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白风被扶出来之后,让沈艳帮忙给他拆红绳。他打了个死结,沈艳拆不下来,想要剪开。莫白风连忙有气无力地说:“不行,不能剪。”虞雨推开沈艳说:“我来。”
虞雨也非常疲倦,但是他此刻却万分庆幸莫白风和他在一起。如果不是莫白风帮他拉了仇恨,虞雨不敢想象没半点护身手段的他会落到什么样的境地。他的手一碰到那红绳,就仿佛拆开活结似的将结给解开了。莫白风呼出一口气,喘息了两下,拍了拍虞雨的肩膀。“兄弟,辛苦你了。”莫白风知道这一场灾祸不是朝着自己来的。
自从虞雨得到了那块玉之后,身边的灾祸就一件一件地找上来,莫白风知道这事儿肯定得和那东西有关,就连在这办公大楼里,也出了问题。
它的作用到底是什么?莫白风忍不住猜测起来。如果和他当时碰到的黑衣一样,是用来附身魂魄的,虞雨身上却没有发现和沈晾身上的星司那般附身的魂魄。如果是带有恶气之物,虞雨自身会首先受到侵蚀,哪怕他有那么一身阳气,心性多少也会变化。然而莫白风感觉不到虞雨身上的变化,只是麻烦一件件找上门来。
莫白风现在有点儿后悔下那个墓了。所谓不作死就不会死,莫白风觉得自己已经作了个大死。
两人被安排到了休息室里,先去整理休息一番。沈艳问虞雨还能不能参加一会儿的研究分享,虞雨表示没问题。
沈艳给他们关上门就离开了,莫白风立刻看向虞雨说:“老虞,跟你说件事。我觉得你身边跟着的那个女鬼吧——”
莫白风才说了一半,虞雨的身上就一阵阵发凉。他摸了摸自己的手臂,惊道:“她在这儿?!”
莫白风说:“我看不见,就你看得见。”
虞雨紧张地四面张望了一下,忍不住抓紧了莫白风。莫白风说:“哎,你倒是听我说完啊。”
虞雨连忙说:“你说。”
“我觉得你身边跟着的那个女鬼,不是坏鬼。”
“啊?”虞雨楞了一下,有些茫然地看向莫白风。莫白风皱了皱眉,回忆着说道:“你说的那个‘雷音’,是这个办公楼里的吧?”
虞雨点了点头,严肃而仔细地将雷音的身份大致给莫白风介绍了一下。莫白风思考着说:“如果他是死在这幢楼里的,怨气的确很足。我们就事论事,那东西铁定想报复你,但我身上阴气重,容易吸引鬼物,我看他也想将我给弄死,但是你猜怎么着?你背上那个女鬼——”虞雨登时肩膀一僵,“她救了我一命。”
“怎、怎么回事——”虞雨有些目瞪口呆。
“我那个打火机,是王叔给的,照得出鬼体,当时我没发现电梯里还有一个……”莫白风本以为这一切都是那个红衣女鬼搞的鬼,他想将金刚结塞进虞雨的手里,谁想到打火机的光一灭,侧面就有个东西扑向了他。
莫白风的灵感敏锐,几乎一瞬间意识到这个空间里有两个不是人的“人”,就在那一瞬间虞雨身上的那东西猛地蹿了下来,和袭击莫白风的撞在了一起。莫白风得以借机将手里的金刚结塞给虞雨,却在下一刻被袭击他的雷音给撞在了电梯壁上。有了金刚结的虞雨让雷音忌惮不敢靠近,于是加倍报复在莫白风身上,一人两鬼周旋之中,只有虞雨一个因为手里握着金刚结,没有鬼物敢轻易靠近。
落水狗莫白风就险些被弄死了。
虞雨听了他的话,表情都有些呆滞,他忍不住想起了那天墓室里见到的红衣女鬼。又想起了之后见到过的许多次。
莫白风问:“雷音究竟是怎么回事?”
虞雨回过神来,仔细将事情的经过叙说了一遍,听得莫白风连连皱眉。“他的死和你们部长真的没关系?”
虞雨一愣,忍不住说:“部长?”
“对,你和他既然无冤无仇,他为什么要找你的麻烦?你当天和那个部长一起走,恐怕是成了他怨念的一部分。他死在电梯里,要把你也弄死在电梯里。”
虞雨的脸色僵硬,忍不住说:“可我没有听说有人在这电梯里出事。”
“要是说了,还有人敢用吗?”莫白风先是白了他一眼,接着严肃地说,“会不会是有人压下来了?”
“有人压下来?”
“对,和他有直接利益关系的人。”
虞雨的脸色又变了变,将关于偷盗陶俑的事又详细说了说。莫白风登时盯着他说:“那部长人呢?”
“前年调走了,就是……在那事儿之后。”虞雨越说越把眼睛睁大,“可我以前也没有碰到这样的事啊。”
“你都多长时间没来这栋楼了?”莫白风看了看他。
虞雨沉默。
“从你下那墓之后就没有来过了吧?”
“你怎么知道?”
