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第二十九章

    “我们都担心坏了,”德拉科控诉地望着自己的母亲,“您却在这儿编排这些一点也不好笑的闹剧。”

    纳西莎甜蜜笑,“小龙你要体谅一下妈妈,这里实在是太无趣了。”

    周围的幻境水波般荡漾起来,像是一张老旧的照片,慢慢的泛黄褪色,纳西莎牵起了两人的手,眼里带着些怀念,微笑着目送那些久违的面孔渐行渐远,最后消散在雾气中。

    “让你们担心了,真的很抱歉,”她浅浅的笑了起来,“但这梦可真有意思,能再次见到他们,感觉真好。”

    知道她半点也没被幻境所迷惑,哈利松了口气,一缕灵力在指间流转,向前蔓延出长长的一道金色曲线,在浓郁的雾气中闪闪发亮,照亮了前路,“沿着它一直走,别松开手。”

    他们沿着那道光线走了没一会儿,就听到卢修斯的声音在前方响起。

    “西茜,快过来。”马尔福家主深情款款的笑着,朝妻子伸出了手,灰蓝色的眼眸柔软得像是能滴出水来。

    纳西莎一副难以忍受的样子,无奈地叹息了一声,“你们看,这就是我完全没办法相信这个幻境的原因啊,小龙你能想象你父亲会有这么温柔的一天吗?”

    看着面前的卢修斯因为没有得到回应而露出的受伤表情,德拉科浑身一阵恶寒,“某种意义上来说,这里还是很恐怖的。”

    一路上他们见识了许多形形色色的人物,路边随时会出现一些纳西莎曾经认识的人,哪怕她自己已经毫无印象,其中各种风格的卢修斯出现得最多,德拉科几乎被雷得麻木了,感觉就算是回到了现实世界,一时半会儿也无法直视父亲那张冷漠高傲的脸。

    “德拉科,我们一起去玩飞天扫帚啊。”软绵绵的潘西小公主笑的很甜。

    哈利似笑非笑地挑起了唇角,感叹道:“青梅竹马呢,多美好呀。”

    纳西莎和德拉科对视一眼,同时窃笑起来。

    在他们走出了很远,已经影影绰绰见到前方一个宽阔的出口时,面前又出现了一个吸人眼球的身影。

    那是一个极出彩的男人,合体的制服衬出完美的身形,五官帅气英挺,目光清冷锐利,明明看上去相当的年轻,眉宇间却有着历经岁月战火洗礼的从容与果决,让人情不自禁的忽略他的年龄,自心底生出信服与尊敬的情绪来。

    他在骤然出现后,极快的扫视了周围一圈,探寻的目光落在哈利身上时,微微闪过错愕,随后放松了下来,缓缓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微笑。

    “蓝汐,”他上下打量了哈利一眼,嘴角勾起一丝忍俊不禁的笑意,朝哈利伸出了右手,“终于找到你了,快跟我回去。”

    哈利停下了脚步,怔忡片刻,才对身边面露疑惑的两人说:“这回是我认识的人,”看了看男人脚下流动着微光的法阵,不由得咋舌道,“不愧是老大,出场还自带特效的。”

    男人微微皱眉,“快过来,没时间给你耽误的。”

    “果然还是不太像啊,那个人才不会这么客气呢,”哈利自言自语道,“如果真的是老大,就他那外表无害内里凶残的德性,肯定直接逮住我就走了。”

    “那、是、因、为、老、子、出、不、去!”男人额头蹦出个十字来,淡定不再,“你要自说自话到什么时候?”

    哈利沉默了一下,“哦,爆粗口了,更不像了。”

    “大家都在等你回来,”男人仍未收回自己的手,一直那么坚决的举着,按捺住满腹焦急冷静地说,“发现你的命牌没碎,我们想尽了一切办法才找到你的下落,快过来,空间通道支撑不了多久……”

    假的——

    那只是个幻像——

    哈利在心里不停地对自己这么说,眼睛却根本舍不得从男人身上移开,毕竟他已经太久没有见过这些一起出生入死的伙伴了,还有从小待到大的宗门,那么多难以割舍的人,一别数年,也不知他们是否安好。

    看着那只始终伸向他的手,他心里竟生起一种极其荒谬的错觉,仿佛只要上前握住,就真的能够回到他们身边一样。

    “哈利,不过是个幻像而已,”德拉科用充满敌意的目光瞪视着那个人,催促道,“我们快点离开吧。”

    哈利眼神微黯,“我明白。走吧。”

    纳西莎不清楚刚才那个突然出现的人说了些什么,但明显能感觉到自己孩子眼里的不安,立即加快脚步往前方走去。

    “君蓝汐!”男人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冷冷响起,沉重的威压随之缓缓袭来,“你是真的分辨不出真假来,还是不愿意跟我走?”他的语气隐隐有些气急败坏的味道,“我怎么不知道,你还能这么狠心?”

