱加奇怪的人物设定。

    它静默了半晌,忽然道:“你该不会是怕那些小朋友长大之后学你一样以身相许吧,醋坛子。”

    李东南言辞恳切的道:“才没有了啦,人家向往的一直都是天下大同,从来不会拈酸吃醋哒。”

    系统道:“成天睁眼说瞎话,你这就是不是傲娇,胜似傲娇吧?”

    未等对方再说什么,它又道:“别瞎扯淡了,专心处理事务吧。”

    李东南道:“不打紧,人家最擅长一心多用啦,不会冷落你哒。”

    系统暗自比对了一下,觉得“坏”的有理有据、坦坦荡荡的李东南比那些“好”的莫名其妙、令人智熄的神经病可爱多了。

    于是,它难得放缓了语气,近乎宠溺的调侃道:“嗯,知道你是个害怕寂寞的多动症患者。我会陪你聊天,不会冷落你的。”

    李东南怔了一下,蓦地双颊泛红,面露羞涩之意。

    他满怀期待的道:“好的呀,请竭尽全力的温暖我吧。”

    系统发出似迷茫似惊讶的声音:“呃?怎么才能温暖你?”

    李东南意有所指的道:“鹌鹑蛋约莫10克,鸡蛋约莫50克,鸵鸟蛋约莫1500克。”

    他从容不迫的调出几千张鸡飞蛋打、遍地鸡毛、壳碎液溅的高清图片,糊了过去。

    系统道:“呃?”

    李东南道:“请开始你的表演。”

    系统婉拒道:“这个就算了吧。”

    李东南讶异道:“你是假冒伪劣产品吗?”

    系统辩解道:“我和它们不是一个物种。”

    李东南执拗的道:“都是蛋,人家都行,你凭什么不行?”

    系统:“……”我不是蛋,而且我不想‘死’。

    李东南认真的问道:“你是不是被煮熟了呀?”

    系统:“……”不想跟你讨论这种智障问题。

    李东南作怨妇状:“说好了会陪着我,不会冷落我呢,大猪蹄子!”

    系统:“……”哦,大猪蹄子就大猪蹄子吧。

    李东南用精神力连接上每年都跑到户部员外郎的府邸看儿子的某位活财神。

    他笑嘻嘻的在对方的脑海中道:“沈老睡没睡着呀?不如起来解个手吧。”

    刚入睡的沈仲荣吓得浑身抽搐了几下,一手揪紧了覆盖在身上的薄毯,一手捂着自己“砰砰”乱跳的心脏直喘粗气,好半天才收拢了险些飞走的三魂七魄。

    他抻着老胳膊老腿,动作略显迟缓的翻身而起,隐含疑惑的在心中唤了一声:“君上?”

    无人应答,探入识海内的精神力已然退了出去,他家门主大人撩完就跑,毫不拖泥带水。

    并不想解手的沈仲荣只好躺回榻上,将毯子盖在自己的小腹处,哭笑不得的叹了一口气。

    一时半会儿也睡不着了,他只好盘算起那些刚分割出去不久的,与任何势力都没有牵连,无论怎么查都是清清白白的几十间商铺的收入够不够供养正在置办的医馆、书院和善堂。

    他觉得身为秋组的依仗,大家的后盾,自己应该再努努力,譬如再扩建一下海外的商路,再收拢一下西域的商路,给他们名为“年”的隐秘组织多挣点银子,免得有朝一日捉襟见肘。

    想到这,他羡慕了一下那群不必诈死,无需隐姓埋名,整日易容改装,有正当身份,可以到处乱跑的同僚们,以及他们正在渐渐组织、建立出来的“造化门”。

    并不清楚他家皮到恨不得上天入地的圣君大人满心想着只是秀别人一脸的魔鬼行径,沈仲荣脑海中闪现过无数美轮美奂的诗词歌赋,不由地老怀敢慰了起来。

    这才是拿得出手,又朗朗上口的名字。当初抽签抽的那些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反正他是不愿意认下自己宛如丫鬟、小厮一样的代号,想起来就臊得慌。

    至于原本他们“年”组织建立之初设定的目标,“过大年,要杀的那头猪”,早一点还是晚一点,他和那些个同样死里逃生的老家伙们都觉得也没什么关系。

    毕竟他们之中的很多人都是深切的爱着这片土地的,即便再怎么意难平,也不至于丧心病狂到恨不得残害无辜。

    诚然,复仇自然是应当应分的。可为了复仇不惜牵连无辜,岂不是会把自身变成与仇敌一般无二的卑劣之徒吗?

