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不用担心饥荒的问题了。
当然了最直接的原因是,刘书记很久就想换个新收音机了,但他老伴把持着家里的财政大权,嫌贵拦着不让买,正好卖点粮食换些钱。
小麦一毛六一斤,一共三百斤是四十八块钱,但徐忠民没有那么多现钱,说好了半个月后再给钱。
徐忠民怕别人看见,都是趁着天不亮用独轮车将粮食推回家的。
刚到手的八十块钱还没捂热,徐红利拿出三十块还了赊小麦的钱,徐忠民拿走四十八块去送给了刘书记。
不过刘凤仙照样高兴地很,第二天一大早起来,烙了白面葱油饼,煎了一大盘子鸡蛋,还熬了一锅白菜汤,里面滴了芝麻油。
这算是重生以来,徐桂芳吃得最好吃的一顿饭了吧。
最高兴的还是徐红强,他吃了一个油饼,又吃一个油饼,第二个饼吃完发现浅竹筐里还有五六个,忍不住伸手又拿了一张。
居然没人说他!
徐红强吃了炒鸡蛋,吃了三个油饼,喝了一大碗汤,豪情万丈的说道,“今天有啥活儿我来干!”
徐红利看到弟弟的傻样子,嗤笑一声,指着墙角的一袋子小麦,说道,“好啊,你去五爷爷家借小石磨吧,你负责把这一袋子磨成面!”
队里有大磨,是有黑驴推磨的,但一下子磨这么多白面太招眼了,五爷爷家的小石磨很好用,磨的面粉很细,但因为太小,栓不了驴子,只能人来推磨。
徐红强一想到大好的星期天,他要在院子里像个傻驴一样一圈一圈的不停的推磨,就想扇自己一嘴巴子。
徐桂香看他二哥气得脸色都变了,连忙说道,“二哥,我做完作业就来帮你!”
徐红强点点头,垂头丧气的推着独轮车去徐爷爷家借小石磨去了。
徐红利这几天每天早起做饼卖饼,下午还要再去卖一茬,虽然不比农忙双抢更累,但也着实不轻快,最主要的是,年轻人本来就觉多,每天都不够睡的。
本来他打算的是中午之前磨完面,下午好好睡一觉,这下好了,磨面交给了徐红强,他吃过饭和徐忠民聊了几句,就钻进屋子睡觉去了。
徐红强这个人,一旦干上了活儿就十分乐呵,他一边欢快的推着磨,一边对徐桂香说道,“三妹,你看这石磨真有劲儿,面磨得真细,这么多面,不知道晚上咱妈舍不舍的再烙油饼,可真是太好吃了!我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嘴里有一股香味儿!”
徐桂香觉得很好笑,她抿着嘴说道,“是挺好吃的,不过,你还记得吗,咱爷爷奶奶说过,晚上不能吃太好了,不然不消化!”
徐红强撇了撇嘴,那两个老家伙就是不舍得给他们吃,才编出了这样的谎话,三妹单纯,还真就信了!
他不满的反驳道,“小姑每次来奶奶都给她做好吃的,有一次我亲眼见的,晚上做了鸡蛋汤,还烧油锅炸了萝卜丝丸子呢,她怎么不怕小姑消化不了?”
徐桂香其实心里也不相信,就没再说话。
徐红强犹觉得不够,又想起一个例子,“徐二虎说,咱三叔家不管中午晚上,隔上两三日就要炖一次肉,三叔是书记,难道不懂这个?三婶还有病,也没见她消化不良!”
这的确是,大人都说三婶身体不好有病,但在徐桂香看来,三婶的气色很好,比村里同年龄的妇女都显得年轻。
徐桂香点点头,说道,“嗯,兴许是爷爷奶奶不舍得让咱们吃!”
徐红强这次大大的点了点头。
谁知说曹操曹操到,徐家爷爷徐老头迈着方步走进来了,他是听老二说的,说老大家在村里收了不少小麦,原本是赊账的,不知怎么很快就把钱还上了。
还有人看到徐红利在镇上卖烧饼。
可见是发了财了。
徐老头的打算是,跟大儿子要五块钱花花。结果他一进门,看到徐红强和徐桂香在磨面,而且已经磨了半袋子了,两眼顿时就放光了。
其实,徐老头的日子并不难过,他是队里的饲养员,活儿轻松工分多,徐奶奶身子骨也很硬朗,不比刘凤仙挣得工分少,而且就两口人吃饭,日子很是过得。
但俗话说的好,五指有长短,人心本来就是偏的,徐爷爷和徐奶奶更喜欢嘴甜的小儿子和小女儿,攒的好东西都给了这两个人不说,还要从其他儿子身上要点,他倒不挑,能要到啥就要啥。
比如看到大儿家的芝麻好,立马就割了拉回家。
比如看到二儿家养的鸡好,徐奶奶趁儿媳妇不在家,捉了放在自家鸡圈里。
此刻若是手里有个袋子,徐爷爷定然会装半袋子面粉背回家去。
他贪婪的看了好几眼,才抬起头训斥孙子,“你个小兔崽子说什么呢,什么爷爷奶奶舍不得?你爷爷奶奶穷得都快揭不开锅了,你还惦记着吃油饼,怎么不想着给爷爷送一块吃啊!”