    哈利浑身一僵,慢慢地转过身子,碧绿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

    男人灼灼逼人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沉着脸冷声道:“第一次带队就弄丢了你,九尾都快把自己哭死了,天心宗上下也都要疯了。这几年为了找到你,大家花了多少功夫,求了多少人你知道吗?你就真忍心,让那么多人眼巴巴盼着,又看我一个人回去吗?”

    哈利木然站在原地,眼里终于露出一丝悲色,哑声喃喃地说:“这回……有点像了。”

    “你再说一句这种话试试!”男人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看我们会不会原谅你!”

    哈利倔强地站在那儿一动不动的看着他,眼眶却慢慢的红了。

    见他这样,男人冷厉的表情稍稍松动,颇有些咬牙切齿地说:“还不快给我滚过来!”

    德拉科突然大力地按住了哈利的肩,在他耳边颤声说:“哈利,你不会上当吧?别信他!那都是假的!”说着,死死地拉扯着他的手臂往出口的方向走去,“我们走!”

    “我——”哈利随着他的脚步踉跄后退了两步,左右环顾,德拉科神色仓惶,望着他的样子竟有几分乞求之色,而他印象中一直沉稳可靠,无论遇到什么危险都能轻松化解的老大,明明在疾言厉色呵斥他,眼眸中却满是他从未见过的焦躁急切。

    他浑身发冷,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仿佛突然被撕裂成了两半,一半拼命拖着他朝着男人的方向飞奔而去,另一半却死死的将他的身体定在原地,双方不断角力,拉扯出一片鲜血淋漓的伤口。

    脸上痛苦挣扎的神情不断的变幻,片刻之后,他狠狠地咬了咬下唇,握紧了德拉科的手稍稍后退了一步。

    男人瞳孔猛然一缩,“为什么?!蓝汐,你才来这个世界多久,为了他们,”他向另两个陌生的人投以冷冷的一瞥,“什么都可以不要了吗?”

    觉得空气沉闷,哈利深吸了一口气,强自忍耐住胸口仿佛就要爆裂般的痛意,“如果是几年前,我肯定什么都不理会,兴冲冲就和你回去了,可是现在不行。”

    “我在这儿,有家人,有朋友,还有个看起来酷酷拽拽但实际上很没安全感的恋人,”他勉力弯起嘴角,眼里却掉下泪来,“我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就这样一走了之啊。”

    “那我们呢?”男人面色冷肃,语气尖锐。

    “这么说,对大家很不公平,但是,”他的话断断续续说得毫无底气,表情内疚得像个犯了大错无法收拾的孩子,“就算没有我,至少你们……也能……”

    这话太叫人心寒,哈利哽噎半天,没能全部说出口就觉得痛彻心扉,眼泪掉的更凶了。

    “永远都是这副任性的臭脾气,就是仗着大家都宠着你!”男人恨恨地点头,“行!我回去就告诉他们,以后就当你已经——”他话音顿了顿,挫败地闭上嘴。

    两人隔着数米远的距离默然对视,地面上浮动的线条猛地爆出亮光,很快又变的比方才还要黯淡许多,男人的身影模糊了起来,沉默片刻,才无奈地叹了口气,“都让你别磨蹭了。”

    哈利脚下不自觉地动了动,却被德拉科和纳西莎一左一右紧紧的拉住了。

    明白法阵的力量已经不够他们一起回去了,男人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神情又恢复了最开始的平静,轻声说:“有什么话,需要我转告的吗?”

    哈利嘴唇抖了抖,颤声说:“告诉他们,我现在过得很好,让大家不要再为我担心了。”

    “好。”男人点头。

    “我为宗门庆典酿的酒就埋在后山的梧桐树底下,时候到了可别忘了挖出来,折腾长老们那么多年,最后能为他们做的却只有这一点微不足道的小事了。叫小晟子他们好好修炼别再淘气啦,要听长辈的话,别学我这样总叫人操心。”

    哈利眨了眨泛红的眼睛,强自笑道,“让小九尾也不要难过了,穿越时空多难得啊,这个世界很有趣,虽然我现在还只是在新手村晃悠,但等实力足够了也是会去挑战世界地图的。”

    “那你可得悠着点,隔着个服务器呢,要是被人欺负了,报我们的名号可没用了。”男人眸中透出淡淡的忧色,“以后别不知天高地厚的到处惹麻烦,再没人给你收拾烂摊子了。”

    “让大家出任务的时候都当心点,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告诉清寒姐既然喜欢就别再逗小七师兄了,赶紧答应他啊,谁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到呢。”哈利微微有些失神,“还有我们老大,虽然他既凶残又刻薄,总是想方设法的克扣我们的假期,不停的拿任务压榨我们,但是大家还是很操心他的终身大事的啊,总是沉迷工作什么时候才能给我们拐回个大嫂来呢。”

    “看来还是任务布置得少了。”男人沉吟道。

    “叫他赶紧给领导打报告,把我们组织的名字给改改吧,”哈利喉间哽了哽,又继续小声嘀咕,“龙组什么的简直太挫啦!那股浓浓的中二的某点风遮都遮不住,人家问我在哪儿工作我根本不好意思开口好吗!”

