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元夕再次见到叶澜的时候,是在南城的赛道嘉年华。
观众看台上,她正因为哥哥输了比赛而气的捶胸顿足。不为别的,就为元丰输给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她从小到大嫌弃了一路的败家衰仔叶子豪。
赛道下的观众像是疯了一样鼓掌喝彩,叶子豪举着头盔,呲着门牙连续和送花的模特妹妹们合影了十次。然后转过身,趾高气扬的对着高高在上的观景台比了个“耶”。
楚首富在南城做了快要十年的超跑代理副业,儿女元夕跟哥哥元丰,从小开过的赛道比人家走过的得直路还要多,结果在如此的盛事活动中,元丰竟然开着拉法输给了一个玩票的公子哥儿。
这种感觉,让元夕觉得,像是一只高高在上的孔雀,好端端的开着屏,却被飞来的一直芦花鸡给啄了脸。
辣鸡!
“我要重新跟他比!”
观景台上,元夕一声气势磅礴的怒吼,瞬间吸引了无数热辣的目光。
隔着面前的玻璃幕墙,外面的人只能远远的看见观众台上站起了一道漂亮婀娜的身影,叶子豪还以为元夕是在给他加油助威,笑嘻嘻的冲着她的方向,舔着脸抛了个媚眼过去。
秋日的阳光暖烘烘的,她清隽的面庞被镀了层金边,在一水儿花枝招展的二代堆里,素面朝天的倔强姑娘穿着天蓝色的百褶裙和帆布鞋,两颊恰到好处的婴儿肥给她平添了几分少女感。
白衬衫上的玫瑰金纽扣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身姿颀长清瘦,落落大方、媚而不俗,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孩子。
“他刚下赛道,你这个时候去和他比未免有失公平,不如我和你比吧!”
元夕诧异的张望,终于在身后东南侧的方向,发现了声音的来源。
男人在一群叽叽喳喳的少女堆里,半倚在座位上,身旁围绕着把酒言欢的红颜知己,一如既往的风流俊朗。
他穿了一件质地很好的烟蓝色棉质衬衫,袖子随意的挽到小臂,岁月到底是在他身上留下了点儿痕迹,当年桀骜出挑的少年,乍一看去已经绅士又成熟了许多。
叶澜身旁那位穿着吊带裙脚踩着十厘米高跟,浓妆艳抹的十八岁嫩模妹妹惊呼出声,眼神瞬间如胶似漆的黏在了他身上,娇嗔惊喜道:“四叔,你还会赛车啊?”
元夕的心一滞,停顿了五秒后,大方的朝他扯开了一个明艳的笑意,算是招呼着过去三年的岁月,给了这久别重逢一个敷衍又不失得体的回应。
此时此刻,她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一张明净的小脸,被太阳照得平添了几分绯红。
周遭看热闹的观众席上,突然就爆发了一阵热烈的掌声,抬轿子的越闹越欢腾,元夕已然是骑虎难下。
这位南城大名鼎鼎的叶四叔,翘着个二郎腿,兴致勃勃的收回停留在身边嫩妹身上的目光,偏过头笑看着她。
在秋日缠绵的高阳下,他侧脸透着一种消沉又严肃的风流。元夕早就听说,她曾经的心上人叶澜香艳史无数,最爱十八岁的长腿细腰小妹妹,比十八小一秒大一秒都不行,几年来身边换过的妹子无数,可凡是那些和他好过的姑娘提到他,却从未有过半句恶言。
从听到他声音然后见到他的那一刻起,元夕曾在心里幻想过很多次的重逢场景,以及在肚子里打过的无数见面言辞腹稿,瞬间都忘记了。
只剩下规规矩矩斯斯文文的一声:“四叔好。”
仿佛时间在这一刻停滞了。
叶澜不言语,仰头饮尽手里的美式冰咖啡,调侃道:“都长这么大了,一声四叔能把我叫老好几岁。”