面对指责,徐红强抿紧倔强的嘴巴,一言不发。
徐老头也不跟他废话,径直进了屋子。
这阵子天冷,刘凤仙的哮喘又有点复发了,这病最不能累,故而她躺在东间里休息呢,不过也就是闭目养养神,并没有睡着。
徐老头的嗓门那么大,她自然听见了。
虽然十分讨厌这个老不修,但他作为长辈过来了,徐忠民不在家,她作为儿媳妇不出面是不行的。
等刘凤仙披上外衣,徐桂芳也从厢房进了正房。
她笑着说道,“爷爷来了?你渴不渴,要不要喝水?”
徐老头眼里向来没有孙女,但许桂芳对她这么热情,他心里还是挺舒坦的,便板着脸说道,“别忙活了,爷爷不缺水喝!缺的是钱和粮食!”
徐桂芳心里冷笑了一声,站在母亲身后没再说话。
徐老头不客气的对刘凤仙说道,“老大家的,村里人都说,你家红利去镇上卖烧饼赚了大钱,你娘的腰疼病犯了,因为没钱去镇上医院,在床上躺了两天了,你拿五块钱给我使使!”
刘凤仙气得变了脸色,喝!这老头胃口倒不小,也不怕闪了舌头,一张嘴就是五块!
她压抑住愤怒,说道,“爹!红利是去卖烧饼了,但利儿薄,现在还没赚到钱,往年的饥荒还没还上呢,哪里有余钱给你!”
因为刘凤仙生病,家里孩子上学,徐家有好几百多块的外债,两三年了一直都还没还上。
徐老头可不管这些,他一瞪眼,说道,“你这个头发长见识短的东西!饥荒你可以慢慢还,你娘的病能拖吗?”
徐桂芳啪的一声将手里的尺子敲了一下桌子,笑着问道,“爷爷,奶奶腰疼,让赵大夫去看了吗?”
赵大夫是村里的赤脚医生,最擅长看腰腿疼了。
徐老头一怔,徐桂芳又说道,“爷爷,去镇上太远了,今天恐怕来不及了,不如我去请赵大夫,让他先给奶奶看看?”
有什么好看的?
徐奶奶压根儿没病,此刻正在家里高高兴兴的收拾院子呢,她将廊下挂着的一串干豆角放到灶间,心里想的是,过几天小女儿来,她去邻村刘家村张屠户那里买一点五花肉,和干豆角炖在一起,甭提多香了,小女儿自小就爱吃这一口呢。
徐老头愣了几秒,还没想出对付的话,徐桂芳又笑了,说道,“难道爷爷记错了,奶奶的腰疼已经好些了,对吧?”
徐老头很懂的顺坡下驴,说道,“是疼得轻点了,先不去镇医院了吧,不过,家里没吃的了,二孙女,你去给我找个袋子,我装点白面回去!”
徐桂芳不去拿袋子,反而两手叉腰站在爷爷面前,十分惊讶的问道,“爷爷奶奶家遭贼了?”
徐老头又是一愣,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没等他发火,徐桂芳接着说道,“爷爷奶奶秋后分了二百斤小麦,三百斤玉米,三百斤高粱米,两百斤地瓜干,五十斤豆子,还有我家的芝麻,这一千多斤的粮食,爷爷奶奶是怎么吃的,怎么现在就断了顿了?除非是遭贼了,否则不应该啊!”
徐红利听到动静也起来了,冷冰冰的说道,“二妹你这么算就不对了,爷爷奶奶吃不多,但不是还有小叔和小姑一家子帮忙吗?人多自然吃得就多了!”
三个儿子和几个孙辈里面,徐老头唯独对徐红利这个大孙子有点犯怵,他讪笑了两声,说道,“你三叔和你姑家光景不好,小娃娃们都饿着肚子,难道不得给他们一口饭吃吗?”
徐桂芳的三叔和姑姑家的确穷,但还能穷过她家吗?徐老头这话有失公允,刘凤仙气呼呼的说道,“要钱一分没有!那面粉也是为了打烧饼用的,你要敢抢,我立马去跳井!”
徐老头这人年轻的时候做过货郎,心思比较活泛,眼看着今天占不到什么便宜了,他也不想把事情闹得太僵,这次要不到不要紧,那就下次呗!
于是吸着旱烟十分潇洒的走了。
刘凤仙用赞赏的目光看着二女儿,徐桂香也说道,“二姐你厉害了!咱爷爷奶奶家分得粮食记着这么准!我还是第一次见爷爷从咱家空着手走的呢!”
孝敬父母是子女应尽的义务不假,但徐爷爷徐奶奶明明还有劳动能力,而且他要东西,不光为了他自己,还要补贴自己偏心的其他孩子,这就十分不应该了。
虽然中午饭没吃白面油饼,但刘凤仙用芝麻油和葱丝拌了白菜心,配着黑馍馍吃味道也挺好的,徐红强吃了一连吃了三个馍馍,还喝了一大碗地瓜粥。
下午半响的时候,徐桂红提着一兜子做好的鞋来娘家了。
这还是重生后,徐桂芳第一次看到大姐。
和印象中没什么两样,徐桂红长得个子挺高,身上穿着洗得发白的蓝色布衣服,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利索劲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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