    当然,他并不是觉得自家圣君大人卑劣。无论如何,诋毁一个拯救了自己全家的人都不是什么值得称赞的行为。

    沈仲荣掀开明明单薄,盖在身上却又热又沉的毯子,慢吞吞的翻了个身,继续胡乱思量着。

    他当然不清楚对方有着怎样的过往,但以他的阅历和头脑还不至于半点蛛丝马迹都抓不到。

    他能够感觉到对方好似一直对什么东西无法释怀,以至于在憎恨他人的同时也在憎恶自己。

    而一个人若是连自己都要怨恨、憎恶,哪怕再怎么有情有义,行事之间也会带上几分疯狂。

    伤人三分,伤己七分的可悲的疯狂。哪怕对方觉得无关痛痒,他们这帮人却为之痛心不已。

    索性,一切都过去了。

    幸好,一切都过去了。

    沈仲荣不知道是什么人,还是什么事更改了自家圣君大人的心意,但他很是欣慰。

    不只为了旁人而欣慰,也为对方终于能从伤人伤己的滔天怨气中脱身而感到欣慰。

    睡意缓缓地侵蚀着神智,坠入梦乡之前,他真诚的祝福道:愿君上一世喜乐安泰。

    穿越了大半个都城,终于迈入美人香闺的李东南脚步一顿,若有所感的回眸一笑。

    暖融的灯火映照出少年颀长劲瘦的身躯,投射出一道修竹般骨内暗藏坚韧的倒影。

    光影流转在他隐含稚嫩的姣好面庞上,鲜明如刀削斧凿一般的棱角顿时显露无遗。

    再怎么繁花似锦的笑靥也遮不住他宛如利刃般斜飞入鬓的修眉,上挑的眼尾处噙着的锐气,内陷的眼窝里隐含的邪肆,细窄高挺的鼻梁所彰显的英挺。

    他一直都是个美人,却不只是如花似玉的美人,也是如刀似剑的美人。

    美人如刀,美人似剑,刀剑皆有冷刃,藏锋则为礼器,出鞘则为杀器。

    美人如斯动人,既可供奉于高堂香案之上,也可舞动在腥风血雨之间。

    “唔?”歪在扶手上的纪惜惜徒然转醒,迷迷糊糊的直起了腰身。

    她端坐于铺着凉垫的高背椅上,喃喃自语道:“我睡着了吗?”

    李东南施施然的转过身,言笑晏晏的道:“你猜呢?”

    纪惜惜怔怔地看着他,浑浑噩噩的唤了一声:“南哥?”

    “是我。”李东南移步来到了她的身旁,旋身坐下。

    纪惜惜抬手揉了揉眼睛,迟缓的问道:“你在做什么?”

    李东南道:“告诉他们你是我的人,免得他们乱伸爪子。”

    纪惜惜似嗔非嗔的剜了他一眼,柔声道:“谢谢。”

    李东南倏地一挑眉梢,佯怒道:“跟我见外是吧?”

    纪惜惜无辜的眨了眨眼睛,回了他一个明媚的笑容。

    李东南笑了一声,语气轻慢的道:“不如我把那些死缠烂打的家伙全都杀了吧。”

    纪惜惜怔了一下,忙不迭的摆手道:“不了,不了。”

    她郑重其事的道:“劳你挂心了,我能打发他们的。”

    话音刚落,金仲阳高举手臂,掐着一名妙龄少女的脖子,悄无声息的闪身而入。

    随后,身着青衣的中年男人也跟着闪身进入了舱内,“扑通”一声便跪倒于地。

    即使脸色紫胀、眼球暴突、长大嘴巴,煽动着鼻翼,依旧能瞧出眉目柔婉的少女奋力的蹬着两条细瘦的腿。

    她胡乱抓挠着金仲阳铁箍似的手臂,喉间发出“咕噜咕噜”的怪声,隐含哀求的看向了目瞪口呆的纪惜惜。

    一贯温柔善良到令人以为她毫无脾气的纪惜惜却没有贸然的开口为她说话,而是眼带询问的看向了李东南。

    李东南抬起素白的手,半掩住自己红到近乎要滴出血的嘴唇,慢条斯理地道:“慈航静斋的女人。”

    纪惜惜圆瞪着美目,一脸诧异的问道:“慈航静斋?是帝踏峰的那个慈航静斋吗?那她还俗了吗?”

    李东南哑然失笑。

    纪惜惜一脸茫然。

    青衣男人连连叩首,见缝插针的道:“属下无能,属下有罪,属下未能照顾好小姐,竟令心怀叵测的贼人混到了小姐的船上,请公子赐罪。”

    什么白道圣地?什么慈航静斋?悄悄往他家小姐身边安插暗子,难道还能打什么好主意不成?

    李东南轻轻地碾压着自己的唇瓣,漫不经心的道:“确实当罚,那就拖下去,剁碎了喂鱼。”

    纪惜惜霍然起身道:“且慢。”

    李东南竖起一掌,正要往屋里窜的几名黑衣人潮水般的退了下去,再度隐身在了暗处。

    纪惜惜语带焦急的道:“他也不是存心的,姑且饶了他这一回,让他戴罪立功可好?”

