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耳房,柳绵才泄气般踢了踢夹道的墙壁,这都什么事儿啊!
在玉泷那里柳绵算是挂上号了,一个大丫鬟想整治个二等丫鬟,就跟玩儿似的。不过柳绵娘在府里也有点脸面,玉泷知道她的“背景”后,明面上是不会太针对她了,毕竟柳绵娘也不是吃素的。暗地里使个什么绊子,就不知道了。
谁知刚走几步,就见几个小厮抬着一长担架脚步匆匆地往这儿头来,柳绵刚避开到墙根处,小厮们却停下了。
“主子!”柳绵这一看可不得了,长担架子上趴着的可不是世子!
方总管急匆匆地赶了过来,“我的爷,怎么就停下了。”
早上出去还意气风发的裴明衍,下午回来时,却是满身的伤!他的身上盖着一层锦被,浓重的血腥味儿却扑面而来,
他脸色未曾流露出什么疼痛的神情,像是随意吩咐道,“既然她看见了,叫她跟上来,给我敷药,此事不得告诉母亲。”
随后他疲惫地闭上眼睛,柳绵看着血浸湿的被子,都懵了。方总管斥责了她一声,“还不赶紧跟过来。”
这夹道是前院和后院的通道,世子是从前院直接进来的,几人抬着担架进了听雨轩一处僻静的客房,把人放下后,一个大夫过来开了药,说是鞭伤,先敷药再说。
随后告诉柳绵如何敷药,便都退出了房间。
“都走了?给我倒杯水,”裴明衍的声音略微沙哑。
柳绵倒过水来,裴明衍自己坐起身拿水喝了。柳绵泪眼朦胧地望着他,“主子,这是又在骗人吗?”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想哭,刚刚忙碌时还不觉得,这会儿看世子坐起来时,身上的衣服都带着血,就觉得心里直泛疼。可是又觉得他刚刚明明虚弱得说话都没力气,这会儿又可以自己起身喝茶,就像是故意骗人一样,在她面前都不遮掩一下。
裴明衍喝茶的动作一顿,他抬眸看她,“过来。”
柳绵其实已经走的很近了,她又挪了挪,腿靠在床边,裴明衍伸手捧住她的脸,他的手都是血,手背上还有破开皮肤的血痕,指尖探开她的唇,迫使柳绵张开嘴巴。
铁锈味儿的血在舌头上绽开,裴明衍笑道,“我的血滋味儿好吗?”
他的血都沾在柳绵雪白的脸颊上,温热的,黏腻的血,干涸后还有些刮人。裴明衍喉咙动了动,看着茆茆被自己吓到呆住的可爱模样,把人压进了怀里,“怎么办,我想要你。”
柳绵终于哭了出来,“主……主子,你不要吓奴婢,你怎么了,流了好多血。”
她小心小心翼翼地从裴明衍的怀里出来,裴明衍没有阻止她,看着她一边淌着泪,一边把药膏给他的手涂上。
“疼吗?”柳绵看着那伤,就觉得疼,皮肉都翻开了,要多么可怕的鞭子才能打出这样的伤?
裴明衍低声道:“疼,很疼。”
柳绵抽噎道:“主子疼的话,可以哭出来的。”
裴明衍在战场上受过多少次比这还重的伤,这次只是看着厉害,其实都是些皮肉伤,下手的人是没那个本事打死他的。
哭,他一辈子掉泪的时候屈指可数,痛了疲惫了,就喝点酒咽下去。
“你替我哭了,我就不哭了。”
柳绵懵懂地看着裴明衍淡然的神情,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异常的苍凉,一点也不像十七岁的人。
然后她就看着他,开始脱衣服。柳绵脸一下红了,可看见那衣服下血淋淋的伤痕,眼泪又止不住地落。
一点点替裴明衍抹了药,柳绵用手擦干眼泪,不知道现在自己的脸已经被血和泪水弄花了。
“等一会儿太太来了,你就说我旧疾犯了,危在旦夕。”似想起柳绵不识字,裴明衍重新道,“你就说我快不行了。”
柳绵忍不住问道:“为什么?那样太太岂不是要担心死。”
话说出口,柳绵就知道自己僭越了,本没有指望裴明衍回答,他却淡淡道:“她只怕巴不得……”顿了顿,话锋一转,“再过十日,朝廷又要派人伐郑,我此刻不能去,借伤躲一躲。”
柳绵惊讶地看向裴明衍,若是叫外人知道北陈战神竟然为了躲避战事装病,不知道会不会惊掉下巴。虽然柳绵觉得不上战场也好,但是整个北陈对南郑最了解的还是世子,他若不去,胜负难料。
那这一仗,北陈不知要死多少人。
裴明衍看柳绵不明白,便如老师教导学生一样,细细掰碎了给她讲。“木槿算计于你,你可气?”
柳绵没想到世子会问这个,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可没了木槿呢?珠翠玉泷迟早发现你的存在,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在这里如何能独善其身?”说到这里,裴明衍又觉得柳绵定是听不懂,正想再解释,却听柳绵接话了。
“主子是说,即便奴婢不喜木槿,也应该留着木槿,这样才保全自己?”
是了,她一向并不愚钝,裴明衍噙着一丝笑意,“朝政之事,亦是如此。南郑灭亡之日。便是我死之时,所以此番我不能去。只可惜南郑内斗严重,余下皇子皆是些蠢物,衡沣初扶持伽兴帝登基,也不过是扶了个阿斗起来。任他有匡扶社稷的本事,若不全权接手内政,南郑迟早被我吞吃了。”
裴明衍像是极欣赏南郑摄政王衡沣,“不过,他说的对,与其两败俱伤,倒不如合谋利己。等日后我与他,再分出个胜负。”
柳绵听得晕乎,不过还是听出了一点,世子竟然跟敌国摄政王合作了?!这不是通敌叛国的罪名吗!
等等,为什么这么机密的事情要与她说啊?柳绵差点想捂住耳朵,装作没听见。
裴明衍果然如她所想说道:“秘密知道的越多,就会越危险。茆茆,你这辈子都不可能再离开我了。”
柳绵心里无奈道,这是她想知道的吗?这分明就是硬往她耳朵里塞进去的!
世子身上藏着的秘密太多,柳绵初知冰山一角,便已经是背生凉意。
“人来了。”裴明衍拉下床帘,躺下了。
柳绵就听见外面传来急碎的脚步声,人很多。“世子爷怎么就突然被乐珊公主打了呢?”
“再怎么世子爷也是咱们北陈神将,侯府世子,乐珊公主未免太过分了。”
门猛地被推开,高氏匆匆走进来,“衍儿,你没事吧?怎么能叫人瞒着为娘呢?!”
高氏一瞬闪过的冷笑,柳绵差点以为是自己的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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