他站起身,默认了元夕应邀赛车。
叶澜不咸不淡的望了眼赛道,似螃蟹般横行赛道的侄子叶子豪正在被几个微博大V追着采访,叶澜嘴角微微上扬,笑意却不达眼底。
秋日的艳阳落在他烟蓝色的衬衫和黑色西裤上,整个人被镀上了一层金粉。
他走下来,和元夕并肩站着,像是一对儿穿了情侣装的恋人,众人的目光流转间,他已走下了观景台。
元夕下意识的和他保持了些距离,她心神还有点儿飘,举手投足间却透着十足的文静和优雅,此时赛道上此起彼伏的高亢声浪传来,叶澜眉眼凌厉的往下扫视了一圈。
“好久不开车了,来,陪我玩一圈。”
叶澜眼风扫过身后惴惴不安的小家伙,明明是清清白白的一眼对视,可在元夕心里不同,他一言一行,在她心里都是摄人心魄的惊鸿一瞥。
元夕淡淡的嗯了一声,瞬间红着脸低下了头。怕旁人看出自己的心事,自然也错过了叶澜温柔含水的目光。
他不动声色的观察了她三年来的变化,相比十九岁那一年,如今二十二岁的元夕,似乎又瘦了些,脸也更尖了,下颌骨棱角柔和分明,容貌大气精致,是个大姑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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赛道上,元丰的车队刚刚结束了巡游,一水儿的顶级超跑停在边上,摄影师们从各个角度拍了又拍,这些车子大多从海外运来,运费加上改装费,能把裸车价翻几番儿,花了十亿建起来的车队,也不枉他这个首富公子的名头。
外界对此,颇有微词,楚家的南方实业最近股价低迷,再加上一些云山雾罩的传闻,花大钱玩车,让这兄妹俩其实遭受了挺多非议。
可元夕不在乎,她家的钱,来的正当干净,一直以来,爸妈灌输给她的观念就是,有多大钱穿多大的裤衩,二老文化水平一般,但做事向来谨慎稳妥,元夕和哥哥也不爱张扬,只是花自己钱,做自己喜欢的事而已。
元夕在一排摄像机的镜头下,心不在焉的拿着钥匙,选了一台婴儿蓝的保时捷918,叶澜则上了台差不多同层次的兰博基尼IP750。
他从观景台上下来后,全程没什么表情,只是在进了驾驶室后,冲着还站在外面的元夕,打了个响指,光洁的宽额上被瑟瑟的秋风吹下来了几根碎发,元夕心里还没组织好措辞,他已经砰地一声关上了车门。
距离赛道发车点最近的遮阳伞下,叶子豪正和哥哥看热闹,他穿的像只含苞待放的花蝴蝶,咕咚一口灌下了半杯香槟,然后冲着元夕做了个请的手势,对着小公主,笑的宛若一条摇头摆尾的哈士奇,又拽又二。
元夕厌恶的别过了头,利索的开车门,坐定,戴好头盔,系好安全带。
一共两圈的赛道,拢共就那么几个弯,台上围观的人乌央乌央的,曾经号称赛道玫瑰的楚家小公主,此时此刻,显然不太在状态。
想赢,又不想赢,随着面前小旗的一举挥下,她已经没有思考犹豫的时间。
两台超跑咬的很紧,在第一圈快要结束的时候,几乎是并排飞驰着的,元夕紧张的瞄了一眼后视镜,那台迷彩涂装的大牛,紧跟着在她身后嘶吼着,轮胎抓地声和引擎轰鸣声响彻赛道,那人专注的开着,在即将结束的时候,终于超了她的车。
原来叶澜的车技这么好,元夕心底泛了一层浪,视线重新专注起来,到了第二圈,在外面此起彼伏的欢呼声下,叶澜的车,开的愈发狂野。
可是在倒数第二个弯的时候,元夕眼睁睁的看着他犯了和哥哥一样的失误,方向盘打的太大,车子偏离赛道,几秒钟的功夫,给了后面的她可乘之机,就像刚才叶子豪那样,她也顺利的超了车。
众目睽睽之下,她赢了叶澜。
嘉年华结束后,元夕整个人还处于懵逼的状态。
