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知李阶看都没看自己被糟蹋的衣裳,站起身来,绕开穆棠照提腿就走。
直到李阶的身影从门口消失,穆棠照还不知道自己没事儿了。
王德过来催着穆棠照走:“唐照姑娘,快走吧,等会殿下又看你不舒坦,你就又要遭罪。”
穆棠照愣愣的:“我可以走了?”
王德在李阶身边多年,自认对李阶心思的揣测能有九分准确,李阶被污了衣裳没有责备,面色没有不耐,反而出门去,应是体谅这个小丫头撑不住,又因着皇族体面不好轻易下命令放过她。
王德心里感概太子殿下仁爱,两眼有些泪汪汪。
穆棠照被吓住了:“公公,您怎么哭了?是因为私放了我要被太子殿下责怪?公公啊,实在不必。”
王德将眼眶的湿意憋回去,挥了挥拂尘:“别一天天的瞎想,赶紧走吧。”
穆棠照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就往外走,王德想起什么来,又扯住了她:“你还是小心为上,福全那个人,睚眦必报,我想他不会善罢甘休的。”
穆棠照认真地听着王德的提醒。
接下来她又是闭门不出,只闷在屋子里做针线活。
到了和魏恒的约定之时,她带着新做的护膝出门,这次她察觉到自己的女工手艺又有进步。
等走到地方,却没看见魏恒的人,她索性就了一块干净石头坐下,掏出来护膝,细细查看针脚。
她看得入神,突然被人捂住了嘴,一块不知什么料子的粗布被塞进了她的口中,然后眼前一黑,她被套上了麻袋,然后被人凌空扛起。
穆棠照在挣扎的时候,慌忙抛出了一只护膝,又在路上再抛出一只。
她在心里默默念着:魏恒呀,暂且原谅你迟到,请把眼睛放尖利一些。
魏恒却并不是故意迟迟不来,眼下他正困在李阶书房。
李阶处理公务时一般不喜他人在侧打搅的,就算是要人陪着,魏恒这个五大三粗的莽人又于他何用呢?
魏恒想不明白,他暗自焦急,他已经迟了很久了,要是唐照姑娘误以为他是一个失信之人可如何是好?
他冒着被李阶斥责的可能,就在李阶书房内开始踱步。
可是李阶头都不抬。
他心浮气躁,忍了一下,可心早就飞了出去,他单膝跪下:“殿下,属下与人有约,如若无事……”
李阶不惊讶,像是老早料到,只是淡淡反问一句:“有约?”
魏恒咬了咬牙,说出来:“是唐照姑娘。”
他屏住呼吸等李阶的反应,然而李阶没有反应。
像是刚才一番对话并未存在一般。
魏恒心中提了一桶水般,来来回回颠颠簸簸,更着急的是,这桶还是漏的。
他静等了片刻,终于等不了,正要开口说话。
“去吧。”李阶将一本折子扔开,又打开一本,似乎回答只是工作间隙的一丝分神。
魏恒站起来,李阶斜眼觑着他,总觉得魏恒好似要跳起来一般。
简直是色令智昏。
等魏恒冲出去后,李阶对着王德笑道:“找上唐照那样的女子,他一定会吃亏。。”
王德本不好辩驳,但是也不认同李阶的观点,只能讲:“我看魏恒大人识人不差的。”
李阶拿折子一拍王德脑袋:“你是说我识人不清?”
王德连忙挤着满脸的笑:“小的是说,魏恒大人投靠殿下,识人不差。”
李阶站起来:“就你会说道,走,带你看看热闹去,看看那女子今天怎么和魏恒调笑。”
王德苦着脸,觉得太子把人看得忒不正经了,而太子这窥视他人的行径,也不是太正经。
但他不好搅了兴致,只能亦步亦趋跟着殿下走,没有发现殿下的脚步稍稍急切。
李阶依旧带着王德往上次那矮树丛中走,这位置奇佳,堪堪挡住两人的身影而不遮蔽视野。
李阶预想中的郎情妾意没有出现,只见魏恒一手紧紧按着腰间剑柄,神情严肃地向眼前的侍卫问话。
气氛肃穆,隐隐藏着不安。
李阶从矮树丛中走了出去,树枝刮破了他的衣角。李阶没有注意,王德看见了,王德着急,殿下这一迈步,要是让魏恒猜到他们的偷窥行径,可怎么办哟。
李阶一出现,魏恒等人一愣,连忙行礼,倒并没有怀疑太子为何在这里。
太子殿下出现在太子府的任何地方都理所当然。
李阶问:“发生什么事了?”
魏恒难掩自责:“唐照姑娘被人抓走了。”
李阶眉峰一聚:“被谁?为何这般肯定?”
魏恒将捡到的一只护膝递给李阶,长话短说地讲诉了唐照所遇到的福全的骚扰,以及自己是如何帮助她的。
李阶听罢,沉默了一会儿,有阴郁从眉间消散,但是马上又重新聚起,他问道:“派了多少人去找?”
魏恒道:“属下现在只能调动三人。”
李阶沉声道:“太子府全部侍卫寻人,立刻。”
魏恒顿时松了一口气。
李阶看着手中的护膝问道:“有人看到过福全吗?”
