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恩爱会,无常难得久,生世多畏惧,命危于晨露。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王小石亦步亦趋的跟在方一笑身后,送他出门。
以前王小石总是走在他的前面,现在王小石只能走在他的后面,遥望着他犹如松柏般挺拔,踽踽独行的背影。
迈出了门槛,等在门口许久的雷媚便乳燕投林似的扑进了方一笑的怀里,娇声抱怨道:“我若是不来找你,你可是直接走了?你个没良心的。”
她紧紧的贴在方一笑的怀里,双臂环在他的腰上,头颅侧歪枕在他的肩上,丰盈的胸脯挤在他的胸膛上,一副恨不得融为一体的模样。
方一笑温柔的抚摸着她的脊背,笑着斥道:“莫要胡闹。”
他不着痕迹的将雷媚从身上揭开,拧了一下她的鼻尖,低声道:“入夜后,扫榻相迎。”
雷媚的脸上浮上一层红晕,心满意足的颔首道:“嗯,那我先去忙了。”
杨无邪瞄了一眼王小石皱出包子褶的俊脸,嫌弃的翻了个白眼。喜怒言行于色,无可救药。
方一笑淡淡道:“去吧。”
雷媚恋恋不舍似的又看了方一笑两眼,脚步轻快的走了。确认了自己的地位未曾更改,她很满意。
王小石用可怜巴巴的,祈求的目光看着杨无邪。
杨无邪识趣的拱手道:“小侯爷海涵,鄙人还有些急事,就此失陪了。”语罢,快速闪人。
方一笑不咸不淡的扫了王小石一眼,缓步向楼梯走去,柔声询问道:“可是有事要讲?”
王小石耷拉着脑袋静默良久,鼓足勇气道:“我们还能做朋友吗?”
方一笑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道:“我是男人。”
“嗯。”王小石应了一声,执拗的追问道:“我们还能做朋友吗?”
他自然早就知道对方是男人,但那和他们还能不能做朋友没太大干系。况且对方本就未曾说过自己是女人,也从未说过有关情爱的语句。别人自作多情又怎么会是他的错?
方一笑歪着头,笑吟吟的道:“我没有朋友,我不需要朋友。”
他看向不远处,站在马车边的那群人,眼里带着笑意,自豪的道:“我有他们就够了。”
方应看道:“家畜和野物,只能选一个。要么老老实实的把链子栓在自个的脖子,要么有多远滚多远。”
方一笑回道:“应应好霸气哟,献上膝盖。”
方应看道:“那是你的心理。”
“可是……”王小石似乎还想说什么,却被方一笑清明纯澈的目光逼了回去。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自己的道路,自己的人生,旁人岂可随意点评批判?
马车急行而去,王小石孤零零的站在雪地里,黝黑的眸子中氤氲着水汽。
他吸了吸鼻子,满脸悲伤的喃喃自语道:“何必如此?你明明那么害怕寂寞。”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在有生之年遇见了一个人,那是这个世上最好的人。奈何有缘无分,有情无意。
王小石的第十六次失恋,很痛苦,很难过,很美好,很幸福。不后悔!
有人曾经竭尽全力去迎合他的志趣,掏心掏肺的对他好,他会一辈子铭记在心底。
王小石斗志昂扬的迈步走上阶梯。善良不是懦弱的借口,逃避改变不了任何事。他也有应该去做,必须去做的事。
房间里飘散着苦涩的药味和腥甜的血味,换过的被褥里裹着一个瘦骨嶙嶙的男人。
苏梦枕平躺在床榻上,面如金纸,双颊上带着病态的红晕。
他看起来是那么的憔悴,双眸中的寒焰却依旧在燃烧,点燃了那具枯瘦的皮囊,烧灼着白愁飞的皮肉。
白愁飞坐在床榻边,垂眸望着苏梦枕,面色冷厉,咄咄逼人的道:“你在怀疑我?”
苏梦枕吃力的摇了摇头,道:“从未怀疑过。”
他从来不去怀疑自己的兄弟。怀疑是一根无形的刺,一旦扎根在心底,哪怕圣人转世,亦会面目全非。
信任他人需要滔天的勇气和坚定的心智,苏梦枕从不缺乏这些。
即使因此被背叛无数次,即使为此付出生命的代价,他也不会后悔。
自己做的不够好,自己瞎了眼睛,凭什么要去责怪他人?懦夫才会推卸责任。
白愁飞似乎松了一口气,眉宇间涌上一丝恼怒,冷笑道:“之前我还纳闷,金尊玉贵的雷大小姐怎会有空在短短两月之内便偶遇我这等上不得台面的喽啰四次。呵!”
他咬重了“偶遇”两个字,语气中是不加掩饰的轻蔑。他也的确打心眼里在蔑视雷纯。找他有什么用,她的对手一直都是雷媚又不是他。
白愁飞蓦地想起方应看随口说过的一句话。这世上的男人总是在瞧不起女人,但最瞧不起女人的却不是男人,而是女人自身。滑天下之大稽!
苏梦枕接受了这个解释。他曾经试图分裂过狄飞惊和雷损,雷纯自然也可以做这样的事。
他从被沿中伸出胳膊,在白愁飞搭在床边的手背上安抚的拍了拍,道:“辛苦你了。”
冰凉的指尖触碰到温暖的手背,白愁飞的身上窜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心口砰砰直跳。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不满的瞪了苏梦枕一眼,冷声道:“说什么呢?”
“抱歉。”苏梦枕慧黠的眨了眨眼,无奈的道:“大概有些烧糊涂了。”
白愁飞微微俯身,探手在他的额头上摸了一下,颦眉道:“是有点热,要不要……”
再喝一碗药?药是什么好东西吗?吃多了还能有个好?他咽下了险些脱口而出的蠢话。
苏梦枕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含笑道:“有点冷,陪我躺会可好?”
“……”白愁飞怔了一下,似乎有些不大高兴,用鼻子喷了一下气,冷冷地道:“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王小石回来的时候,白愁飞已经睡着了。
他静静地侧卧在苏梦枕的身边,呼吸平缓,眉心却紧紧皱在一起,刻出一个深深的‘川’字。
苏梦枕支起胳膊肘,拖着头,侧躺在床榻上,看到王小石进了屋,食指竖起抵在唇边做了个嘘声的动作。
王小石连连点头,蹑手蹑脚的退了出去。他的眼里带着浓厚的笑意,看来不用他担心什么了。
苏梦枕垂眸打量着白愁飞眼底的乌青,小心翼翼的为他掖好被子。
他的嘴唇蠕动了几下,无声的道:辛苦你了!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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