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我推你上去吧！”花梨走向他，“你踩我肩膀上，肯定能翻过去。”
薄厉野咬硬腮帮，自尊不允许他吭声。
一片沉默中，花梨自顾自卷起袖子，把人拦腰抱起。
“你干什么？！”薄厉野嚎起来，像只不小心被捕捉的小豹子，头顶的绒毛都炸开。
“嘘——”花梨轻哄着，“你想把保安和老师都引来吗？”
薄厉野只好噤声，用身体的挣扎来表示抗议。
要离开学校目前只有翻墙这一办法，花梨无视他的不情愿，掐着他腰把人举过头顶：“扶着墙，小心点儿别摔了。”
羞耻！
大写的羞耻！
他一个大男人居然要个女生扛？！
薄厉野脸都涨红，又羞又恼又恨。
这辈子的脸都丢她这儿了！
“矮子，身体换回来我第一个弄死你！”
花梨：“？”
这么不讲革命友情的吗？
薄厉野攀着墙沿，冷声冷气地说：“你知道的太多了。”
必须灭口！
*
相比过年和周末的门庭若市，平日的东清寺显得十分冷清，连门口摆摊的神棍都没见着几个。
薄厉野左顾右盼，此时特希望有人能拦住他，笃定一句：“小施主！我见你印堂发黑、脚步虚浮，恐是灵魂易主！贫道有法可解。”
结果走了一路，都没人理睬。
估计也知道穷学生身上没油水，连行骗都嫌浪费口舌。
买了门票，两人一前一后踏进寺庙。这时候几乎没客人，庙里空空荡荡，好半天才瞧见一名扫地的和尚。
薄厉野小声问：“这人靠谱吗？”
“你嫌弃他，他还不一定肯帮这个忙呢！”
“嘁！”
花梨闷头想了会儿：“这样，我们先去他面前晃几圈，如果他真有两把刷子肯定能一眼瞧出咱们俩灵魂互换，否则也不用白费力气了。”
薄厉野想想也是，抬手搓了下鼻尖，率先抬脚：“走吧！”
于是，负责扫地的和尚就看到两个学生在他面前来回走了数遍，瞧着鬼鬼祟祟的。
该不会是踩点的小偷吧？
前段时间庙里的功德箱才被盗了！把方丈气得够呛。
连孝敬菩萨的钱都敢偷，还真是世风日下。
他不动声色观察着两个学生，发现对方也在偷瞄他。
恰好他身后就是一排石雕菩萨，每一尊面前都有一个功德箱，肯定是冲着这来的！
他心里警钟大作，停下扫地的动作，大呵：“干什么？！”
薄厉野抬起下巴：“秃子，你没看出我俩有问题？”
嘿！现在的贼真嚣张，都直言来意了！
和尚厉声厉气：“我又不是瞎子，还能不知道你俩打的什么主意？”
薄厉野眼眸一亮。
难道……？！
却又听和尚继续道：“赶紧走！看在你俩年龄小的份儿上这事我不予追究，以后别再来了。”
诶不是，什么不予追究什么别再来？寺庙他家的吗？
花梨拦住要发飙的薄厉野，上前问：“这位……”
她在脑中搜刮着古装剧里的措辞，被和尚打断：“叔叔。”
花梨：“啊？”
“叫叔叔！”和尚生怕他像那些大妈太婆一样，把电视剧里那套搬出来，忙说，“别喊什么大师高僧的，牙酸。”
“哦，那叔叔……”花梨接着说，“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误会什么？”和尚一手搭着扫把，一手叉腰，训斥道，“小小年纪逃课来偷功德箱，你们父母知道吗？”
偷功德箱？
薄厉野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他赛一次车就是大把钞票，犯得着来偷功德箱？吃饱了撑的！
“我偷你……”妈字被秒速伸出的手捂在掌心。
花梨把薄厉野禁锢在臂弯处，诚恳解释：“叔叔，你误会了，我们不是来偷功德箱的，我们是遇到了棘手的事，想来寻求帮助。”
和尚见他表情不像是在撒谎，周身竖起的刺收了回去，摸着下巴狐疑地嘟囔：“怎么你们这些小孩都喜欢跑来寺庙求帮助？找老师家长不好吗？”
花梨：“嗯？”
“没什么。”和尚回神，“前段时间也有个女孩经常来我们庙，好像…也是你们这身校服。”
花梨和薄厉野对视一眼，不知为何，同时想到了自杀的黎静。
“你说的……”她赶紧从薄厉野口袋里摸出自己的手机，飞快地在群相册里翻找黎静的照片，她找了张单人照拿给和尚看，“是不是她？”
那是去年年末的元旦晚会，学校活动结束后大家各自回班级热闹，黎静坐在角落里，双手交叠在膝盖上，因为捏得太紧而骨节发白。她微微垂着头，面上不见丝毫喜色，眉眼只有无尽的焦愁。
班花就是班花，即便脸色苍白得显出病弱，也依然漂亮得让人移不开视线。
和尚只看了一眼就认出来：“对！是她是她！你们是她的同学？”
