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都督回来以后, 因为厉飞瑶和顾寒寻的到来,专门办了一个宴会, 不过也就府中诸人参加。
灯火明亮的大厅中, 府中男女老少围坐在桌边,冯阁老当然是坐在首席位,依次往下便是老夫人, 冯都督。
冯都督不过四十来岁,面色黝黑, 身材壮硕,有着属于武人的豁达与爽朗,开口的声音响亮又利落,“顾世子,想必你还是第一次到海城吧!那你一定要尝尝我们这边的美酒, 可是一点都不比上京差!”说完,一海碗酒端到顾寒寻面前,发出“碰”的一声响。
顾寒寻很少喝酒, 偶尔那么几次也是跟厉泽浩他们在一起,一般是浅尝辄止。
冯阁老在一边悠然的品着茶, 似乎没察觉这边的热闹, 也似乎没觉得一个长辈和小辈推杯换盏拼酒有什么不对。
厉飞瑶看得暗暗称奇, 只觉得这个府里的行事风格十分自然随意。
老夫人似是察觉她的惊异,笑着解释道,“你舅舅他在军营里呆久了,就喜欢和人拼酒, 不管老的少的。这臭毛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改!”
厉飞瑶又侧头去看顾寒寻。一碗酒下肚,他脸色丝毫未变,眼神反而越发清明,径自给两人满上酒,“再喝!”
……
桌上的男人们喝酒,女孩子们就讨论起衣裳首饰之类的话题,而厉飞瑶无疑是话题的中心。
“表妹,你穿的这身衣裳是上京现在流行的式样吗?”冯婉晴好奇道。
厉飞瑶穿的是一身碧罗青的扎染夏裙,身上颜色略浅,顺着裙摆下去颜色越来越深,裙边处用银线勾勒出兰草花纹。
厉飞瑶摇摇头,“不是,只是我自己喜欢这个式样!”她在身上比了比,“现在上今年流行的衣裙,领口开的有点低,腰身收的很紧……”
在旁边听几个小姑娘谈话的刘氏,闻言笑道,“还是飞瑶有眼光,小姑娘家家穿那样的衣裳作甚,还是你这样的大方又华贵!”
厉飞瑶被刘氏时不时的夸赞弄得挺不好意思的,于是说道,“如果表姐们喜欢,我到时候让人新做一些送过来!”
一直没说话的冯婉霜轻声告罪,“可能白日晒了些太阳,现在有点头晕,我就先回去歇息了!”
冯晚霜是妾室生的女儿,说话不急不缓,长得也没冯婉晴娇美,顶多算小家碧玉,在一群人身边常常容易被忽略。
骤然听到她说话,厉飞瑶才看了她一眼,老夫人便开口,“既是不舒服就早些回去歇息吧!如果一直这样,就让丫鬟去请个大夫!”
老夫人对几个孙子孙女向来是一视同仁,并没有因为嫡庶之分而轻视,所以她宴会上告退,老夫人也没有生气。
刘氏却撇了撇嘴,“跟她娘一样,病西施似的!”
瞧到老夫人看过来的眼神,她才讪讪住了嘴。
这一场晚宴直到月上中天才结束,冯都督已喝的面红耳赤,大着舌头拉着顾寒寻喋喋不休,“你,是好样的!我难得喝的这么痛快!下次我们再开怀畅饮啊!”
直到小厮将他搀走,夜风中还传来他大嗓门的嚷嚷声。
反观顾寒寻,除了脸颊微红,走路却稳稳当当,似乎丝毫没受影响。
厉飞瑶本来担忧的心思便淡了几分,调笑道,“犹记得那次在昭原镇,你醉倒的模样,转眼酒量大涨啊!”
顾寒寻也想起那次发生的事,脸颊又红了几分,“我去了西北以后,可是跟着将士们大碗喝烈酒!他们都喝不过我呢~~~”
后面“呢”字拖了老长的音,带着些炫耀的语气,厉飞瑶便知道他还是有些醉了,于是吩咐采秋等会给他送碗醒酒汤去,她径自回了自己的院子。
没过多久,采秋忽然慌慌张张地回来,面露焦急,“小姐,出事了!”
厉飞瑶本是躺在床上看从府中带来的画本子,闻言翻身坐起,“怎么了?”
采秋喘了一口气,“奴婢遵从小姐的吩咐去给顾世子送醒酒汤,便先去了厨房,正好碰到同去端醒酒汤的阿庆。奴婢想着这是小姐的一番心意,就随着阿庆一起回了客院。谁知去到院子里却没见到人,奴婢正准备折返,隔壁院子突然传出一声尖叫!”
她看了看厉飞瑶的脸色,“奴婢和阿庆赶过去,发现是冯二小姐的院子,听院中的奴仆说,是,是顾世子醉酒闯了进去……”
冯二小姐乃是提前离席的冯婉霜,她的院子和客房相隔不远。
厉飞瑶一边套上外衫,一边吩咐,“可有通知冯夫人过来?”
