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光摇曳生辉,照的一室通明,在黑沉的夜色中尤显明灿动人。
暖黄色的光映在厉若海俊美无匹的面庞上,柔和了鬼斧神工的冷峻轮廓。
他宛如寒星的眼眸中涌出了柔软的光芒,唇畔泛起含而不露的清浅笑意。
顷刻间,仿若冰雪消融,万物复苏,醉人的清甜春风中,嫩芽破土而出。
烈震北晃了一下神,暗道:我就问问那孩子是谁,为何要露出这种神情?
厉若海却没有察觉到他的神态有何不妥之处,嘴角毫不自觉的微微勾起。
他半垂下眼睑,蝶翼似的羽睫颤了颤,浅笑道:“不可理喻的兔崽子。”
他顿了顿,蓦地敛去笑意,抬眸直视着烈震北,沉声道:“离他远点。”
烈震北心下略有揣测,眼底划过一丝兴味,意味深长的慢声道:“哦。”
他的眉眼与唇俱弯,笑得像只偷了腥的狐狸,心道:铁树这是要开花了?
至于旁的?反正到了他们这种程度极难诞下子嗣,是男是女又有何区别?
厉若海自然不知他在胡思乱想什么,看他神态略显猥琐,甚是摸不着头。
他不明所以的打量着烈震北,语气郑重的道:“不管他说什么,你都别信。”
烈震北虽然有些疑惑却并没有放在心上,笑眯眯的颔首道:“好,不信他。”
虽然他自身不能与心悦的女子厮守终生、朝夕相对,但他却从未怨怼愤恨过。
而一想到友人从此有人陪伴,他光顾着高兴去了,哪还有心情寻思有的没的。
厉若海见他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糟心的不得了,偏又不知道该如何告诫他。
烈震北看他无端的面色铁青,失笑道:“我可以不信他,但你一定要信他。”
厉若海颦眉道:“此话怎讲?”
烈震北的眼神恍惚了一瞬,喃喃道:“若你不信他,还有谁能信他?若你不信他,他该多伤心啊?”
他轻叹道:“你帮不了他什么,若是阻拦他还会害了他。除了相信他,支持他,又能做些什么呢?”
厉若海登时便觉察到他指的不是李东南而是言静庵,冷冰冰地剜了他一眼,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
他不会指责谁,他没有苛责女人的习惯。他只是替很多人感到不值并觉着他们的痴心十分莫名其妙。
若是两情相悦过,若是海誓山盟过,若是风雨同舟过,若是休戚与共过,念念不忘也是能够理解的。
但他们那种仅仅与一个女人把臂同游了几日,连对方喜欢什么东西都不知道的情况下便一往情深,甘愿为对方上刀山,下火海的情状,未免也太奇怪了吧?
就算是李东南的迷魂术,也是要在某个人的精神中留下印记,承受那个人自身的七情六欲所灌溉滋养,经过数年后才会占据身心,发展成予取予求的效果。
但他那种情状却不至于耽搁对方爱慕上别人,还能让对方不受媚术所迷惑,某种意义上来讲甚至可以说那些被迷魂的人付出的只是不符合常理的扭曲忠心。
这样算来,难道慈航静斋的那些女人也在偷偷修炼某种能够迷惑他人心神的魔功?
“若海兄?”烈震北一头雾水的仰望着霍然起身,隔着一张方桌单手按在自己发顶处的厉若海。
他倒没有怀疑对方打算一巴掌拍死自己,他根本不会怀疑相交多年的友人会做出谋害他的举动。
他毫无防备的凝望着面沉如水、神色肃穆的厉若海,哭笑不得的道:“你该不会是想安慰我吧?”
“怎么可能?”厉若海的眼底闪过一丝尴尬,抽手道:“我想帮你看看,但我不知道怎么察看。”
到了他这种程度,精、气、神自然是缺一不可。但他一向沉迷于武艺,从未修习过什么精神功法。
让他依照本能去感应什么或者以粗暴的手段打散尚未彻底融入体内的异种精神力还好,但是……
让他将自己体内孕育而出的精神力灵活的抽出,深入的侵入到他人的识海中,未免也太为难他了。
烈震北笑了一声,随意的打趣道:“你要看什么,非得从头顶看?是想看我脑子进没进水吗?”
厉若海淡淡道:“可以这么说。”
烈震北表情一僵,有点笑不出来了。
他摸了摸狭在耳上的长针,用眼神示意道:扎你信吗?
厉若海静静地回望着他,一派风淡云轻。
两人对视了一会,蓦地朗声大笑了起来。
漫漫秋夜长,烈烈北风凉。
有人欢欣鼓舞,有人愁肠百转。
细长的烛光弯折、黯淡了一瞬,复又“呼”的腾起。
缭绕半空中的水雾无声的翻滚着,勃发的气势和煞气自几里之外乍起,直冲云霄。
厉若海目光一凝,抄起手边的丈二红枪夺门而出,眨眼间便隐身于层层迷雾之中。
烈震北面露错愕,忙不迭的运足了真气,宛如展翅的鸟雀般腾空而起,紧随而后。
不过几息之后,他便听到厉若海暴怒的大吼声,紧接其后的是即便满溢着疯狂依旧软若娇嗔的嗓音。
他遥遥感应着谷凝清徒然低落的气息,听着她痛苦的哀鸣声,喃喃自语道:“这可真是性烈如火啊!”