说不清是欢喜还是迷惑,从VIP通道里出来的时候,她看见叶子豪围着叶澜喋喋不休似乎在抗议他输掉比赛,说些什么没听清,但是活动一结束,她赢车的事儿,就上了微博热搜。
【不愧是首富家千金,名冠海外赛车圈的四爷,也得让一步】
【明人不说暗话,夕妹别开车了,开我吧!】
【都在羡慕千金,只有我一个人觉得叶澜好帅吗?】
【鸡笼警告.jpg】
评论翻个遍,她的脸也红到了脖子根。
楚元夕看着那人和叶子豪上了同一台红色的劳斯莱斯,车子消失在了夕阳的霞光里,元丰跟在自家妹子身后,看着她在人堆里落荒而逃,却不忘凝视那台远去的车子,他猜,妹妹那双眼睛里,大概已经有了那个人的影子。
**
南城蓝湖别墅区,元丰和元夕晚上回到占地千平的家,在柔和的地灯光线下,快步的踏过草坪,客厅里的光晕投射到外面花园上,院子里一股淡淡的桂花香味儿。
中式风格的客厅里残余着淡淡的雪茄味道,是父亲常抽的那一款,元夕鼻子灵敏,进了门就闻见,她记得,这段时间爸爸经常一个人抽闷烟。
虽然玄关旁的兽耳香炉里龙涎香的味道很重,但这烟草气息是盖不住的馥郁。
她将外套搭在了鞋柜旁的红木衣架上,不像元丰,进了门就狂野的奔向餐厅厨房找吃的,她总是先乖巧的和爸爸妈妈打个招呼。
“听说,你今天赢了叶澜?”
楚怀源年近五十,最近为了生意不断奔波,这么晚了,还在客厅里坐着,和夫人商量公司的事情。
见到女儿回来,第一句话,就是和叶澜有关的。
元夕的脸色微微发红,点了点头,淡淡的嗯了声。
她不知道,为何爸爸的脸色,看上去有些凝重。
“姑娘家的,都到嫁人的年纪了。以后在外面,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争强好胜,总要有个文静的样子才好。”楚怀源看着夫人在一旁剥栗子,慈善的眉眼里,总算是有了些笑意,他和汪明月相视一笑,颇有几分对这个闺女无可奈何的宠溺味道。
元夕脸猛的一热,脑子里没由来的浮现出叶澜的样子,狡辩道:“那等我嫁人了再文静也不迟。”
二老相视嗤嗤一笑,汪明月忍不住调侃闺女:“傻二妞,你叶四叔那是让着你,不然你以为就你那点儿雕虫小技能赢得了他?”
“我知道啊!能赢就好。”
元夕蹦跳着在母亲身边坐下,开心的往嘴里填了一颗栗子,香甜的味道在舌尖绽开。饶是外面风光无限高不可攀的首富千金,最喜欢做的事,却是倚在父母身边当个小孩子。
“你还看不懂你四叔的心思么?”
元夕被母亲这么一问,羞涩的低下了头,眸光似水,明澈灵动。
汪明月转过身子,一边给丈夫递资料,一边耐心的教着女儿:“你明知子豪车技一般,还要跟比他,这不是当场下他面子嘛?”
“你四叔怕你年轻气盛的,伤了和他侄子的和气,年轻人嘛,谁不爱面子,你哥哥故意输给他的,我的小傻瓜。”
元夕淡淡的哦了一声,她倒是也猜到了这一层,但是好奇,叶澜什么时候,这么关爱小辈了?
汪明月见她一头雾水,柔声道:“子豪是个好孩子,你觉得他怎么样?”
看元夕怔住,楚怀源关掉笔记本,按了按眼周,深深地松了口气道:“闺女,这女孩子找对象呐,一定要找个靠谱的。南城的人都说我们是暴发户,没根基,没底蕴,叶家呢,根基深厚,背景牛,子豪又是长孙,爸爸费劲心思才牵上这姻缘,你有个好归宿,咱们家以后,也算是有个根深蒂固的靠山。”
“咱们暴发户,也算是迎来春天喽!”
元夕听到这里,才彻底醒悟过来。
暴发户的春天来了,如此一来,她的春天,也彻底等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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