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国公李善长携发妻回归故里,于来安县外遇山匪,率随行二十余名仆从奋力抵抗,血战而死。
帝闻,震怒之,命冯国用之子冯诚为首,太仆丞李存义为辅,领三千精兵前去来安县绞灭匪患。
捷报传回,帝伏案恸哭,曰;匪患虽已平,然吾友不可追矣,此乃国之不幸,亦乃吾毕生之憾。
厉若海背负着一手,腰板挺的笔直,一步一个脚印的走下了石阶,口鼻间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
他一把拎起蹲在路边垂头丧气的方佑宁,放开对方的衣领之后,才道:“你回去,时刻跟着他。”
“厉……”方佑宁见他面色沉凝,咽下了不适合的称呼,姿态端正的抱拳道:“谨遵门主之令。”
他正经了一瞬间,又恢复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嬉皮笑脸的道:“厉大哥,安安他怎么会……”
厉若海斜睨了他一眼,冷冰冰地截断道:“别管他,无论他说什么你都别搭理他,他已经疯了。”
“呃?”方佑宁一手提着黑枪,一手挠了挠后脑勺,一头雾水的颔首道:“哦,好吧。”
他顿了顿,见厉若海抬腿就要走人,忙不迭的问道:“厉大哥,你这是要去哪啊?”
厉若海头也不回的道:“带行烈到附近的镇子上逛逛。”
方佑宁扯着脖子吼道:“就你们俩吗?什么时候回来?”
厉若海无视了他,看似缓慢实则迅捷的迈步前行,几息后便没了踪影。
方佑宁算了一下距离,觉得他们两个起码要三五天后才能回来,颓然的叹了一口气。
因着与双修府交好,七大分坞又大多分布在临水之地,很多人便误以为邪异门的总舵如怒蛟帮一般是建立在某座内陆岛屿上的。
但是他们却忘了,厉若海最初起家时手底下只有十三夜骑,而不管是十三夜骑还是他自己使的都是长、枪,需要坐骑相辅的长、枪。
虽说不骑马也不至于挥不动枪,但灵活程度上还是要差一些的,而饲养数十匹,甚至上百匹的骏马需要什么呢?当然是大片的草地了。
关在马厮里的马匹和肆意奔腾的骏马能一样吗?一大群马放养在某座岛屿上,草料要怎么办?还不得把岛上所有的植被啃个一干二净?
故而,邪异门的总舵不为外人所知的原因并不是因为谁故意藏着掖着,而是因为他们只有待在人迹罕见的深山老林里才能伺候好自家每日除了饲料之外,还要啃上十来斤干草或几十斤嫩草的小祖宗们。
没有亲自饲养过马匹的人是不会理解那些瘦削又健壮的小美人们是有多么的能吃,又有多么的难伺候,动不动就发脾气、耍性子、甩蹄子,根本不管谁是谁,颇具六亲不认之态,想想就是一把辛酸泪!
感到厉若海从未刻意压制过的气息渐渐远去,正在飞针走线的李东南停下了手,略显疑惑的眨了眨眼。
他抬眸扫了一眼坐在墙上走神的方佑宁,在心中道:“厉郎不是怕我把他的邪异门生啃了吗?怎么就这么走了呢?不怕回来看到满地的洋娃娃啦?”
系统道:“方佑宁对你毫无防备,你却没有对他下手,厉若海觉着你还不至于到毫无人性可言的地步。就算你真到了那种程度,大不了他再跟你同归于尽就是了,总不能天天守着你,这也不敢做,那也不敢动吧?”
李东南佯装诧异道:“咦?我会傻到当着厉郎的面下手,再亲眼看着他用粗暴的手段把我可爱的小种子打碎吗?”
他顿了顿,又道:“我现在是个丧父丧母,又被邪恶的黑道高手强取豪夺的柔弱美人。只有忍辱负重的曲意逢迎才能保住自己的小命,哪敢惹是生非哩?再等几个月后,我的肚子被搞大了,厉郎就该对我虐身又虐心啦!嘻嘻嘻嘻!好刺激哟!”
