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暗粉色的报纸收起，老人摘下老花镜，闭了闭疲惫的老眼，抬头打算远眺一下海景，刚一抬头，他愣了一下，眯起眼睛注视着什么，他又重新戴上了老花镜，脖子微微前倾，仿佛是打算看得再清楚一些。
三个穿着背心短裤，露着胳膊上的晒痕的年轻男孩刚好经过，其中一个也颇好奇地顺着老头儿的目光看去，他的呼吸微微一滞，两秒钟后用手肘撞了撞同伴。另外两个年轻男孩的目光也很快加入进来，不过他们似乎有些腼腆，立即收回了目光，但又忍不住回头多看了两眼。
斯内普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顿时觉得牙根有一丝酸涩，想必是自己一直咬紧牙齿的缘故。不生气。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侧头看了看哈莉，她今天穿着一件乳白色的真丝连衣裙，扎结领和紧口的长袖颇为复古，腰身紧束，长及脚踝的裙摆在海风下高高扬起，及腰的黑发也在海风中肆意舞动，绿眸子平静地望向渐行渐远的南安普敦港，红唇无意识地轻轻咬着。黑，白，红的撞色，在蔚蓝的晴空与大海之上，明艳得如同油画上最浓墨重彩勾画的美妙部分。
她仿佛没看到那些流连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伸手将被风糊在自己脸上的长发捋开，随后她微低下头，反手将脑后的长发拨到左肩，开口搭着闲话道：“话说，铁达尼号貌似就是从南安普敦港起航的啊……”
斯内普没注意听到她在说些什么，伸手将她头顶的宽边帽压低了一些，遮住了她的容颜。
“喂”，哈莉小声地抗议道，用手扶了扶帽沿，整理了一下被压到的刘海。
“我们这次出来，就是要低调”，斯内普忍不住用带着一丝酸气的语气调侃道，“你这么引人注目，我很难办啊。”
“怎么”，哈莉眼波流转，斜觑他一眼，“我长得好看，是我的错咯？”
你就得意吧，小样。斯内普看着她骄傲的小模样，既没有应和地夸她，也没有毒舌地怼她。他朝大海的方向转过身去，在哈莉看不到的角度极轻地笑了一下。
哈莉也转过身来，两只胳膊放在栏杆上，把下巴搁了上去。
两人看着蔚蓝的海面出神，时不时搭上几句没头没脑的话。
“我想特罗姆瑟海峡的鲸鱼了。”
“嗯。他们叫得真响。”
“西弗？”
“嗯？”
“你说这里有鲸鱼吗？”
“今天要是能看到鲸鱼，我就给你调你一直想要的那款魔药。”
“真的？！”
“嗯。”
“一会晚上吃什么？”
“Sabatini’s意大利餐厅看起来不错。”
“可是我也想试试Trident烧烤的龙虾。”
“可以叫到房里。”
“为什么啊？”
“如果你吃得太多，也属于引人注目的行为。所以躲起来进食是很有必要的。”
“喂，如果我晚餐用的不开心的话，某人就不要想回到房间里啦。”
“要不要我提醒某人一下，我们订的是家庭套房。”
“……”
“别这么瞪着我……我是为你好。如果你吃了太多海鲜，你就要吃不下Norman Love的浓情巧克力特餐了……记得吗，你从上船前三天左右就开始给我天天念叨了。”
“我忘了……”
“你看，我就说你高估了自己对食物的热爱。”
晚餐安排聊完了，却谁也不饿，于是两人默契地静静挨着，继续看海。
蔚蓝的海面无限延伸，最后融到了天穹的尽头。斯内普看着这样的景色，觉得身边的气压低了起来。他回头看了一眼哈莉，果然，小丫头没在看海，而是把脸压在手背上，眼睛瞪着泛着一线线波澜的，愈发深蓝的海面。
斯内普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大脑里就多长了一个“哈莉的坏情绪”探测仪，而且这个探测仪几乎从未失灵过。
“怎么了”，他说，用轻松的语气故意逗她，“挺好看的鼻子，要压扁了。”
“真的有办法把它取出来吗？”
听见哈莉的问题，斯内普的眼神微微一黯，他伸手把哈莉额头上被风吹乱的刘海拨了一拨，手指眷恋地停留在那里，感受她额上光洁的触感，还有刘海下皮肤上微微的濡湿。
默了几秒，他说：“到了法国，你只管安心住下。我会找到办法的，别的你不用管。”
听着斯内普语气中的毋庸置疑，哈莉轻轻笑了一下。她深吸一口气，把目光投向天边泛起的金光，故作轻松道：“这些人真是奇怪，总把我的身体当容器，不是放魂器就是放图腾的。”
斯内普的眉尖不易察觉地蹙起，一时竟不知如何宽慰她。哈莉却露出欢快的神色：“不过我可不是一个好容器，因为到了最后我都会把它们打碎，你知道为什么吗？”
说着她偏头看向斯内普，向他抛出了一个问题。
为什么？斯内普的眼神把问题抛了回去。
哈莉没有回答，伸手抱住了他的胳膊，把脑袋搁上了他的肩膀。过了几秒，才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轻轻说了一句。
“因为每次你都在我身边。”，话说到最后几个字，声音都带上了一丝轻颤，柔弱，迷茫。斯内普伸手揽住她在海风中微微瑟缩的肩膀，将她拉向自己，用力地圈紧了胳膊。
太阳渐渐向西边的天幕垂落，将大片淋漓的金色染在海面的尽头，海天交接的地方，海洋变成了天空，而天空亦是海洋。
“所以，我亲爱的叔叔”，哈莉不愿意在这样的日落中陷入伤感，开口道，“为什么不给我们一个吻呢？”
斯内普侧头看她，只见窝在他胸前的哈莉也正笑盈盈地看着他，眸子中倒映着漫天的霞光，仿佛汇聚了所有太阳的光芒。
他柔了眼波，将吻轻而深地印在她的额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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