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要金丝坊的上八件吧,也好些日子没吃了。我最喜欢他家的蟹壳黄,银丝酥也不错。”
“金丝坊现在都快要被如意坊压垮了,现在满京城哪家不是买如意坊的十全如意攒盒?记下来,早早地买来,一桌备上两份。”
“那……说书的女先儿呢?梅二娘总是没错的吧?”
“梅二娘梅三娘的,早就听腻了,倒不如请平成班的白巧儿,琵琶曲子不论是赏花还是赏雪都对得上的。听着也清雅些。那些个说书的言语粗鄙,等闲人家的听听罢了,尚书府的门少叫她来些。”
“主菜要什么?叫酒楼的席面有点子吃腻了,倒不如准备锅子吧,气氛也好,眼下玉京也是流行的。”
“不好不好,锅子既是流行的,来做客的小娘子哪个没吃过?倒不如弄些炙烤来,野趣横生不说,也自在。鹿肉都现成,还是五哥哥他们自己打的。”
刚过了寒衣节,已经是出门要披大氅裘皮的时节了。屋子里头热热地烧了地龙,小娘子俱穿了短袄并百褶裙,坐在一起商议着后日小花宴的事情。
但凡这样的场合,四娘总要格外出挑些。只不过,她有的没的一直噎别人的话,眼见着大家都慢慢开始不开口了。
听着她们说得越发冷场,徐皎皎挑了挑眉,整个人往美人靠上的一叠子锦褥窝进去。
徐皎皎穿越的是个傻子,芯子虽换了,但表现得“聪明”起来也需要些时日。不管多热闹,横竖她嫡亲姐姐没在,乐得看戏也就是了。
“四姐姐这样有主意,想必座次、游戏这些,也不用我们多嘴了。不如今儿就到这吧,咱们去给祖母请个安,就各自回了。”
几个姐妹一时间俱都住了嘴。就算四娘是祖母跟前最受宠的那个,也断没这样不给人脸面的道理。
四娘已是十一岁了,衣裳里头穿了主腰,把一挽纤细的腰身掐得格外窈窕些。这会子急起来,忍不住扭了扭腰,在地上跺了跺脚,惹得贴了金箔的裙角一阵波光潋滟。
“我不过就是心急些罢了,”她用手指头绞着手帕子,声音陡地降了三分,“你们又不是不知道,赵家表兄在尚书府也就住上一两旬,平时见得少,也就这小宴会上能光明正大地一同游顽上一会子。”
正说着,徐皎皎嫡亲的姐姐徐婉照从外头回来了。她脱了大毛衣裳,先把身上烘热,这才坐上美人靠来搂着皎皎。
穿越过来两天,皎皎最喜欢的就是这个温温柔柔的姐姐。在姐姐温暖的胸怀里蹭了蹭换了个地方,张嘴接了一瓣橘子,满意地继续看四娘站在那头发急。
“而且……”四娘欲言又止道,“表哥说了,等下子还要过来看看座次安排的。难道你们不想瞧瞧小冯允的风姿?”
这话说得,是她自己怕等下没了面子罢?
徐婉照一边用银签子挑了橘子上的白络,一边慢条斯理地给徐皎皎解释:“皎皎知道冯允吗?冯允是我朝最年轻的进士,又是皇上潜邸时候的伴读,连官家都夸过他美姿仪,所以称赞少年多有称赞‘小冯允’的。”
徐皎皎秒懂。
这是亲戚家来了小帅哥,所以大家都争相过来想一睹姿容啊。这里的风气比她想象中的古代要开放些,有丫环婆子的情况下,亲戚家的表兄还是可以聚众围观一下的。
四娘既这么说了,登下便有人接话。
“赵家表兄等下真的来?”