并不清楚来龙去脉,亦不知晓李东南本性如何,却因相处的日子太久,早已看透了谷凝清真面目的烈震北出于偏见,顺理成章的将率先惹事的那个人当成了她。
他条理清晰的在心底描绘出谷凝清大半夜不老实歇着,非得去招惹人家小白兔,口不择言的与人家胡说八道了一大通有的没的,终于惹得对方爆发的完整故事。
他从头到尾理了一遍,觉着既合情又合理,胆敢跑到人家原配面前耀武扬威的“外室”基本上都是这个下场,即便被原配活活打死也是活该,外人没必要掺和。
果不其然,当落后一大截的烈震北赶到的时候,厉若海恰好“避嫌”的用枪尖挑着“哇哇”吐血的谷凝清的后衣领,毫无怜香惜玉之意的顺手甩向了他的方位。
烈震北展臂接住了萎靡不振、气若游丝,连眼睛都睁不开的谷凝清,在她颈侧探了探脉。
他抬眸看向对峙的二人,昧着良心,信口雌黄道:“内伤,不算太严重,养几天就行。”
他在心里补充道:三天也是养,三百天也是养。反正她又不用和谁动手,死不了就没事。
厉若海自然不清楚烈震北的医德已经被他灌了满脑子的狗血吃了个一干二净,闻言,面色稍缓。
他怒气渐消,李东南却是怒意勃发,阴测测的笑道:“你喜欢她?你为了她跟我下杀手是么?”
他指着颈侧深约一寸,长约两寸,“咕咚咕咚”冒血的裂口,阴阳怪气的道:“你可真狠呀!”
厉若海攥紧了手中的丈二红枪,肺腑一抽一抽的疼,咬着牙道:“我没有!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的喉结滚动了几下,单手捂住自己的胸口,稍弯下腰,“哇”的吐出了一口夹杂着碎肉的血。
烈震北:“……”都挺狠的,这是要同归于尽吗?
李东南兴高采烈地笑了起来,颈侧与嘴角皆是不间断的溢血,眼角蓦地滑落一颗朱砂似的泪珠。
他的双眸中透着诡异的赤红之色,用带着软糯鼻音的清甜嗓音道:“我要亲眼看着你死掉哟!”
厉若海面不改色的捂着自己几乎被尽数打碎的五脏,镇定自若的抬眸问道:“为何如此?”
李东南指着昏厥在烈震北臂弯中的谷凝清,冷笑道:“这种恬不知耻到有一个她就爱一个,有一百个她就爱一百个的贱人有什么好?你以为她真的喜欢你么?她心里想的只有她自己。谁在她面前她就爱谁,谁能被她利用她就爱谁。可以是你也可以是任何人,甚至可以是一头猪,一条狗。今天你死了,明天她就会爬上别人的床,寻找新的靠山,口口声声说着对你只是兄妹之情。”
厉若海感觉着生机一点点自体内溢散而出,也没心情为谁盖上那层遮羞布了。
他再次俯身吐出一滩血肉,破罐子破摔的道:“我知道,是以我从未回应过。”
李东南微微扬起下巴,咄咄逼人的道:“但你喜欢她。”
“我没有。”厉若海又气又急的低喝道:“我顶多是动容过,但从未动心过。”
“别放弃好吗?”烈震北皱着脸,欲哭无泪的叫喊道:“让我给你们看看成吗?”
厉若海摆手道:“不必了,五脏碎的太厉害,治不好了。”
若不是他一直用真气粘着那些碎块,吊着自己最后一口气……
李东南瞟了一眼烈震北,笑吟吟的道:“我最擅长绞肉啦,他死定哩!”
烈震北失魂落魄的望着厉若海,叹息道:“下辈子别找这么凶残的了。”
厉若海:“……”能别在他快死的时候说这种糟心的话吗?
他挺直了脊背,目不转睛直视着李东南,轻叹道:“太迟了。”
虽然迟了,但他这将近二十年中每年都能见到对方,也不算太亏。
李东南茫然的眨了眨眼,捂着好像有点漏风的脖子道:“欸?”
厉若海不舍的凝望着他,柔声道:“我一直以为你是闹着玩的。”
他倏地勾起唇角,微笑道:“谢谢你陪我这么久,帮我照顾行烈他们好吗?”
李东南一脸迷茫,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说。
系统道:“他大概是想说,他心里的那个人是你,因此你有义务将遗孤们抚育成人。”
厉若海转头看向烈震北,指了指李东南,坦然无畏的笑道:“他大概能治好你的病。”
李东南挪开手,露出已然半愈合的狰狞伤口,忽然道:“我也能救下你的命哟!”
他闪身来到厉若海的面前,双手抚上他的腰身,仰头道:“哥哥,我们来行房吧!”
烈震北怔了一下,觉着他要用的手段大概跟双修府所用的功法差不了多少。
于是,他将如花似玉的美人夹在了腋下,转过身,毫不犹豫的离开了浅滩处。
丈二红枪无声的滚落于地,叮铃叮铃的清悦铃声中夹杂着悉悉索索的响动声。
少顷,迷雾重覆于岛屿,忽高忽低的喘息声与时断时续的呻、吟声徒然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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