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这边的动静虽然小，还是引起了一些人的关注。
厉青荷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的箭靶，纤细的手指勒住弓弦，缓缓用力收紧，指节勒出可怖的红痕也无知无觉。
她感觉有些事已经完全脱离了她的掌控，明明不该是这样的，明明——
她眨了眨眼，眼前似乎起了模糊的白雾。
……
“青青，”是顾寒寻在唤她 ，他总是这样，不像别人一样唤她青荷，而是执意叫她“青青”。
厉青荷放下手中的长弓，看着歪歪斜斜飞出去的羽箭，有些丧气地叹了一口气，转头看向顾寒寻，“怎么了？”
顾寒寻站在她面前，比女子还细致精美的脸上，是全然的依赖和信任，“你，我，我教你射箭吧！”
厉青荷摇摇头，“不要紧，我本来也对箭术也不感兴趣！”
说是这么说，她还是从旁边的箭篓子里又抽出一根羽箭，搭上长弓，遥遥地指向靶子。
“你的姿势不对！”
就在她全副身心都放在瞄准靶子上面时，一道悠悠含笑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肩膀也被人不轻不重地拍了拍，“肩膀抬高一点！”
她吓了一跳，右手反射性地松了弓弦，羽箭离弦而出，在半路就因为气劲不足，软软的掉下去。
身后人“噗嗤”一声笑了，毫不掩饰他的嘲笑，“箭术不行啊！”
厉青荷脸色青白交加，又是赧然，又是恼怒。可是来人的身份是她惹不起的，她只好默默放下长弓，转身想离开射箭场地。
那慢悠悠地跟在后面，“这样就生气了？厉大小姐的脾气可真大！”
厉青荷咬了咬下唇，这人……
她的脾气是众所周知的好，待人接物也是周全，从来没被人这样说过，这时就是再好的脾气也忍不住转身，“慕容世子，我并没有生气，我只是不想射箭了！”
“哦？”慕容岚意味深长地拉长声音，桃花眼放肆地黏在她脸上，“可是我想教你！”
“……”面对这样无礼的人，厉青荷实在没有经验，只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顾寒寻，可他只静静瞧了两人几眼，就转身走了。
她的肩膀骤然被人拍了拍，有人在她身边担心地问道，“青荷，你没事吧！”
厉青荷恍如从梦境中回过神来，前世的种种皆烟消云散，她现在还站在射箭场上，那边厉飞瑶三人依旧喧闹不休。
“我没事！”她缓缓摇头，抬指擦了擦不知不觉湿润了的眼角，勾着嘴角露出一抹笑容，冲担心看着她的姑娘笑了笑，像是对她说，又像是对自己说，“我真的没事！”
*
“我是真心没想到，郡主的箭术这么好，想来在今年的皇家秋狝中，郡主定能有不少收获！”
慕容岚左手的麻劲儿过后，他双手负在身后，又恢复成了风度翩翩的样子，脸上的笑容再真诚不过，似乎真心地赞叹厉飞瑶的箭术。
厉飞瑶却是有自知之明的，于是诚恳道，“我虽会箭术，实力却一般，十次里难得有一次能正中靶心，这好不容易中次靶心就让你瞧见了。”
慕容岚眼中笑意深了几分，“郡主过谦了！”
厉飞瑶摆摆手，“我从来不谦虚，所说也不过实话。就不打扰慕容世子练箭了，我先告辞了！”
慕容岚也没再强求，目送着两人转身时，忽然说道，“听说郡主也加入了马球队，明日就要开始训练了，到时候我们马场见了！”
虽然之前猜想，厉青荷会这么主动加入马球队，多半与慕容岚也参加了有关，现在猜想被证实，她也只是点点头。
等到走远了，顾寒寻闷闷问道，“马球队是怎么回事？”
想到这家伙那几日跟着追到了昭原行宫，可能也不知道马球队的事，于是细细解释了一番。
顾寒寻听完兀自说道，“我也要加入！”
“应该不能了吧！明日都要训练了！”
顾寒寻回头望向男院那边练箭的小少年们，肯定地说道，“我有办法！”
厉飞瑶跟着望过去，心中莫名。
*
时下大齐的男女大防不比南陈那样严苛，少年男女结伴出游是常事，一起打马球也属正常。
因为马球是贵族之中流行的活动，家中但凡有点家底的都有专门请马球师傅教导。所以书院的马球师傅也没过多讲解，就将所有学子分成两队，各自比试，再根据个人情况来从中挑选。
厉飞瑶右手握着球杖小幅度挥舞找感觉时，西丽雅忽然撞了撞她的肩膀，“你看那边！”