“这位来借住有不少时日了,除了初次请安见了一面,其余时候还没撞见过呢。”
吃着姐姐喂的橘子,徐皎皎四处打量着。刚刚还同仇敌忾的小姐妹们,如今已经俱都坐了回去。
“当然是真的,”四娘也重坐了下来,从丫环手里接过一盅冰糖梨汁,“他不过是忙着拜会同窗,又不是真个躲着人,有机会自然还是要同姐妹们亲近亲近的。”
看着徐婉照徐皎皎姐妹俩没言语,四娘想了想,却向徐皎皎开口道:“八妹妹的失魂症已经大好了,怎地还是不说话?等下小冯允来,要不要跟他说说话儿?这机会等闲可不多。”
若是前几天,徐皎皎多半又要装呆萌把这件事让过去的。今天听了四娘挨个挑刺,她有心作弄这小姑娘一下,破天荒地回了句嘴。
“小冯允?”徐皎皎眨了眨眼,好奇道,“为何放着大的不看,看这小的呢?”
她穿越的这副皮囊虽是个话都不会说的傻子,相貌却是一等一的好,杏眼桃腮樱唇,鼻子且高且尖。做出这副好奇样子来,叫人只有心软可怜的,完全不会想这是故意的促狭。
吃她这一堵,四娘咬牙道:“真是个傻子!放出来白白丢人现眼,不如关着你就好了!”
放平时,被她这样说,徐婉照恐怕早就上去帮自家妹妹吵架了。不过,这会儿除了徐皎皎,竟没人听见四娘这句话。暖阁里头五六个小娘子并丫环一大堆,俱都朝着门口看过去,就连丫环失手砸了杯子,也没人呵斥。
徐皎皎转头也朝着暖阁门口看去,却见有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伸手掀了夹棉帘子,抬头看了过来。这样的姿势做出来,尤显得对方长身玉立、猿臂轻舒。
还看不清长相,一股清贵之意就先扑了过来。
“那还请这位小娘子把眼睛遮住,免得没看见大冯允之前,倒先叫我这赝品入了眼。”
这人穿了件米白的丝绵道袍,腰间用玉带扎得紧紧地,走动之间隐隐有暗光流转。粗看不过是米白缎面,细看却是满绣不落地的岁寒三友图样,用了深深浅浅十几样白色,才显得这样低调。许是走得热了,他单手拎着条银狐裘,尾端随随便便地拖在地上。狐裘一色纯白,只在毛尖微微透着一点蓝。
就这么挑着眼看过来,让徐皎皎尴尬得几乎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这会儿她又演着个傻子,便想伶俐些道个歉也不得。
“表哥,来坐这头!”
幸好,也没叫她尴尬太久。这样清隽的表哥在前,各房的姐姐们早已经依次上去见过了礼。两相厮见过后,自有人提了话题,把这件事轻轻巧巧带过去了。
徐皎皎在心里头暗自松了口气。
这要是尚书府自家的少爷,她自然不会让事情这么过去,岂不是埋根刺在心里头?但既然是二房的远房表兄,索性这辈子也未必能看见几次的人,面子上过得去就行了。
“怎么,皎皎也想过去说话儿?”
徐婉照却没围过去,仍旧坐在那陪着徐皎皎。她这个妹妹今年七岁了,可是前头六七年连句饿了渴了也不会说,好不容易前几日突地好了,顿叫全家上下都看得如珠如宝。
只不过,这小五房在尚书府不算得宠,隔房的姐妹也都只是淡淡的面子情罢了。
“刚刚四娘跟你说什么了?有丫环砸了杯子,我却没听见。”
摇了摇头,徐皎皎靠在姐姐怀里头蹭了蹭,连头发丝都蹭得乱了,惹得徐婉照拔了一把插梳给她整理起来。
“没什么。姐姐,等下还要去祖母那头请安吗?”
“嗯,必是要去的。毕竟是借了祖母院子里头的暖阁商议,”徐婉照误会了徐皎皎的意思,还以为她怕见祖母,“祖母虽然看起来有些威严相,其实却是再慈爱不过的。不过,她素日里最重视孝悌之事。和四娘这样以后再不许了,毕竟是姐姐。”
“知道了。”
徐皎皎嗅着姐姐身上的清香,总觉得赵行砚那头在看自己,可真扭了脸用余光扫过去的时候,却只看见他脸上带着客气疏离的微笑应付着群雌粥粥,并没有看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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