花梨点头。
和尚终于放松最后一丝警惕，感叹：“那姑娘瞧着心事重重的，有次我还遇见她跪在菩萨面前哭，也不知道遇到了什么事。不过二月之后就没再见到她了，应该已经解决了吧。”
他问花梨，“她最近怎么样？”
花梨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他，薄厉野已经掀开她胳膊，没好气地说：“死了。”
和尚：“啊？”
“跳楼自杀了。”薄厉野提了提裤腿，盯着他说，“然后她把我俩的灵魂给互换了，这就是我们今天来这儿的原因。”
和尚刚开始还有点震惊和悲伤，冷不丁听到这话，没忍住噗嗤笑出来：“行了，开玩笑也得有个限度，哪有动不动就咒自己同学死的？我佛慈悲为怀……”
薄厉野拉了花梨转身就走。
浪费时间！
和尚还在后面喊：“诶！你们遇到什么棘手事需要解决啊？”
薄厉野扭头，指着他说：“好好修行吧，秃子。”
和尚：“？”
他就一打扫卫生的啊……
*
“什么灵验寺庙！都是些混饭吃的。”离开东清寺，薄厉野蹲在路边，没好气地说，“你找的什么破地方？”
花梨：“可能平时人少，大师都不在庙里，要不咱们等周末再来看看？况且我们只跟这一个和尚聊过，说不定他是业务能力最差的一个呢？”
“那你自己去找，我回去睡觉了。”薄厉野说着摸出手机叫车，临走前，向花梨摊开手，“钥匙给我。”
花梨愣了愣：“你去我那儿睡？”
“什么你那儿？那是我家！”薄厉野说着抢回了钥匙。
“现在不是了，至少别人看上去不是。”花梨迟疑着说，“万一你父母突然回家，开门瞧见你床上躺了个陌生女孩，我俩清白才是真的毁了。”
听到父母二字，薄厉野表情有微妙的变化，他盯着地面，语气有些暴躁，“他们没钥匙，也不会来。”
花梨不太明白。
薄厉野“啧”一声：“离婚了，懂吗？”
没料到是这样，花梨为自己的失言感到愧疚，她正要说什么，话被薄厉野堵回喉咙，“你那是什么眼神？先申明，别跟我说I'm so sorry这种蠢话，我过得很好很自由。”
花梨：“……哦。”
“你什么反应？不信？”
花梨：“没有啊。”
“嘁。”薄厉野抹了把脸，又补一句，“比你舒服多了，没人成天对我指手画脚，吃饭翘二郎腿都不准。”
他吐槽的是严守淑女行为准则的花太太。
其实花梨也受不了花太太这套，但胳膊拧不过大腿，只能妥协。所以，当她和薄厉野互换身体后，才会像解开了镣铐一样，根本不想再换回来。
车很快到了，薄厉野拉开车门坐上去，花梨踟蹰了一下，也跟着坐上车。
薄厉野瞪眼：“你跟着干嘛？”
花梨耸耸肩：“这时候回学校也没什么事可做，岚姐不在班群里说了吗？今天学校会组织心理辅导讲座，跟回家睡觉有什么区别？”
“那你可以回……”似乎也明白她不可能顶着这副皮囊回花家，薄厉野咽下后面的话，抬手耙了耙额前的刘海，扭头望向窗外，妥协的语气透着浓浓的无奈，“好吧，跟我回去可以，别吵我睡觉。”
“我不吵你。”花梨笑盈盈说，“我给你做饭。”
薄厉野嗤笑：“饿了我知道点外卖。”
“外卖不健康，你生理期吃那些不合适。”花梨好声好气地解释，“我给你做点清淡的，不然你这几天会很难熬。”
薄厉野愣了下，旋即垂下眼帘，灰影盖住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只闷闷的一句：“谁要你多管闲事。”
花梨义正言辞：“我这不叫管闲事，我是在对你的身体负责。”
她着重强调“身体”二字，意思很明显。
薄厉野扯了扯唇角，就知道她不是在关心他。
“管好你自己别给我惹麻烦就谢天谢地。”他冷下语气，扔给她这句，然后对司机说，“待会儿路过城西高中的时候把她放下再继续走。”
司机只当她在跟男朋友赌气，并未放在心上，甚至帮忙劝说：“小姑娘，会关心人的小伙不多了！等你毕业之后，要想再遇到这么单纯的感情可不容易。”
薄厉野炸毛：“我跟她屁的感情！”
司机笑而不语，脑中已经谱写出一部青春校园剧。
唉，年轻真好！
饱受中年大叔暧昧视线的折磨，薄厉野下车后果断给司机打了差评，名曰：在高中生面前宣扬美化早恋，不利青少年健康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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