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江流去四海书院的这些日子格外听话。每日天不亮便驾云往四海书院去,又总能在日落西山时赶回来,不叫人操一点心。
蛟魔王总是夸赞他乖巧懂事,却又害怕他将心事压在心底,无人排解。
不过依照现在来看,小朋友除了身子长大了些,多了些智慧,与小时候仿佛没什么差别。
“年前做的衣裳又小了许多,这小东西再这长下去迟早超过猴子。”蛟魔王放下手中的衣衫笑道。
他在这花果山也有十数年,自打远离了温柔乡蛟魔王活的混像隐世的修士一般。
“大圣可在水帘洞中?”陈江流回来的第一句话,便是问候那野了心的猴子。
十七岁的年纪,要已褪去了从前的稚嫩。素银冠子下是一张清俊的脸,又是一身白衣,衬得整个人越发的出尘。
蛟魔王原是喜欢瞧见他的,一听是问猴子,撇了撇嘴道:“你个没良心的,是谁这十数年里悉心照料你的,一进来就问猴子,是看不见我么?”
陈江流闻言,弯了弯眼睛走过来给他捶了捶肩道:“是您,是您日日夜夜仔细照料,江流心下感激不尽。现下能告诉我大圣在何处了吧。”
蛟魔王白了他一眼,道:“就知道问那猴子。今儿天热去后山的泠泉凉快了,想是贪凉到如今也没回来。”
“多谢。”陈江流言罢,即刻动身蹿出了水帘洞。
蛟魔王也不知道这猴子究竟是有多大的魅力能叫这孩子任打任挨,日思夜想的。
这事为也唯有陈江流自己知道。
泠泉,月华流溢在水波纹上,有人浸在泉水之中已陷入了沉睡。
玄色的衣袍堆在一旁,清澈的泠泉水未掩盖住劲瘦的腰身和恰达好处的肌肤。
陈江流停下步子,远远望过去,满目的旖旎风光。这个人在自己面前总是如此掉以轻心,越是在他长大的时候越发喜欢用人身。
他略略弯了嘴角,走过去将地上的衣裳叠好放在就近的地方。
“大圣――”他轻轻唤了一声。
孙悟空闻声略略沉了一沉,而后起身走到了岸边。玄色的薄衫穿在身上,被未干的水珠浸透,越发让人觉得风光旖旎。
陈江流匆匆一瞥,垂下了自己的眸子。
孙悟空问他道:“现下什么时辰了?”
陈江流道:“戌时了。”
孙悟空摸了摸下巴,“那是不早了,居然能睡这么久。”
他伸了伸懒腰,回头对陈江流道:“我去看看那桃树,你若是困了就早些睡去,不必等我。”
“是。”
陈江流看着孙悟空远去的背影,心下略有些发空。这个人除了种树斩妖,仿佛天生比人少了些什么情感。
石榻上,陈江流摩挲着手中的玉锁,一双深邃的眼睛愈发让人捉摸不透。
近几日做的梦多了起来,总能梦间些小时候的场景,上元节,芭蕉洞,凌霄殿……
“江流……”一个低沉的声音钻入耳中。
陈江流抬头,后山那原本光秃秃的桃树枝头坠满了桃花。
孙悟空靠在树下,身上披着那件被泉水染湿的衣衫。衣裳下是若隐若现腰身和胸膛。
“大圣……”陈江流走过去,孙悟空的神色略有些奇怪,不,是很奇怪。
“大圣这是,怎么了?”他有些不敢看,却又忍不住地去问。
孙悟空有些发晃,轻易地靠在了他的身上。
气息有些重,炙热的温度透过薄衫传来。
少年的思绪经不起如此撩拨,陈江的心跳的厉害。
锦袍被压在树干之上,衣衫半敞,四片唇瓣相碾转。
花枝隐隐颤动,顶头的桃花瓣坠了满肩。
醉生梦死不过此时。
“陈江流――”孙悟空拖着长音高声唤了一声。
陈江流蓦然惊醒,出了一身虚汗,头顶是孙悟空疑惑的目光。
“梦到什么了?醒不过来似的。”孙悟空问他。
原来是梦,陈江流心下略略一沉。只可惜好梦不长。
他抬眸看着孙悟空,夜明珠照亮的山洞光线不是很足,眼前的这个人在柔和的光下叫人有些心痒难耐。
这不是陈江流第一次做梦,他还记得头一次醒来时自己的慌张与愧疚。
那样一个人,他居然心怀不轨,实在是太难以启齿。
不过一切随着时光被眼前这过于耀眼的人所说服。人人都可以爱慕齐天大圣,他又为何不可。
虽然不知为什么会对他起了这样的心思,不过陈江流不怕,他早晚会长大的。直到能让孙悟空,也能在万人中,一眼看到自己为止。
“大圣有事么?”陈江流问他。
孙悟空站远了一些,问道:“你今年多大了?”