“听说有人去请冯夫人了!”
厉飞瑶沉着脸点点头,疾步赶了过去。
此时冯婉霜的院子里灯火通明,院子里的奴仆都被赶出院外,只留了几个刘氏的心腹嬷嬷守在院门口,不许进出。
见到厉飞瑶来了,她们自是不敢拦的,还恭敬的将她迎了进去。
冯婉霜的闺房里,刘氏坐在屋中央的八仙桌旁,面色铁青地听着冯婉霜的贴身丫鬟涕泪横流地说道,“小姐回来就早早歇下了,奴婢听到小姐的呼叫声进来时,便见这位顾世子欲行不轨……”
刘氏刀子般的眼风扫向冯婉霜,见她裹着被子只顾低头垂泪,眉头狠狠皱起。又转头去看相隔不远处的顾寒寻,他单手托腮,目光迷蒙,怎么看都确实是醉的不清的样子。
她清清嗓子正欲开口,就听一道清脆的女声插/进来,“药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啊!”
她抬眼一瞧,厉飞瑶正大步走进来,几步来到跪地的丫鬟面前,“你说顾世子欲行不轨之事,那他做了些什么?”
丫鬟一僵,“这事关我家小姐的名节,奴婢怎可随意议论!”
厉飞瑶慢悠悠地在刘氏身边落座,“哦?你家小姐的名节重要,顾世子就可以不在意名声了?”
刘氏厉喝一声,“说!”
小丫鬟一抖,就听床上的冯婉霜哭闹起来,“母亲这是什么意思?女儿蒙受此等侮辱,母亲不想着替女儿做主,而是如此逼问!我要见祖母!我要见祖母!”
厉飞瑶轻笑一声,“夜深了,祖母已歇下,这等小事就不要叨扰她了!还是说,表姐是觉得舅母处理不好这件事?”声音不大,一字一句仿佛敲在冯婉霜心间。
刘氏连忙说道,“正是,你是觉得我会偏心不成?”
她心中早就将顾寒寻看成是她女儿冯婉晴的囊中之物,怎知冯婉霜这小贱/蹄子居然不声不响地横/插/一脚,巴不得早早处置了她,又追问道,“收起眼泪,把事情经过一五一十讲清楚,我不会冤枉好人,也不会任人欺负我府上的小姐!”
她这副大义凛然的话讲完以后,有些心虚地看了几眼顾寒寻,便见那个面色酡红的少年痴痴地望着厉飞瑶,屋中众人似乎都没看在眼中。
冯婉霜被子里的手已经浸出细细密密的汗水,她此次可谓是破釜沉舟,将刘氏得罪狠了。眼角余光瞥到刘氏脚下抖如筛糠的丫鬟,心中涌起几分绝望,但还是努力抑制住恐慌。
“今晚宴会上我就不太舒服,便早早回了院子里歇下,半梦半醒的时候,忽的感觉床帐被人撩开,借着窗外的月光,我发现来人是顾世子,于是惊叫了一声!”
厉飞瑶神情微妙地看了她一眼,现在就绝口不提欲行不轨之事了?
刘氏却不肯轻易放过,“那刚才你的丫鬟说,顾世子欲对你不轨?”
小丫鬟也是机灵的,立马磕头请罪,“是奴婢太担心小姐,心急之下可能看错了!那时候只看到个黑影撩开床帐,奴婢就以为有歹人……”
“看错了?你……”刘氏还要揪住不放。
厉飞瑶放下茶盏,做了最后定论,“既是看错了,那此事就不必再提了。只是顾世子醉酒走错院子,误入表姐闺房,这是下人的失责,”她看向刘氏,“舅母?”
刘氏压下心头的气,“院子里的所有下人杖责二十!”她扭头问身后的嬷嬷,“还有,是谁给顾世子带的路,查出来逐出府去!
一场风波好歹算是平息了,刘氏便带着人离开了院子。厉飞瑶却没着急走,慢条斯理的喝完茶,才抬眼看向冯婉霜。
“今晚的事前因后果如何你我都清楚,舅母也不是傻子,只希望表姐以后做事,能谨言慎行,一些不该打的心思还是早早歇了为好!”
说完她站起身,走到顾寒寻身边拍了拍他,“我们走吧!”
顾寒寻的视线从她指尖挪到她脸上,勾唇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乖乖地拉住她的手。
等到屋子里人都散尽了,冯婉霜虚脱般瘫倒在床上,丫鬟不解道,“小姐,咱们就这样放弃了吗?好不容易等到今晚天时地利人和!”
冯婉霜苦笑一声,“你还看不出来吗?有郡主在,她就不会让我们的计划成功,而陈氏也会得罪的彻底,还不如及时止住。陈氏再恼怒,有祖母在,她也不敢如何!”
只是,她终究与豪门世家无缘了!
她又想到方才黑暗中,对上的少年隐含讥笑的双眸,手指缓缓捏紧被衾。那个看着无害的少年,也不是她能掌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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