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刑架上的少女，从少女鼻翼中飞出的昆虫，像书页般展开的人皮，血迹般纷纷落下的符文……
越将注意力放在读清那些符文之上，视域则渐渐变得猩红，那昆虫发出巨大的嗡鸣声，不断扰乱人的神智……
斯内普猛然睁开双眼，缓缓地平息着不知何时急促起来的呼吸。
这段记忆很邪门，即使在斯内普的脑海里，依然蠢蠢欲动。它拥有无可逼视的精神力，斯内普每次读取它的时候，都倍感压力。
难以想象哈莉是如何承受过来的。
斯内普将目光投向远方，二月里的比利牛斯山寒冷极了，堆着皑皑白雪的山顶之上，是同样惨白暗淡的天空。
在那段记忆的末尾，斯内普借助哈莉的双眼，看到了别西卜图腾最后消失的加伦湖——斯内普现在站着的地方。
通过数次读取这段记忆，斯内普仍然无法捕捉这次死灵女爵的意图。而唯一一个见过别西卜图腾的哈莉，仍然是最可能遭受危险的人。
“嘶啦……嘶啦”，耳边忽然传来类似蛇信的声音，接下来是脚下的草丛中有什么东西正迅速窜过。
斯内普低头看去，只见一条像极了纳吉尼的蛇正消失在身边的草丛里。
那条蛇尾一拐，朝草丛深处迅速游去，斯内普眯起眼睛，视线跟随着草丛中游动的黑影游走着。
眼看着那条蛇向一颗大树边爬去，斯内普正打算收回目光，却瞥见树后一个小小的影子一闪，接下来是一个女孩惊恐的轻呼。
接下来那个影子摔倒在地，电光石火之间，斯内普认出那是一个穿着黑色校袍的女学生。
细不可闻的□□声悠悠传来，像是根细细的丝线直往斯内普的耳朵里扎，应该是有女学生受到了蛇的攻击受伤了。
斯内普掏出魔杖，朝那棵树下快步走去。
当那个女孩的样子映入斯内普眼帘时，斯内普的瞳孔骤然放大了。
她穿着霍格沃茨长袍，胸前戴着格兰芬多的院徽，风帽下的脸湿漉漉的，仿佛是刚从水里爬起来，苍白的面孔，紧闭的双眼。
哈莉波特！
斯内普顾不得其他，他蹲下身体，靠近了生死不知的哈莉，他眼睛紧紧盯着哈莉一动不动的双眼。
“哈莉波特”，他低声喊道，伸出一只手想要试探她的鼻息。
接下来发生的事让斯内普始料未及。
只见哈莉猛然睁开双眼侧过头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斯内普，翠绿色的眸子摄魄勾魂，一只手迅速抓住了斯内普的手腕。
斯内普瞳孔骤然收缩，哈莉的风帽滑落下来，露出了一头长长的红发，分明是莉莉的样子。
在短短的一瞬间，斯内普恍神了，明明知道这是一道变形的魔法，却依然为眼前莉莉的样子瞬间失神。
但这失神只是短短的一瞬，他很快冷静下来，尽管右手被牢牢抓住，左手仍准确无误地朝对方擒去。
长着莉莉红发的哈莉歪着头打量着斯内普，似乎有些迷惑。斯内普不由分说地用拇指按住了哈莉的额头，迅速地念动了秘密显现的咒语。
哈莉像个孩子一样爆发出了痛苦的哭声，头发也瞬间变成了哈莉的黑色长发。秘密显现的咒语对她没有发生效用，反而是哈莉大哭的样子让斯内普眸子一紧。
“滑稽滑稽！”，一个声音自身后响起。
只一个瞬间，斯内普手下一空，哈莉从空气中消失了，她迅速变小不见，化作一道小小的旋风。
旋风停止时，一只圆滚滚的小香猪在地上四脚朝天地蹬着腿，然后迅速翻过身体，跌跌撞撞，嚎叫着跑远了。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斯内普从方才莉莉和哈莉的轮番上阵里回过神来，缓缓从地上站起身。
马克西姆夫人仍然用刚刚释放咒语的魔杖指着小香猪离去的方向，直到那个影子消失不见。
“抱歉，斯内普校长”，马克西姆夫人转过身，看起来歉意满满。
斯内普摇了摇头：“很意外会在这里看到博格特。”
“按理说博格特不会出现在这样的旷野，它们只喜欢呆在黑暗封闭的地方”，马克西姆夫人说道，“但这一只的确是个异数。”
