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院只有这么大, 厉飞瑶在书院里转了一圈都没看到他的人影,疑心他已经翻墙出了书院。于是循着以往的记忆, 来到藏书阁后面的一个院墙边, 曾经顾寒寻带着她从这里翻墙而过。
只是就她一个人的成功性显然很低,她尝试了几次,不是够不到墙沿, 就是没力气把身体撑上去。
天空开始洋洋洒洒飘起雪花,她将斗篷又拉紧了点, 干脆蹲在墙角边想办法。
顾寒寻从院外纵身跃上墙头时,看到的就是少女披着红艳如火的斗篷,蹲在雪地里,像一朵傲雪盛开的红梅。
他没出声,就安安静静蹲在墙头, 看着她怂拉着脑袋,小声嘀咕着,“跑跑跑, 都没听我说完就跑!你这么能耐咋不上天呢!”
顾寒寻抿了抿唇,换了个蹲的姿势。直到看见她伸出手, 团巴团巴开始堆雪人, 纤细的手指冻的微微发红, 他才闷闷出声,“你的手不冷吗?”
厉飞瑶惊喜抬头看他,映着落雪的眸子美的惊人,“古人的守株待兔诚不欺我!”
顾寒寻从墙上跳下来, 眉眼耷拉着无精打采的样子,“你来找我干什么!我不要你的同情!”
厉飞瑶鼓了鼓腮帮子,指尖气呼呼地点上他的胸口,“那你又返回来做什么?你觉得你需要我同情吗?比你可怜的多的去了!我一个个同情的过来吗?同情能让我对你好这么久吗?”
一个接一个的反问砸的顾寒寻呆了一瞬,他傻乎乎地反问,“那是为什么?”
厉飞瑶瞪着眼老大的不高兴,“自己去想!”
“哦,”顾寒寻低低应了一声,低垂的眉眼看到她微红的手指,犹犹豫豫地去拉她的手,“你的手冷不冷?”
“你说呢?我等了你好大一会儿——”
顾寒寻将她的手拢到自己手掌心,紧紧合住,“我们去藏书阁坐坐吧?”
这会儿正是上课的时候,在书院里游荡肯定会被巡院的仆役发现,但是他又不想放她走,似乎只有牢牢抓住她,才能让他的心安定起来。
两人又来到了藏书阁二楼,顾寒寻之前垫在地上的白色大氅居然还在。他将大氅展开,拉着厉飞瑶坐下来,也不看兵书了,就拉着她的手细细把玩。
厉飞瑶的手十分小巧,指节纤细,指腹又肉嘟嘟的,修剪的贝壳似的指甲上,今天却有点点嫣红,像夏日初绽的新荷。
厉飞瑶注意到他的目光,指尖微动,笑眯眯地问道,“好看吗?西丽雅给我涂的蔻丹!”
顾寒寻轻轻摸了摸她指尖,轻声道,“很好看!”
厉飞瑶弯眼笑起来,只是笑容没持续多久,就被指尖温热的触感惊呆在原地。
只见顾寒寻微微低头,嘴唇触及她的指尖,是个虔诚极了的吻。
“你……”厉飞瑶顿时失语。
顾寒寻若无其事地抬起头来,对她缓缓微笑,瑶宝,不管你对我是同情也好,其他感情也罢,我是再也不能放开你的手了!
*
今年上京的冬天格外冷,入冬以后更是接连下了几场大雪。今早厉飞瑶起床,便听院子里的小丫鬟大呼小叫,说秋月湖都结冰了!
秋月湖是上京城里最大的湖泊,乃是引了洛河的水,常年碧波荡漾。
采秋进来时,脸上笑盈盈的,“小姐,听说秋月湖上结了冰,好多人做了冰筏子在湖上玩,小姐可要去瞧瞧热闹?”
难得放了旬假,厉飞瑶不想闷在府里,于是让采秋更衣,准备去凑凑热闹。
没想到到了秋月湖边,眼见着的比她想象中还要热闹。结了数尺冰的湖面上,少年男女们学着北方那边,坐着冰筏子在湖面滑行。
而岸边早开的梅花,则吸引了一众文人墨客,或是临湖作画,或是当众吟咏。其中文采出众的自是迎来满堂喝彩,厉青荷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她穿着一身青色的袄裙,外披雪白的斗篷,双颊凹陷,似乎又瘦了一些,在冰天雪地里,显得格外冷漠寡淡。
厉飞瑶摸着下巴,若有所思,“我这大姐,似乎越发冷漠了!”
采秋随着她的视线看去,暗想,何止是冷漠,整个人的气质都阴郁了不少!
视线一转,厉飞瑶注意到她身边有些面生的丫鬟,微微挑眉,“这丫鬟我似乎没见过!”
“听说是大小姐现如今的贴身丫鬟,名叫飞叶!”
“飞叶?”厉飞瑶诧异之下忍不住重复了一遍。
采秋疑惑道,“对,有什么问题吗?”
“她是何时入的府?”
采秋思索了片刻,“似乎红霞还未被发卖时她就在府里了,只是做为粗使丫鬟,不怎么打眼!”
厉飞瑶缓缓皱眉。书中讲过,飞叶是厉青荷无意中救下的江湖高手,一身武艺出神入化,始终常伴她身侧,救她于水火,那天又怎么会让厉青荷落入绑匪手里?除非,她那时不在!