几个侍卫皆面面相觑,然后沉默地摇头。
李阶抚平护膝绵软料子上的褶皱,看起来很平静,他问:“唐照已经失踪多久?”
魏恒黯然回答:“两刻钟。”
一间阴暗逼仄的破屋里,福全掀开了盖在穆棠照头上的麻袋,对着她露出了阴测测的笑。
福全的腿还有些瘸,声音细又尖,像是锐器磨着砂纸,让人觉得不安又厌恶。
他说:“今日成就好事,往后你再与那魏恒拉扯就是不循妇道。”
穆棠照瞪着眼睛,目光中的嫌恶与憎恨都要滴出血。她的嘴被粗布堵住,可还是呜呜地发出声响。
福全拍拍手:“叫罢,叫罢,也是别有一番滋味。”
他说着就向穆棠照凑来,穆棠照往后一滚,这屋子废了许久,地上积了一层灰,穆棠照一滚,尘土都染上了脸。
福全又捉住了她:“叫也叫了,再哭出点泪,爷更有兴趣。”
穆棠照喉头里模糊地吐出一个“滚”字。
她虽为娇弱女儿,有楚楚动人的美貌,时常示弱作为生存手段,可从未在心里认输。眼下的折辱只会让她厌恶,不能摧折她的意志。
福全一把往她的衣服扯去,被她双脚踢开。
她的手早已被捆在身后,双脚也被缚住绳索,但是坐在地上也和福全纠缠了好一番。福全本以为这样就会让穆棠照乖乖躺下听话,没想到还是费了一番心思。
他收下了轻视态度,恶狠狠地按住穆棠照……
穆棠照闭上眼睛,仿佛回到前世的那些昏暗的日子,似乎眼睛都有点酸酸的。但是她睁开眼后,又是冷静淡然,只当是被狗咬了。即便她被福全得手,也不是他的人。
但就算是被狗咬,也不能让狗咬得顺顺当当,得意洋洋。
她避让着福全,跌倒在散落的衣柜架子上,她闷哼一声,感到骨头都痛。
她浑身都疼,深陷木头堆中,没有办法再逃了。而福全在一步步逼来。
就在她绝望之时。
“哐当”一声,有人踹门而入。
一道光顺着门口斜斜地刺进,照在灰暗的屋中,连灰尘都点点可见。穆棠照转头吃力看去,见到李阶提着剑,目光寒冷如冰。
一步步进来,在福全看来是修罗现世,他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对穆棠照而言,却是神明随着天光而来。她恍惚间回到那时,李阶用这把同样的剑,那样毫无感情地抬起她的下巴。
李阶首先看向福全。
福全见来者不善,跪下连忙叩头:“殿……”
一言未尽,冰寒的剑尖已经刺透他的左胸,福全脸上的惊愕还没来得及散去,李阶淡淡地说:“拖出去。”
他一挥手,让众侍卫退下,侍卫对眼前发生的一切没有触动,拖着福全走,血红的印子混着灰,脱出一道血色泥泞。
魏恒看着穆棠照,动作比其他人慢了一些,但还是出去了,顺带关上了门。
穆棠照看着李阶的剑,有些害怕。
李阶他,提着剑往她这里走来了。
穆棠照瑟瑟发抖,李阶完全有可能像消灭蝼蚁一般,将这两个有伤风化的下人给抹去。
她闭着眼,仰着头,不想去猜测了。
她听见李阶慢慢往她这边走来,然后是轻微的一声“叮”,她睁眼一看,李阶扔下了那把剑。
她舒了一口气,她现在才确认,自己是安全的。
李阶半蹲下来,低着头看她,拉开她口中的粗布。穆棠照偏开头,狠狠地咳嗽了几声。她望着李阶,等着李阶赶紧帮她把绳索解开。
李阶轻轻抬起她的下巴,用拇指抹着她的脸,一下又一下。
穆棠照想起来,自己脸上都是灰土。
她又咳嗽了几下,扯动了不知哪里,眼泪簌簌地留了下来。
李阶一顿,站起来有些无措地拍了一下她的头,然后收住了手,干脆利落地转身走了。
穆棠照发觉自己是真的有些伤心,现在更伤心,她的手脚还没有解绑。
门外站着探头探脑,焦急万分的魏恒。他一见李阶出来,又没有吩咐,便急忙冲了进去,手脚麻利地给穆棠照解了绑。
他看见穆棠照的眼泪,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只能说:“你别伤心,福全已经死了,他……”
穆棠照声音似乎夹杂着冰渣子:“怎么会因为他哭?”
魏恒一愣,穆棠照自己也怔了一下。她的冰冷一下子消失得无踪无际,寒冰化作水一般柔弱,她闷闷地说:“不要,不要再提那个人了。”
魏恒深悔自己一时嘴多,正搜肠刮肚准备安慰,王德跑了进来:“啊呀,唐照姑娘,殿下找你,快去吧。”
穆棠照跟着王德去了,绕着长长回廊,走到一幽静小居,穆棠照从来没有到太子府这里来,这里正是李阶的寝屋。
李阶坐在铺着杏黄色软垫的藤榻上,穿着略微宽松的家常衣服,闲闲看书,见穆棠照来了,只把眼一抬。
“从今天你随我进宫服侍。”
王德在一旁听着,忍不住想起片刻前他和太子的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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