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期忍饥挨饿会导致脾胃虚弱,故而不可暴饮暴食。
虽然之前觉得只要能吃饱,什么都无所谓,哪怕就此死了也值得。
当真有饭吃的时候,唐唐却没有胡吃海塞。他只喝了小半碗软烂的山药粥,便不再进食。
他忍耐着在经受过些许抚慰后,越发疯狂叫嚣的饥饿感。反复告诉自己那只是错觉,绝对不能放纵。
简陋的木板床上铺着崭新柔软的被褥,皮毛油光水滑的小狐狸懒洋洋地趴在床榻上,九条蓬松的大尾巴平铺开来。
唐唐心志坚韧的抛下了一桌子的美食,艰难的翻下缺了条腿的破凳子,倒腾着两条小短腿跑进了里屋。
他瞄了一眼床上的小狐狸,又垂眸扫了一眼被丢在地上的破旧被褥,毫不犹豫的屈膝跪在了上面,叩首道:“多谢大王救命之恩,从今以后我就是您的人了。以后您指哪,我打哪,您杀人,我挖坑,您……”
总而言之,为了一口吃的,他愿意对这只不知打哪来的狐妖誓死效忠。
骨气,那是什么东西?能填饱肚子还是能救他脱离苦海?
以他目前的小胳膊小腿,哪有资格顾忌那些没用的。
形势比人强,他又不是那些满脑子异想天开的自大狂。明明已经到了穷途末路之时,还能自我安慰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
他对自身的地位和处境认识的极其清楚,疯了才会与不知善恶,不明来历,明显比他厉害一万倍的妖精玩什么斗智斗勇。
他毫无抵抗的,甚至是理所当然的将自己当成了狐狸大王的跟班、小弟、储备粮。
隐约中,他的心底还些忐忑不安。他真的有那个资格给人家当小弟吗?
别说等他长大,即使是等他长到一米二也要三四年之后。
他今年三岁,明明是个男孩子,却连一米高都没有。因为营养不良,他的手脚无力,体力虚浮,连几百米都跑不动,墙更是翻不出去。
他完全没有能力从这里逃出去,即便侥幸跑了出去,也无法养活自己,除了饿死街头就是暴尸荒野。
甭管他以后有可能成为怎样的人,现在也不过是个苟延残喘的,毫无能力可言的废物。凭什么幻想虎躯一阵,众人皆跪,八方来贺?脑子有毛病?
他想活着,想活下去。他不会责怪任何人,不会憎恨任何人,不会报复任何人,只想活下去。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
一双宽大温暖的手伸到了唐唐的腋下,动作轻柔的捧起了他。随后,他便不由自主的倚进了一个弥漫着淡雅香气的,既宽阔又温暖的胸膛上。
霞姿月韵、清朗俊逸,宛如神祗的白衣男子将轻若无物的幼童抱在臂弯里,搂在怀抱中。
他的眼底流转着缕缕华光,垂眸凝视着对方,嗓音清悦,语调平缓的道:“汝大可不必如此,不过是各取所需。”
唐唐怔怔地凝视着他的侧脸,不可置信的大叫道:“你是男的?你居然是男的?”
玉宁闲庭信步的走向床榻,悠然旋身坐下,漫不经心的纠正道:“公的。”
唐唐如遭雷击,表情放空,心灵上受到了严重的打击。
虽然所有人都知道狐狸有公有母,但一想到狐狸精,通常都会下意识的默认为女性,而且是美貌多情的窈窕少女。
他精神恍惚的自言自语道:“公的狐狸精?公狐狸为什么用妖身说话的时候嗓子又细又嫩?也对,狐狸的声音本就是那样的,狐狸的嘴里要是能发出低音炮才是活见鬼了。”
玉宁:“……”低音炮是啥玩意?狮吼功的变种吗?
他整暇以待的垂眸看着被他亲手放在自己大腿上的小猴子,等着对方解释一下或者再说出一些饱含深意的话语。
唐唐倏地回过神,似腼腆又似尴尬的干笑了几声。
他抠着袖口处挂出来的窟窿,一脸讨好的致歉辩解道:“对不起,我自己待着的时候太多了。为了不丧失语言能力,就学会了自言自语。您大人有大量,不要和我一般见识。”
玉宁有些失望的摇了摇头,上下打量了他一圈,温声道:“汝可识字?”
唐唐怔了一下,小脸皱了一团,含糊其辞的道:“大概,可能,或许不认识。”
他自然认识简体字,但古代又不用简体字。多了无数偏旁部首的字,究竟要怎么读,谁又拿得准?
玉宁了然的点了点头,仿佛理所当然的说道:“吾教汝习字。”
唐唐仰着脖子,眸光闪烁的望着他,小心翼翼的问道:“为什么?”
玉宁横了他一眼,不耐烦的颦眉道:“哪来那么多事儿?你咋介么磨叽呢?爱学不学,不学拉到。”
“学。”唐唐连忙揪住他的袖口,火急火燎的道:“我学,我要学。谢谢您,您真是个好……”
他顿了一下,换掉不合适的字眼,眼泪汪汪的道:“您真是个好妖,从今以后我就是您的人了。以后您指哪,我打哪,您杀人,我挖坑,您……”
玉宁眨了眨眼,轻笑道:“换套话。”
唐唐疑惑的看着他,小声问道:“换什么?”
玉宁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理所当然的道:“夸我。”
头脑灵活的唐唐立马反应过来对方指的是什么。
他竖起大拇指,一脸谄媚的道:“大王您真帅,简直帅裂苍穹。”
玉宁不悦的瞪着他,圆润的瞳仁顷刻便化作竖起的金线,不紧不慢地来回收缩着。
唐唐打了个哆嗦,吓出了一身冷汗,战战兢兢的道:“我不会,我真不会。”
他苦着一张脸,欲哭无泪,口不择言的道:“我不是文科生,上学时候背的那些古诗早就忘了。”
他绞尽脑汁的翻找着残存的记忆,越是着急,越是想不起来,脑海中一片空白。
要死了,要死了,要被公的狐狸精吃掉了。为什么不能换只母的狐狸精?
大滴大滴的眼泪从唐唐的眼角溢出,串联成线,在黑黄的小脸上留下四条连绵不绝的溪流。
玉宁一脸嫌弃的提溜起他的衣领,忙不迭的扔到一边。
埋汰死了,弄脏他的衣服可咋整?
他身上的衣服是由皮毛变化而来的,弄脏了衣服就是弄脏了皮毛。
对于一只绝世美狐来说,头可断,血可流,一身光洁皮毛和漂亮的大尾巴却是谁都别想碰上分毫。
唐唐就着被甩出去的力道在床上打了两个滚,滚进了整齐叠着的锦被边。
他畏畏缩缩的蜷成一小团,抱头痛哭道:“大王,我错了。饶了我吧。我真的不好吃。我又酸又臭,又干又柴。我身无二两肉,只有皮包骨。我还骨质疏松……”
玉宁好笑的看着他,慢悠悠地安抚道:“不必感伤。待汝再大上两岁,长上十来斤肉,定会变得鲜美可口。”
唐唐吓得瑟瑟发抖,哭天抢地道:“不要吃我。出门往东走有一大群正值妙龄的小姑娘。去吃她们,她们比我好吃多了。水灵灵,□□嫩,一咬一嘴油,爽滑鲜香,入口即化。”
玉宁:“……”这是啥玩意?坏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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