    李东南道:“怎么戴罪立功?让他杀上慈航静斋讨个说法,还是让他灭了慈航静斋。”

    纪惜惜被他说的一脑子浆糊,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打起了感情牌。

    她拧了拧衣摆,语气虚浮的道:“霍叔照看了我这么多年,就像我的亲人一样。”

    霍迎春登时红了眼眶,似哭似笑的道:“小姐一向待我极好,我却没能照顾好小姐。”

    纪惜惜轻移莲步,风姿款款的走向霍迎春。

    她微微俯下身,探手道:“不是的,霍叔……”

    金仲阳顶着木然的表情,默默点了手中少女的穴道,才将被掐晕过去的她丢在了地上。

    只听到“咚”的一声,正要表述心意的纪惜惜浑身一颤,立马忘了自己刚才想说什么。

    李东南抬腿虚踹了金仲阳一脚,笑骂道:“我看戏看的正高兴呢,你又卖蠢是吧?”

    这样合情合理,真情流露的戏码在这个既癫狂又扭曲的世界里是多么的难能可贵啊?

    金仲阳一头雾水的缩了缩脖子,小声辩解道:“一直拎着怪累的。”

    李东南无奈叹了一口气,起身道:“行了,兴致全让你搅和没了。”

    他掩唇打了哈气,继续道:“我也有些乏了,各自找个地歇着吧。”

    一贯早睡早起,从不熬夜的纪惜惜因为睡眠不足而持续扮演着金鱼。

    她凝视着李东南,一脸天真无邪的道:“南哥不在我这儿睡了吗?”

    李东南瞟了她一眼,嗤笑道:“说的像我跟你睡过一样,老处女。”

    平均十六岁嫁人的世界里,二十岁的黄花闺女不是老处女又是什么?

    任何女人都不想被人说老和没人要,纪惜惜顿时便被气得火冒三丈。

    她气鼓鼓的瞪了李东南一眼,跺脚道:“不理你啦!”语罢,翩然而去。

    李东南看着她转入卧室的身影,兴高采烈的道:“你哥我都脱单了,你也趁早吧。”

    他顿了顿,又道:“要求别总那么高,总不能等着人老珠黄之后再去哭天抹泪吧。”

    纪惜惜娇呵道:“不用你管!”旋即便“嗙”的摔上了木门,并且顺手别上了门栓。

    李东南眸光一闪,福至心灵的意识到不能错过这样重现经典的好机会,于是一步上前。

    他以一种似重还轻的力道拍打着雕花木门,喋喋不休的道“开门呀!开门呀!纪惜惜,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家!开门呀!开门呀!纪惜惜你个坏胚子,你有本事撩闲,你有本事开门呀!看不我把你这个小妖精的脚底板挠肿!开门呀!开门呀!开门呀!纪惜惜,你再不开门我就……”

    “吱嘎”合拢的木门半敞了开,一条包裹在纱袖中的细长藕臂探了出来,水葱似的手指揪住李东南的衣襟,一把便将他拽了进去,随后木门再度关了个严严实实,徒留下全然被视若无物的一众人等。

    一室暗香浮动,使蓬荜生辉的绝代佳人与使万物失色的盖世美少年相对而立。

    李东南垂眸打量着哭笑不得的纪惜惜,洋洋自得的道:“还不是让我进来了。”

    纪惜惜平静的凝视他迷蒙的眼眸,叹息道:“不让你进来岂不是会被你烦死。”

    李东南邪魅一笑:“嘴上说着不要,身体还是很真实的嘛。”

    纪惜惜权当没听见,好奇的问道:“她是个怎样的人?”

    李东南歪头道:“他是个很坏很坏的好人。”

    纪惜惜接口道:“你是个很好很好的坏人。”

    李东南笑眯了双眼:“很般配对吧?”

    纪惜惜真心诚意的颔首道:“对。”

    两个人笑吟吟对视了一眼,一前一后的走向了内室。

    纪惜惜摆放在两只条案上的花盆搬到了屋角,又将条案并拢成一张简陋的床榻。

    李东南一手用干湿两种布巾分别擦拭了几遍条案,嘟嘟嘟囔的道:“命苦啊!”

    纪惜惜从柜子里搬出被褥铺在条案上铺好,轻声慢语的道:“夜里不许吵我。”

    李东南道:“看心情吧。”

    纪惜惜抬眸剜了他一眼,张牙舞爪的道:“敢吵我,我就挠花你的脸。”

    李东南瞥了一眼她刻意留出一小节的指甲,瑟瑟发抖的道:“真吓人。”

    纪惜惜眉开眼笑的放好枕头,又拍了拍被褥,才道:“好了,入寝吧。”

    两人分别上了自己的“床”,李东南挥手甩出一小团气劲,熄灭了蜡烛。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哪怕隔着床幔,彼此的呼吸声依旧清晰可闻。

    李东南枕着自己两条手臂,侧耳聆听着缭绕在船体周身的水声和风声。

    他幽幽叹息道:“惜惜,你真的不愿意跟我走么?”

    纪惜惜双眸已阖,静默不语,唯呼吸声错乱了一瞬。

    半晌后,她细声细气的道:“还是不了,谢谢你。”

    谢你从未轻贱过我,谢你一直尊重我的选择,谢你将音攻术教给我,谢你这些年来保护我。

    但你不是我在等的那个人,我也不是你需要的那个人,所以……到这里就可以了,谢谢你。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
蛋疼小说网,免费小说,免费全本小说,好看的小说,热门小说,小说阅读网
版权所有 https://www.danten.net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