马克西姆夫人收起魔杖，继续道：“这一只博格特以变形逗弄巫师为乐，以发现巫师的终极恐惧为乐趣。只可惜我们都知道它的伎俩，所以它就在厨房里，以逗弄家养小精灵为乐了，它们已经向我投诉很多次了。”
路遇博格特让斯内普心头的低气压愈发沉闷。告别马克西姆夫人之后，他步履匆匆，路上看到他的学生都感受到他的不爽，纷纷远远避开。
一路畅通无阻，斯内普愈发脚底生风起来，简直是看到自己办公室大门上的装饰都分外碍眼。
斯内普挥动魔杖，大门在他身后重重地关上。
那股无名火依然逡巡不去，他魔杖连点，准备放下窗帘把自己幽闭起来。
然而他的动作停了下来，因为他看到办公室的一侧，站着一个俏生生的身影。
是哈莉。
她穿着灰色羊绒上衣和短裙，怀里抱着不知什么，刚好垂着脑袋，慢吞吞地从自己的起居室走了出来。
看到他的时候，她仿佛一下子高兴了起来，也没有注意到自己黑得像锅底一样的脸色，扬起笑靥朝他打了个招呼：“下午好，教授，你回来了。”
斯内普的脸僵了太久，一时没有反应，只微微抽动了一下。
哈莉朝他耸了耸肩，从衣帽架上取下自己的长袍，看样子是准备打个招呼就走人。
“资料整理完了吗？”，就在哈莉从自己身边经过时，斯内普忽然淡淡开口道。
“当然，在你办公桌后的书柜，上数第4层，左数第6列。”
“明天……”
“明天需要摘录给新生的补充资料已经准备好了，就在你的办公桌上。”
“你的……”
“我的魔药课论文，三页羊皮卷，就在明天资料的顶部，你一眼就可以看到。”
“下周……”
“下周的魔药课考试，我已经准备好了，尤其是你给我划上重点的部分，完全没问题。”
“……”
“……”
斯内普嘴角抽动了一下。
哈莉这一连串的抢白下来，他好像确实没什么问题需要确认了。
哈莉也为这一串连珠炮弹吐了吐舌头，她终于放慢了语速，将怀里的东西朝斯内普亮了亮：“还有，教授你的斗篷。”
斯内普微微蹙起眉，实在想不起来自己有衣服落在哈莉那里。
“你之前给埃莉诺披上的那件”，哈莉小声提醒他，又补充道：“我清洗了。”
斯内普点了点头，看着她斗篷展开，挂在了衣帽架上。
对比刚才在河边的遭遇，这才是哈莉一贯的样子。
斯内普一言不发，看着她从自己身旁经过。
7年前第一次见到她，她还只到自己的腰那么高，现在她已长到与自己齐肩。
他眯起眼睛，眼尖地发现哈莉的头顶粘着一小截蜘蛛网，估计是整理老资料时粘上了。
斯内普忽然就有些被逗笑了，他扯了扯唇角，伸出手在她头顶凌空一拂。
“哦，对了”，哈莉忽然站住了脚步，抬头看他，“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斯内普神速地撤回手，抱着手臂回看着她。
哈莉笑了笑，靠近了自己，挥动了魔杖：“恢复如初。”
斯内普低下头，这才发现刚才在密室里被割破的衣袖一直没有处理。
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裂口，但现在已然被哈莉修补好了。他的眼神微微一动。
哈莉收起魔杖，很有些傲娇地朝他笑了一笑。
斯内普依然什么也没有说，目送着她朝自己告别，离开了办公室。
那女孩走了，带走了她叽叽喳喳的声线，和总是绽开的笑靥。
斯内普在原地定定地站了几秒，朝办公桌方向走去，准备开始晚上的工作。
他挥动魔杖，将刚才拉下的窗帘重新拉起，金色的霞光肆意地挥洒进来。
不知何时，雪已骤停。夕阳驱散了阴霾，将远方的雪山都染成绚烂的金色。
没来由的，这让他想起了比利牛斯山的霞光，那时也如同这般，灿烂，光明。
斯内普在书桌前坐下，开始批改第一份羊皮卷。日光在他的案头缓缓移动，投下安静的影子。
他的侧脸被霞光照亮，垂下的眼眸中，戾气全无，只余留一片柔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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