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一夜筹谋计划深

    木槿被拖走后,她的话却叫玉泷生了点冷汗,她想说什么,高氏却抬手示意她别说了,“那是个嘴巴不会把门的祸害,说的话我自是不会信。今日前院还有客人,我们且过去。大夫就在这里,等会儿世子醒了,叫他去看看。”

    那小丫鬟死了没。

    后面半句没说出口,大家却心里都清楚。都是妇人,知道这男人若想玩死个把女人实在太简单不过。

    六少夫人柯氏更是清楚得很,六少爷裴明祈那窝里横的家伙,不会武功,都作死了两个买进来的丫头,何况比众兄弟高了一个头的世子?

    再着,裴明衍自小习武,是子弟中生得跟侯爷最像的。身量九尺,看着不显,那可是能单手拎起一百二十斤铁枪挥舞的男人,而柳绵不过一个娇滴滴的女儿家,处子之身就这么遭吃了药的世子破了,能不能留条命还两说呢。

    这么想起来,曲怜儿倒是躲过一遭了。

    正屋里,桌上的碗莲嫩生生的舒展花瓣,几滴露水残留的终于抖落,惊起一片涟漪。拔步床门大开着,地上都是水,也不知道哪里来的。

    小声的啜泣声呜咽着发不大出来,一只强有力的胳膊将睡梦中还在哭泣的女孩拢进怀里,她的脸颊上都是汗水,泪水,整张脸都是潮红的。

    屋子里早没了冰山,热意传来,柳绵感觉自己就像被火炉烘烤着。疲惫的眼睛怎么也睁不开,她的嘴巴里忽地被挤进手腕,“恨吗?”

    柳绵听到这两个字,狠狠地咬了下去,突地她鼻子一抽,委屈地哭了出来。

    咬不动。

    她的牙冠酸涩,整张嘴巴松垮垮的没劲儿。别说是要那肌理紧实的手腕了,就是咬豆腐,怕也是咬不下去了。耳尖一痒,被含了进去。

    “真没用,让你报仇都不会。”裴明衍低笑一声。

    她又被抱紧了。柳绵害怕地一抖,却说不出话来。

    “你以后会喜欢的。”

    不喜欢,现在以后都一点不喜欢!柳绵小脑袋跟浆糊似的,对这话却神经过敏一样,不停地咕噜噜冒出来。

    “热……”柳绵挤出这么小小的一句话,仿佛是用尽全身力气,才从狭窄的喉咙里挤了出来。

    那声音轻的不仔细听根本听不见,但他们贴得多么紧啊,“等一会儿,会更热。”

    屋子外,又听见响动的汀州愣了愣,“爷这是……”

    令儿道:“药效还未过去吧。叫厨房备着水,天气这么热,主子等会儿肯定要用水。”

    汀州艰难道:“往日也没有见爷这么折腾过,那药到底伤身了些。”

    一直到夜里,前院都散了席面,老大夫拢着手在正厅里喝茶上过几回茅房,才听一个小丫鬟叫他过去。

    他看了一眼外面高升的月亮,府医叹了一口气,嘟囔道:“这药不过半个时辰的效力,果然是咱们北陈神将,非同寻常。”

    正屋里早已经收拾好了,裴明衍穿着五蝠金线滚边的黑纱宽袖单衫,正拿着一块白棉帕擦拭放在桌子上的枪身漆黑的红缨铁杆长/枪,黑纱单衫隐约可见里面的疤痕。

    “世子爷,老夫为您请脉?”府医恭敬道。

    裴明衍手一顿,“令儿,带大夫去里屋给……那个小丫头看一眼。”

    令儿迎着府医进去,裴明衍手指划在枪头薄刃上,锋利的枪头把指腹划出鲜血。吃了血的枪,才有枪魂,他也有十多年没有上过战场了吧?

    府医出来时,先回了裴明衍,“小夫人这几天下不得床,每日得吃些人参鸡汤调养着。”

    “小夫人?”裴明衍啧了一声,“不过一个丫头罢了。”

    汀州在一旁怔了一下,府医继续为裴明衍诊脉,他枯瘦的脸皱成了一堆,看着裴明衍,“世子旧疾未愈,又吃了燥火伤精的东西,还需要好生调养才是。”

    精神得很的裴明衍点点头,“汀州,送大夫。”

    他将长/枪拎起来放回架子上,大步回了里屋,老大夫咳了一声,心道世子这也太精神了些,哪里像个病人。按理说那鞭伤也不轻,怎么现在就跟吃了龙心虎胆一样,龙行虎步,轻松得很。也亏得这里人少,不然看着成什么样子。

    老大夫心虚地背着手出了去。

    他进屋中,直接吩咐令儿退下。坐在床边看正睡得很沉的柳绵,轻轻摩挲她的脸颊,心却思量着其他事情。

    刘骏其人,裴明衍虽觉得他迂腐蠢钝,却也不失为一个正人君子。上辈子茆茆嫁与他,赔了他一条性命,并不冤枉。今生他自然不会把茆茆让给他,可当日他的确是为了引来追兵才无辜身亡。

