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之风从来就不是个难伺候的。
除了人类日常所必要的吃喝拉撒睡和清洗之外,他毫无需求。整日的不是呆坐着就是躺在床上不动弹。连房门都不迈出去半步。
他清心寡欲的完全不像是个活人,宫主却闲的快要长了草。整日对着一个无法交流的木头人的滋味可算不上有多好。她耐不住寂寞的有事没事就跑出去撒一会欢。
系统道:“宿主,好无聊啊。你弹个琴吧。”
无聊是怎样的感觉,闵之风无法理解。这世上的大多数东西都是他无法了解,也没兴趣去了解的。
闵之风打开琴匣,把他的‘无音’放在琴案上,擦净了手,做了保养调整后又歇了一会,再次净手,才开始弹琴。
他并没有去弹什么曲子,而是有一搭没一搭的随意拨弄着。哪怕是随意拨弄,音色依然是美妙的。
剑意当如人意,琴心自如人心。
抚琴者六根清净,天心昭昭。世间种种过而不入,皆是风景。
闵之风停了手,坐着不动。系统还沉醉在音乐的世界中毫无所觉。
一名身材高挑,身段婀娜的女子漫步走了进来。她走起路来悄无声息,轻飘飘的衣裙随着移动荡开细小的涟漪。
她站在琴案前不再动,却没有去看闵之风,而是目光飘忽,不知在想些什么。
那是一个美丽的女人,全身都散发着一种无法抗拒的魅力,脸部的轮廓明显,一双猫一般的眼睛里闪动着海水般的碧光,显得冷酷而聪明,却又带着种说不出的懒散之意,对生命仿佛久已厌倦。
闵之风看着他的琴,看着他放在琴弦上的手。按理一个瘦的皮包骨的人无论哪个部位都好看不到哪去。但他的手却的确很好看。
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修剪整齐的藕色指甲盖。手背上,苍白的皮肤之下,凸起的青筋和青色的血管历历在目。
如同他那张脸一样,明明看起来阴沉又死寂。却有着一种超凡脱俗的诡异美感。
系统终于回过神,道:“咦?好漂亮的姑娘。还是冷艳型的,像朵带刺的玫瑰。”
闵之风:“……”
系统道:“她好像在等你和她说话?哈哈哈哈,蠢货。我家宿主才不会主动和人说话。”
闵之风:“……”
系统道:“所以你们准备相对无言吗?这多尴尬啊。”
闵之风微微颦了眉,道:“难受。”
系统道:“唉?哪里难受?宿主?宿主,你怎么了?”
闵之风俯在琴案上,张开嘴,用力的喘了几口气,呼吸愈发沉重。
系统尖叫道:“啊啊啊啊啊,你怎么突然犯病了?怎么办?嘤嘤嘤。”
闵之风努力的吸着气,却还是觉得喘不过气。他憋的满脸通红,脸上和颈上的青筋齐齐鼓了起来。
系统道:“宿主,冷静下来。去拿药,在你左边的那个棕红色小柜子里,左边第一个抽屉。”
闵之风扶着琴案站了起来,跌跌撞撞的向系统说的柜子走去。他走了两步,忽然浑身一抽,跪倒在了地上。
系统大声尖叫道:“啊啊啊啊啊,不要啊。”
闵之风一手拄着地面,一手捂着胸口。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他的眼前一片发黑,四肢也软的使不出力气。在地上摸爬滚打了几下,还是没能爬的起来。
系统道:“嘤嘤嘤,缺氧诱发了你的心疾。快让那个姑娘来帮你。”
闵之风道:“嗯。”
即使他痛苦的无以复加,却仍是心如止水着。这世上没有任何事情能让他激动起来,哪怕是步步临近的死亡。
闵之风不知道他现在的模样既狼狈又难看,也不知道他令沙曼联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当他试着向沙曼伸出手时,沙曼一脸厌恶的后退了几步。
系统破口大骂道:“我艹你大爷,躲你麻辣隔壁啊。有没有同情心啊?亏得你长得这么好看,原来心如蛇蝎,老子诅咒你浑身都烂掉。”
闵之风的手无力的砸在地上。他躺在地上,蜷缩着身体,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不时抽搐几下,瞳仁渐渐扩散。
一道桃粉色的身影飞了进来,抽出系统刚才指着的抽屉放在闵之风旁边的地方。
宫主跪坐在地上,一手抱起闵之风的头放在自己腿上,一手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白瓷瓶。拇指一弹,把白瓷瓶的堵口弹掉,掰开闵之风的嘴,把药倒了进去。
她吓的脸都白了,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抽抽搭搭的哽咽道:“六哥!六哥你不要吓我!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乱跑了。”
她扔掉手里的白瓷瓶,又拿起一个细长嘴的小壶抵在闵之风嘴边,继续道:“六哥,你醒醒,不要睡,吸两口就好了。不要睡好吗?求你了。”
滚烫的泪珠砸在闵之风脸上,将他从黑暗中惊醒,他把手搭在宫主的手背上,用力的吸了两口气。
系统道:“宿主,现在我相信她是真的认识你了。她很害怕你会死。”
闵之风:“……”
宫主把跳到嗓子眼的心按了下去,哭得更厉害了。这一次却是喜极而泣。还有反应就好。还有反应就证明还有得救。
闵之风急促的呼吸渐渐平复了下来,身体却仍在不时的抽搐着。他半睁开眼,看向宫主。
宫主哭得眼眶通红,鼻尖也似点了朱砂。她挤出一个不像笑容的笑容,柔声问道:“送你回床上好不好?”
闵之风吃力的点了一下头。
宫主小心翼翼的抱起他,把他送回床上。她转过身,像头发狂的母狮子一样冲向了沙曼。
“贱人。”宫主甩手给了沙曼一巴掌。
沙曼捂着脸有些懵。刚才的一切发生的太快,她的脑中至今一片混乱。
宫主抽了抽鼻子,嗅到沙曼身上浓郁的香气。于是她明白过来闵之风为何会忽然犯病。
这种出身下贱的女人,哪怕再怎么装得高贵冷艳,骨子里的狐媚风骚也不会减少半分。装得跟什么似的,她真正厌恶宫九的理由可不是因为宫九对她做了什么,而是宫九嫌她脏,不肯碰她。
宫主蓦地笑了起来,用袖子抹了把脸,柔软甜美的声音道:“你猜我现在杀了你,九哥会介意吗?”
自然不会介意,一个五百两银子买来的被人玩烂了的女支女而已。别说杀了,煮了又能怎样?
她这么觉得,沙曼却不这么认为。她一向自视甚高。
沙曼轻蔑的瞟了她一眼,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脸,冷笑道:“你先想好怎么解释这个吧。”她说完,扭身就走了。
宫主没有留她,也没有再试图对她动手。没有这个必要,很快她就会见识到什么是真正的地狱。
宫主坐到床榻边,望着闭目养神的闵之风,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过度的强大会令人心生畏惧,而当一个人在强大的同时又无比柔弱着,必然会令人生出觊觎之心。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