陈江流道:“十七。”
“十七,也长大了。”孙悟空看着陈交流,问道,“你觉不觉得这张榻有些小了?”
“大圣想要大一些的石榻么?”陈江流明知故问。
孙悟空严肃道:“我觉得你得自己睡了。”
“这样……”陈江流垂下眼眸,略略有些失望。
陈江流垂下眼角的模样总让人有些不忍,不过这点子不忍在孙悟空心中也只是一闪而过,他道:“人长大了都是要自己睡的。”
他想把道理讲明白,却不知有人根本就揣着明白装糊涂。
陈江流抬眸道:“铁扇公主和牛魔王就不是一个人休息的。”
“这不一样。”孙悟空略略蹙了眉头。
这孩子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越发的粘着他,跟屁虫一般。虽然也总是陈江流在照料着琐事,不过孙悟空还是不大习惯。
这感觉不太清利,不太自在。
孙悟空坐在一边,道:“凡间讲成家立业,你十七岁也该考虑了。”
“考虑……什么。”陈江流觉得孙悟空话里有话。
孙悟空却解释不清,毕竟这个词对他来说太远。他思量了片刻,道:“蛟魔王知道这个,我找他来给你说。”
“嗯。”
陈江流看着孙悟空远去的背影,心下仍有些起伏。
这个人,是块石头么。
四海书院,小白龙和九头虫撞了个满怀。少年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没说几句话便打了起来。
陈江流斜靠在位子上,闭目养神。
一颗夜明珠砸过来,正中陈江流的脑袋。
“嘶……”他睁开眼睛,看向已然呆住的小白龙。
小白龙粉雕玉砌的一团,看起来有些不知所措,只站在原地,也不说话。
九头虫上前道:“我扔的,我扔的,你若要怪罪便来怪我。”
陈江流自然不同他二人一般计较,只看着地上摔裂的夜明珠道:“我无甚大碍,要解释去给先生说。”
于是,后一整天的课,小白龙与九头虫皆是站在角落听下来的。
九头虫也不知是个什么背景,明明是个妖类却生的气宇轩昂,能安置在四海书院可见非同一般。
人也颇为风趣,除了格外排挤小白龙这一点。
“你是年纪最长的,何故总跟他过不去?”陈江流坐在做在桌子上问他。
九头虫道:“佛曰不可说。”
“佛曰?”陈江流看了他一眼,道,“你修的哪门子佛。”
九头虫道:“你不懂,我这外来的妖精总得给自己找个安身之处才是,用心良苦岂是你这样的能明白的。”
“你可是看上哪宫的公主?”这四海书院的龙女颇多,九头虫这样的相貌,当个驸马是绰绰有余。
九头虫笑而不语,意味深长地看了陈江流一眼。
陈江流懒得跟他打哑迷,收拾东西便要离开。
九头虫见他又要离开,忙拉住他道:“你家中是有什么人,至于让你这样赶着回去见?”
陈江流问他道:“你不知道?”
九头虫不以为意:“不就一个齐天大圣,还能有美人不成。”
“确实有美人。”陈江流略略一笑。
九头虫还从来没见他这么笑过,这人以往在旁人面前总是一副冷漠样子,连心生爱慕的龙女都不敢轻易对他表露心思。到底是什么样的美人,能俘获他的心。
“给你说个地方去不去?”九头虫突然问了一句。
“何地?”陈江流第一次,有不想早回花果山的心思。
九头虫颇为邪性的弯了弯嘴角,道:“好地方。”
日落西山,孙悟空放下手中的木桶坐在山崖上歇息。
陈江流没有回来,蛟魔王看着远处道:“这孩子怎么还没回来。”
孙悟空道:“你不是希望他自己待着么?”
“话是这么说,万一真被人拱了你舍得?”蛟魔王问他。
孙悟空道:“有什么舍不得,谁不是生来一个自由身。”
“也就你放得下心。”蛟魔王叹了声气。又见他躺在地上,走过去问道,“他今年也有十七了,怎么不见说喜欢哪家的姑娘?”
孙悟空看着他道:“有什么奇怪么。”
蛟魔王道:“他与你不一样,你这石猴没有心的,他可是个凡人,到了这血气方刚的年纪,怎么能没有点子情思呢。”
孙悟空仰头看着那一轮清冷的月亮,道:“这事儿你得问月老。”
蛟魔王不再理他,心下却不由地感慨,陈江流这孩子被这么养迟早养歪。
放养一般,除了修行,孙悟空连最基本的礼仪人伦都不曾教导过。也得亏有个四海书院,否则不知该养成什么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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