电光火石间,厉飞瑶想起孟越说过的话。当时他察觉不对劲要赶过来,结果被人拦住了,如果是飞叶的话,她相信她有这个能力!
只是,厉青荷会做这么蠢的事?
就在她思索间,湖上忽然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她抬头望去,湖心的拱月桥上,一个满脸横肉的锦衣公子拉扯着一个粗布衣裳的姑娘,嘴里骂骂咧咧,“老子看上你是你的福气,你知道我妹夫是谁吗?还敢跟我作对!”
天子脚下,恶霸欺辱平民百姓的事,几乎很少见到。周围人一时听到他这么说,只当是个权贵世家的公子,纷纷避让着,不敢出头。
但是也有年轻气盛看不过眼的,“这里是皇城,是天子脚下,不管你妹夫是谁,你也不能强抢民女!”
锦衣公子“呸”了一声,“老子就抢了,有本事就去显国公府找老子算账!老子的妹夫是显国公府的世子!”
见出头的人略有退缩之意,他面露得色,转回头来狠狠拉扯姑娘,“走!”
姑娘自是不愿,几乎是被他在地上拖行。就在两人僵持的时候,锦衣公子像被火燎了一样猛地缩手,抱着手腕大叫,“是谁?是谁暗算老子?”
他抬头四顾,就见拥挤的的人群忽然如潮水一般散开,从中走出一个不过十四五岁的小姑娘,粉雕玉琢的好样貌,恍惚间让人以为是这冰天雪地里孕育出的仙子。
锦衣公子呆呆看了半晌,放开粗布衣裳的姑娘,笑了,“居然还有你这样的小美人,干脆你跟老子回去吧!”
话落,一摸厚嘴唇,颠颠地往她这边走来。
厉飞瑶脸上神色不变,只是眼眸深处冷了几分。
不待锦衣公子接近,从她身后闪出的孟越已经提起一脚,将人踹翻在地上,右脚踩上他的胸口,冷冷道,“显国公府世子从未娶亲,何来的妹夫一说,你竟胆敢冒充!”
锦衣公子本在地上大声哀嚎咒骂,听到他的问话,恶狠狠道,“我的妹妹是江如兰,她现在就在显国公府,你给我等着!”
听到江如兰的名字,孟越下意识去看厉飞瑶,但见她一步一步走上前来,缓声问道,“你妹妹是江如兰?是她让你来上京的?”
锦衣公子眼睛在厉飞瑶身上滴溜溜转了一圈,不怀好意道,“怎么,知道怕了吧?”
厉飞瑶轻嗤一声,雪白的羊皮小靴狠狠踩上他的嘴,左右碾压了一阵,听到他哀哀呼痛才收回脚,“在掉下个牌匾都能砸死个京官的上京城,她江如兰算个什么东西!孟越,将他送官,就说他强抢民女,当街调戏当朝郡主!”
“郡,郡主!”锦衣公子瞪大眼,肿着嘴唇哆嗦着反问,只是没有人再回答他。
下了桥,厉飞瑶明显心情不好了。采秋瞧了瞧她的脸色,提议道,“听说玲珑阁新上了一批首饰,小姐可要去看看?”
厉飞瑶随意地点点头,马车就向着闹市区行去。
*
玲珑阁是上京首屈一指的首饰铺子,以精致的做工,独一无二的样式,昂贵的售价闻名,是上京里世家小姐们爱来的地方。
厉飞瑶只是从一楼上到二楼,已经接连遇见了几个熟面孔,有的是书院的同窗,有的则是某次宴席上见过,均是淡淡地点了点头。
玲珑阁的老板殷勤地陪在她旁边,给她细细讲解新到的首饰。厉飞瑶目光从一字排开的红绸托盘上掠过,倏然瞥见一个细腻的白玉镯子。
老板惯是会察言观色的,于是笑道,“郡主真是好眼光,这是今日刚到的货,由一整块暖玉雕琢而成的暖玉镯子!”
她正要上前将镯子拿到厉飞瑶面前,忽然有人更快了一步。
玫红袄裙的女子拿起玉镯细细端详了一阵,才似发现厉飞瑶一样,低头将玉镯递过来,“原来是郡主看上的,如兰失礼了!”
老板显然是认识如兰的,淡淡颔首,“如兰姑娘!”
厉飞瑶没有接过玉镯,而是转头对老板道,“今日没有看中的首饰,我下次再来吧!”说完便徐徐下楼。
如兰眼中闪过一丝愤恨,将玉镯放在托盘上,急急跟上她的步伐,“郡主,请留步!”
直到了门口的马车前,如兰才追上她,“郡主,如兰听说了今日在湖边的事,多谢郡主出手!”
厉飞瑶挑了挑眉,“哦?我将你兄长送到了衙门,你还要谢我?”
如兰咬了咬唇,脸上露出一丝难堪,“说来不怕郡主笑话,我就是被父兄卖进了青楼。本以为此生都不会再有交集,却不知他们从哪里听来的消息,追着我来了上京。前不久得知我进了显国公府,便私下找到我讨要银子,现在更是打着我的名号,在外面胡作非为!”
厉飞瑶别开眼,“我不是为了你,你用不着谢我!”
如兰轻轻拂了拂耳鬓,“我知道,郡主是为了世子的名声考虑!”
厉飞瑶视线从她的耳垂上一扫而过,转而上了马车。
采秋落后几步进了马车,瞧见她的脸色,好奇道,“小姐,可是遇到什么难解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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