    于情于理,裴明衍欠他一条命。他阖府上下一百多条人命,他自然会替他保下。抢了他未来妻子,自然也得赔他一个。

    只是与其大小事宜替人操心,不如干脆给他找一个有钱有势的岳丈。等他高中状元,再撮合一下就行了,料想刘骏父母不会拒绝。

    但这女子,裴明衍低喃道:“小八倒是个好的,配那畜生浪费了。”

    当年裴明衍从不理会后宅之事,几个庶姐嫁给了何人,他并不关心。倒是庶妹裴和月他有点印象,因为她当年被高氏嫁给了庞征庶子庞野,结果不出月余,裴和月便死了。

    那时裴明衍与庞征互别苗头,没料到高氏会将裴和月嫁给庞征的庶子。裴和月一死,裴明衍虽没什么兄妹情谊,却也帮她出了一回气。

    一方面是顾念了那点血脉情分,一方面也是打压庞征一系别。原来裴和月嫁给庞野后,日日被那畜生欺辱殴打,不堪折辱下才吞金自杀。尸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淤青就是最大的铁证,裴明衍当场拿了侍卫的剑,一剑把那畜生心口捅了个血窟窿。

    因为裴明衍为裴和月撑腰的举动,其他嫁出去的庶姐们竟然回来找裴明衍诉苦外加感激了。原来她们一个个都过得十分不易,或是夫婿纳通房小妾重妾灭妻,或是家中长辈刻薄苛责虐待,甚至是嫁了个只玩娈童的兔儿爷。

    有了裴明衍剑杀庞野在前,这些庶姐们日子稍稍好过了些,裴明衍这才知道高氏做了些什么。但高氏是亲母,那时裴明衍断然不会因为亲母不慈怪责于她,他素来是偏心的人,并未多加理会。

    如今想来,趁着刘骏还未高中,先将裴和月嫁过去。日后刘骏是他妹夫,庞征也不敢做得太过,而刘骏自然也不能肖想茆茆。

    只是高氏那里,想要说通她把裴和月嫁到一个家境殷实的少年举子家,怕是不容易。不过运作起来,倒也不难。

    稍微想过这些琐事,裴明衍就抛之脑后了,他真正要处理的事情是朝廷上的,而不是府里这些阴私。

    庞征为了邀功,派了嫡子庞峰过去。庞峰不过是个废物点心,真正主事的是庞征一系的罗文晋和祝军。他若要从中插手,关键还在好大喜功的庞峰身上。

    上辈子他与衡沣斗了一辈子,结果两败俱伤。罗文晋与祝军守城还行,攻城怕是要被那家伙玩死。

    南郑内斗之后本就山河飘摇,北有北陈,南有蛮夷,他当年已经杀到了南郑皇宫,却被皇帝几道催命金书召回。事后才发现那里面有衡沣的手笔,他一个将军硬是成了文臣,当了左相。

    后来裴明衍不甘心吃到嘴的肉就这么吐了出去,即便是当了朝臣,也不忘每天往南郑身上咬下一块肉。

    一天衡沣竟孤身来了北陈与他见面,那日他确实说了许多正中要害的话,若裴明衍还留有理智的话,大抵是听得进去的。但那时他突逢大变,什么都听不进去。

    反倒派人将衡沣软禁了起来,衡沣不过洒然一笑,对他道:“本以为君乃沣之知己,未曾想却是个蛮横武夫。”

    “南郑存一日,君活一日。”那真是恶毒的诅咒了。

    不过两日,衡沣便从囚禁他的屋子消失了。裴明衍感怀这人留在腐朽的南郑实在可惜,若非王室中人,他恐怕也不会因为殚精竭虑护住南郑,最后掏空了身体,猝然长逝。

    不过裴明衍也没好到哪里去,那人临死了还要算他一成。果然南郑灭亡之时,他也血溅宫中,应了他那恶毒的诅咒。

    说起来,裴明衍倒还有些怀念这位“老友”。人生若没有棋逢对手的敌人,岂不是要损了几分乐趣?

    今生他有了活着的理由,自然要好生筹谋。只是茆茆年纪尚小,放在府里他不放心,带在身边又忧心战场的风沙磨坏了这娇嫩的小丫头。两相为难,相爷难得有点踌躇。

    “你若再大点就好了。”

    再长大一些,就让她怀了自己的孩子,这样才能死心塌地跟着他,不会想什么骏哥哥,只会一心一意想着他。

    然后他带她去见识塞外大漠风光,见识南郑的烟雨如画,见识辽阔的蔚蓝大海。这方寸天地,实在不该是他的女人该呆的地方。

    想象一下他抱着茆茆骑着骆驼,大漠斜阳,满天晕染了红霞。整个世界只剩他们两个人,在沙子上缠绵。她的哭泣声,怕是要传得很远很远。

    一下子又想到了其他地方的世子爷,看着沉睡中的柳绵,心头仿佛有团火在烧。

    它烧呀烧,烧呀烧,越烧越旺,他的神情却越发压抑冰冷。

    在此之前,先解决了那些叫人恼火的苍蝇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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