    “这事可悬了,领导是个某点迷这种国家机密能让你知道吗?”男人面色沉痛。

    法阵终于快要支撑不住,明明灭灭,男人的身影已经淡到快要看不清了。

    “替我向大家说声对不起,”哈利忍不住哽咽起来,目不转睛的望着他,像是要借此将眼前的一幕牢牢印在脑海里,“真的对不起,再纵容我最后一回吧,你看,我就是这么自私任性,就是习惯恃宠而骄,叫大家这次千万……千万不要原谅我了……”

    男人眼里也有些湿意,再次开口时像是从很远处飘来的回音,“真的是最后一回放任你了。”他深深的看了哈利一眼,嘴巴动了动,无声地说,“自己保重……”

    “再见……”

    哈利呆呆望着他在四逸的光点中消失不见,清楚的明白生命中极重要的一部分已经被自己亲手割舍,毫无转圜的余地,心里一片空落落的冰凉。

    德拉科死死的握着他的手,嘴唇抿得发白。

    纳西莎弯下腰用哄孩子似的安抚力道,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柔声细语地安慰他,“别难过了,哈利。”

    “没事,”他艰难地移开目光,低声说,“我们赶紧走吧。”

    最后一段路程他们走的很快,穿过一个四五米高流动水幕般的屏障后,眼前蓦然一黑,脱离了灵魂飘忽无力的状态,重新感觉到自己沉重的身体。

    “西茜。”卢修斯守在床边,对缓缓睁开眼的妻子淡淡一笑,“欢迎回来。”

    纳西莎偏头打量了他一会儿,向他伸出纤细的手,轻笑道:“这回是我的卢修斯了。”

    卢修斯眸色微暖,握住那只细腻柔软的手,俯身在她额头落下一个带着些许温柔的轻吻。

    面对父母间温情脉脉的互动,德拉科一直紧绷着的心终于放松下来,他侧头看着神色仍有些恍惚的哈利,眼里升起由衷的庆幸和深深的后怕。

    卢修斯始终没放下妻子的手,回头对他们说:“明天是周末,晚上在家里住下吧。”

    一袭黑袍的魔药教授率先站了起来朝门口走去,“还有工作。”

    蓝影却脸色凝重,在他离开后,担忧地按了按哈利的肩,“怎么了?”

    “我在幻境里见到……见到一个熟人,”哈利低下头避开他关切的目光,不愿承认自己那一刻险些连眼前的人都要抛下的动摇,“很想念他们。”

    蓝影没再说什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早点休息。”

    夜已深沉,哈利躺在马尔福庄园客房那张松软舒适的大床上,毫无睡意地望着华丽的天花板许久,他尽量放空自己的思绪,却总是不受控制的去猜想,见到那个人无功而返,他们会怎样的失望呢。

    但总算,有机会向他们报平安。

    他微微苦笑,神思倦怠地阖上眼,手环忽然隐隐发热,一道纤细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客房里。德拉科面色苍白,额头上汗津津的,似乎才从噩梦中被惊醒,有些慌乱的灰蓝色眼眸在见到他后陡然间放松了下来。

    心里一惊,哈利立即起身,担忧地探了探他的额头,“做噩梦了吗?”

    定定看着他,德拉科点了点头,默默伸手环住了他的腰,哈利轻轻抱住眼前的人,触手一片湿冷,才发现他的丝绸睡衣已经被冷汗浸透了,心疼地低声说道:“没事了,有我在呢。”

    德拉科颤了颤,手微微收紧,“一直都在吗?”

    “德拉科,”将他的睡衣重新变得温暖干燥,哈利略有些迟疑地问,“刚才在幻境里……你知道我们在说什么?”

    “是。”怀里的人声音很轻地回应。

    哈利缄默片刻,缓缓地说:“那你也该知道,我不会离开。”

    “我很抱歉,哈利,”德拉科一直都没有抬头,趴在他怀里小声说,“就算明白你几乎舍弃了一切,才能留在我们身边,我还是为此感觉到庆幸。”

    眼底掠过一抹深切的痛楚,哈利小心翼翼地捧起他的脸,指尖划过他微红的眼角,低不可闻的喟叹了一声,“可我总是让你哭。”

    两人的脸靠得很近,能清晰的感觉到彼此温热的呼吸,德拉科凑上前去,和他交换了一个绵长缱绻的深吻,稍稍分开后,贴着他的唇喃喃细语,“只要你还在我身边,哈利,所有的一切我都甘之如饴。”

    灰蓝色的眼眸半开半阖,蕴藏着浓郁到了极点毫无保留的爱意,微抖的唇瓣又一次覆上他的,“只要你还在我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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