厉飞瑶随之望过去，就见顾寒寻骑着匹黑马慢悠悠地过来，“林子杰身体不适来不了，所以我替他过来了！”
马球师傅正纳闷怎么差一人，见他来了也没多说什么，指了指厉飞瑶对面的队伍，“那边差一人，你过去吧！”
顾寒寻眼神在厉飞瑶这边晃了晃，“师傅，我想在这边！”
马球师傅摆手，“这边人满了，快过去！马上就要进行比赛了！”
顾寒寻抿抿唇，只好老老实实驱马过去了。一抬眼，就看到慕容岚笑的温文尔雅的脸，“顾世子！”
顾寒寻淡淡移开视线，只当不闻，又看向对面。
马球师傅见人都到齐了，清清嗓子，“目前，我们暂定的训练方式是分两队进行比赛，在每次的比赛中，总结自身的不足并加以改进，十日后，我会从中挑选出能力最好的人，组成跟尚文书院比赛的队伍！”
他目光缓缓扫过两队人马，“那么开始吧！”
他话音落下，场中众人顿时策马扬蹄，进入激烈的比赛。
厉青荷如愿跟慕容岚分在了一个队伍，比赛开始以后，她更是策马紧跟在他身边，传球给他，拦截对手，两人居然配合的无比默契。
观战的厉飞瑶忍不住感叹了一句，“不愧是男女主！”
“什么？”旁边的顾寒寻闻言问道。
“没什么！”她看着寸步不离的顾寒寻有些无奈，她们俩就像咸鱼玩家，在场边慢吞吞地跟散步一样，淡定地看着一群人从身边呼啸而来，又呼啸而过，脸上都是竞技比赛的激动与热血，她们却一脸淡然。
她斜睨顾寒寻，“你怎么不去打马球？”
顾寒寻摇头，“不感兴趣！”
“哎！”她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呆子，你该有自己的朋友，不应该只陪着我！”
“可我只想陪着你！”顾寒寻执拗道。
旁边一直注意着场中情况的马球师傅收回视线，刚准备用炭笔划掉厉飞瑶和顾寒寻的名字时，凑热闹围在旁边的箭术师傅已经笑开了，“报名的学生这么多，马球打的好的可没几个！”
马球师傅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可不是嘛！”他一指围着场边跑马的西丽雅，“这个，从进场开始，球杖也不拿，就围着马场周围跑马，这是来打马球还是来骑马的！”
他又一指另一边，默默立在原地不动的厉飞瑶和顾寒寻，“一个还尝试着去打马球，可惜球都碰不到，另一个就跟尾巴一样跟着她，他还记不记得他是另一队的！”
最后他欣慰的目光落在场中英姿勃发的慕容岚身上，“幸好有几个学生很不错，就连厉青荷都很让我意外。看着娇娇弱弱的小姑娘，马球打的很不错！”
两人在场边闲聊着，没注意到场中情况突变。
马球比赛正是紧张激烈的时候，在慕容岚的力压下，厉飞瑶这一队打的非常狼狈，有人沉不住气，球杖开始没头没脑地往对手的马身上打，有的甚至直接击打对方的手。
“嘿，你这是干嘛呢，要打武球不成？”
厉青荷手背被球杖击中，顿时红肿一片。对她有好感的礼部侍郎家公子已经嚷嚷开。她摸着手背，眼圈微红地看向慕容岚，睫毛轻颤间泫然欲泣。
慕容岚只轻飘飘地看了她一眼，视线已迅速地转开，“不过是打马球而已，这么大火气做什么，我们都是一个书院的！”
对方本就心虚，这会都呐呐不说话。
礼部侍郎家公子却不罢休，一心想在心上人面前表现一下。看到地上的马球时，他突然用力挥舞球杖，在半空中划过一道残影，马球已经冲着场边急速飞去，他得意的声音在场地上回荡，“不是喜欢打吗？去追啊，看看你们追不追的上！”
慕容岚皱了皱眉，眼里闪过一丝冷意，刚转头，看清马球飞去的方向时，他神色微凝，身下骏马已经狂奔起来。
厉飞瑶正侧头跟顾寒寻讲话，就见他徒然色变，驱马往她的方向，手中球杖一拦一勾，将将截住势若闪电飞来的马球。
厉飞瑶心中后知后觉升起一点后怕，这马球所冲的方向正是她的脸。虽然马球不重，可是以这个速度打到脸上，还是会很痛的。
顾寒寻单手策缰，右手的球杖微动，马球就被他在空中一上一下颠来倒去而不落，他冷冷睨向发呆的那群人，“谁？”
本来发觉场中情况要赶过来的马球师傅，看到此景眼睛一亮，诧异地“咦”了一声。
场中诸人对顾寒寻的感觉十分复杂，一边取笑他的呆傻，一边惧怕于他曾经的传言，此刻竟然无人敢应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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