他扮演着两个角色,时而娇弱,时而霸道的道:“不,我是不会从了你的……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放开我,不要呀……嘴上说着不要,身体还是很诚实的……不要,我的肚子,我的孩子……你既然那么在意孩子,想必心里也是有我的……不要,求求你,放过我吧,好疼……”
系统:“……”变态。
方佑宁骑在墙头,垂眸打量着静静地坐在绣墩上,一动不动的李东南,觉得他的确好看到不可思议,连垂在额角的一缕碎发都好看的让人怦然心动。
但若说他貌若好女却是天方夜谭,起码方佑宁无法从他的形容之间见到半点女气,只觉得他明艳不可方物的眉眼中暗藏着刺骨的狠辣、煞气、决绝。
像是包裹在镶嵌着繁复而华贵的宝石的黄金鞘之中,看起来像是玩赏物件的凶戾魔刀。
曾经饮过无数人的血,今后也必将饮下无数人的血,无论饮下多少血都无法感到满足。
美则美矣,但太过危险,远观可伤人,近观可杀人,竟似上天入地亦是无处可避,无处可逃。
偏偏却又耀眼到让人甘心沉沦,醉人到令人欲罢不能,使人恨不得跪倒在他的脚下,引颈就戮。
所谓艳煞天下,不外如是。
李东南施施然的扬起脸,笑吟吟的看向了方佑宁,软声唤道:“小方哥哥。”
方佑宁怔怔地望着他的眼眸,恍惚间仿佛看到了两汪冰泉,明澈的水面上飘荡着袅袅雾气,泉眼处是两点小小的漩涡,一点一点的将人拖下水。
他的大脑中一片空白,浑身上下却有种说不出来的畅快,浑浑噩噩应了一声:“啊。”
李东南浅笑道:“脸红了。”
方佑宁艰难的移开视线,一手捂着自己热气滚滚的脸庞,一手捂着自己小鹿乱撞的心口。
他并不觉得有搪塞的必要,坦率的直言道:“你别看我,你太好看了,我有点…有点…”
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的感受,李东南言笑晏晏的道:“有点把持不住,已经硬了?”
方佑宁紧闭着双眼,痛苦而懊恼的颔首道:“是,哥哥对不住你,你别跟我一般见识。”
“无妨。”李东南满不在乎的道:“七情六欲乃是人之常情,关乎生存的食欲和关乎繁衍的性、欲尤其难以克制。人们最初被激发出性、欲的对象甚至是自个的生身父母哩!但没有人需要对这种流传在血脉中的兽性本能感到羞耻,人人皆是如此,有什么好羞耻哒?”
他打量着方佑宁的神态,继续道:“只要你确定了自己是个人,而不是一头畜生便无需为那些有违良心的心猿意马感到惭愧,毕竟你会控制自己的不是么?若你不想当个人,只想当一头畜生,那你就更不用为这点小事感到羞愧啦,毕竟野兽是不需要德行的哩!”
方佑宁:“……”听起来很有道理,但总觉得似乎哪里不太对。
他左思右想了半晌,还是想不出到底是哪里不对劲,迷茫的看向了抬着几个红木箱过来的兄弟们。
他身手矫捷的自墙上一跃而下,向打头那位满脸堆笑的富态男人行了个半礼,唤道:“商护法。”
“方兄弟。”商良笑眯眯的还了半礼,不着痕迹的扫视了他几圈,为他忧心了一瞬。
他半侧过身,抬手指向那几个木箱,和气的道:“这些都是李公子的仆从送来的。”
素来缺乏心计的方佑宁既没有看出他的担忧,也不会去揣测他暗藏于下的未尽之言。
他看了几眼那几口箱子,觉着自己一个人搬肯定得累死,便抱拳道:“麻烦各位兄弟了。”
商良心里苦的说不出,又不好与他在别人的眼皮子底下争辩什么,叹息道:“搬进去吧。”
他暗道:为什么今个我要在总舵里待着呢?我为什么就不能跟他们几个一起去巡视分坞呢?
依旧幻想着自己是个被山大王强抢的民女的李东南未等有人上前扣门,便闪身躲进了屋里。
约莫四分之一炷香后,手脚麻利的壮年男人们搬完了东西,与方佑宁又交谈了几句便走了。
李东南闲庭信步的迈出了门槛,状似腼腆的冲方佑宁笑了下,随后一个接一个的打开箱盖。
第一个箱子里摆放着尺寸不一、款式不同的里衣、外衫和长袍,还装了两双崭新的布锦鞋。
第二个箱子里摆放着几十个木盒,小半装着做工精美的首饰,大半装着打磨后的宝石珠子。
第三个箱子里摆放着整卷整卷的布匹,第四个箱子里摆放着各色不易获得的彩线和金线、银线。
“你这是迷上刺绣了?”方佑宁探头探脑的看了一圈,认真的叮嘱道:“仔细眼睛,别累坏了。”
他并不觉得一个男人刺绣有什么问题,武功练到一定程度总是要找点旁的喜好用作静心安神的。
无论是烹茶、书法、绘画、抚琴还是刺绣都是极好的选择,因为做这些事情时皆需要专心致志。
而专注是最能打磨出一个人的韧性的了!
反正只要不是让他去绣花,什么都行。
李东南回了他一个甜蜜的笑容,软声道:“有劳小方哥哥挂怀啦,我会注意哒。”
他的视线回转到五颜六色的第一个箱子里,在心中叹息道:“我现在知道厉郎为何敢扔下我,自己走了。这帮蠢货!”
系统:“……”人生总是如此猝不及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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