“从前你阳气强盛,鬼怪不能轻易近身,但是如今你身上带着个大麻烦。”莫白风指了指他的口袋,“你得赶紧想想怎么处置它了。”
虞雨捏紧了裤兜里的玉。他心里知道自己必须要处理这个东西,但是一想到要将它交出去,就万分不愿意。那东西仿佛生来就该是他的。
莫白风仿佛看出他所想,冷冷地说:“你再继续留下去,下一次死的就是你。”虞雨捏了捏那玉,最终将它拿出来,放在莫白风面前,说道:“你帮我带着它。”
莫白风楞了一下,正要摇手,便见虞雨的手都开始颤抖起来。“你帮我带着它,我控制不住我自己。面对别人我根本别想交出去。”
莫白风皱起了眉头。虞雨的手似乎非常想要收回,他的五指不断展开再捏紧,仿佛在极力克制体内的另一个自己。莫白风沉默了一会儿,内心有无数小人在交战。他知道自己和玉犯冲,还知道那玉绝不是什么好东西,带了它说不定就是给自己带来了麻烦,但是……
莫白风抬头看了看虞雨。虞雨的额头上汗水都出来了。
“好。”莫白风最终掏出一块手帕,谨慎地覆盖在那块玉上,将玉一把捏起。虞雨抓住他的手腕,半晌没有松开。莫白风冷冷地与他对视了十几秒,虞雨才将他的手腕放开。莫白风说:“我先不把它交出去,测试测试究竟是不是这东西引来的鬼物。”虞雨的眼睛一直盯着莫白风的手掌,直到他将那块玉塞进自己的口袋里,虞雨才用力挪开了目光。
莫白风摸了摸自己被握出一圈红色的手腕,两人都沉默了一会儿。半晌,虞雨拧开一瓶矿泉水灌了一大半,起身说:“走吧。”莫白风还没起身就被他一把拉住了,登时愕然道:“我能走,你拽着我干嘛?”
“我手里没玉了,手闲得慌,你起码让我饮鸩止渴一下嘛。”虞雨的脸上有点儿尴尬也有点无赖,莫白风觉得那后遗症可真不小,挣了挣发现虞雨用力太大,甩脱不得,只好由他这么拉出去了。莫白风没有看到,虞雨转过去的脸上,露出了一个非常隐秘的笑容。
沈艳见到两人的时候,目光在他们相牵的手上停留了一下,脸色有些古怪。他连忙迎上去说:“你们总算是来了。”他的身影挡住了别人看向两人的目光。莫白风连忙将用力将自己的手从虞雨那儿抽出来,说道:“给你们添麻烦了。”莫白风还是个没有离开学校的学生,而在场的人都是这行业的翘楚。虽然不想承认,虞雨还当真有两把刷子。
虞雨被莫白风挣开了,心里有点儿不爽和空虚,他一边搂住沈艳的肩膀一边走向前,挥了挥手里的优盘,说:“资料我都拷来了,你们都交流到哪儿了?”
“等你呢。”一个高高瘦瘦的戴眼镜的男人说。虞雨将莫白风搂到面前,介绍说:“我助手,莫白风。”
“你这是把梅小姐的表弟给拐来当助手了啊。”一旁的一个年纪稍大一些的人笑道。梅潇潇在这一行的名气还真不算小,莫白风从小就跟着她见各种各样的人,说话的这个人他也认识,是管墓位形制的,叫做王培华。莫白风于是笑笑说:“培华叔。”
其他几个人也纷纷向莫白风问好,倒显得他比虞雨还要受欢迎。虞雨吃味道:“怎么全招呼你去了,我才是带来东西的人。”
众人笑了一通,刻意地将之前的阴郁扫去,终于进入了正题。
王培华先是总体分析了一下这个墓的大致年代和形制,接着分组开始讨论,最后总结汇报。莫白风坐在虞雨的身边,旁边是沈艳,裴天宇坐在对面。分组讨论的时候,虞雨、沈艳以及另两个人聚在了一起,占据了一个小圆桌,进行资料的整合。
虞雨是负责那星司的荣誉的,沈艳负责星司职业研究,而其他的两个人负责星司的日常与其历史。负责日常的人叫做奎薇,是个姑娘,负责历史的叫做赵印天,除了虞雨,几人看上去都非常严肃。
然而让莫白风感到惊讶的是,虞雨这个最年轻的却反而是这个小组的组长,他将优盘插|进电脑里,将自己的成果展示出来。
“目前我已经确定了五百二十三个常用字了。”虞雨说。莫白风在一旁楞了一下,双眼大睁。虞雨将那五百多个字一一列出,只有几页的文档展示了他所用的方法以及实物根据。下面的四个人听得都非常仔细认真。只有莫白风看着那些字,脑中又有些恍惚地觉得,自己对这些文字仿佛有些熟悉。
虞雨一一解释完之后,问道:“还有谁要补充的吗?”
奎薇说:“有。”接着她把自己的一份纸质文档分发给其他人。莫白风没有份,因此他只能和虞雨一起看。
“你们看,这个字和这个字是不同的,”她指了指两个非常相似的字,“此处有凸起,两个应当是不同的字体。我这里有一份史料,之前读不太懂,主要有几个关键的词不认识。虞雨的信息有了之后,我刚刚想起来了,我觉得对我们认识字的读音很有帮助。”
她将优盘插|进电脑的另一个口里,调出了一张照片,上面是一段原迹。
莫白风按照虞雨之前所示的对应字符仔细辨认了一会儿,将句子梳理了一遍,竟然比别人还快看完。他看了看奎薇,发现奎薇正在看他,收到莫白风的目光后,奎薇点了点头,说:“看完了吧?”众人陆续点头,“这是一个星司平时教训侍人的故事,他的性格想必较为随和,侍人夸其发黑如缎,他纠正说是‘发乌如缎’。这两个字虽然形似,但是有所不同,读音也有所区别。”
“对,说到这个我这里也有一段,”赵印天说,“说的是历任星司身边都有一个书记官,记大事记也记其生平,相当于一个史官。这个星司的书记官就叫‘绥’,却常有人读作‘诿’。”
莫白风突然看了一眼虞雨,发现虞雨正盯着他看,目光有些直勾勾的。对上莫白风的目光,他才扭过头问道:“这个书记官有谁见其资料么?”
沈艳看了看其他人,道:“我手里有一份书记官介绍。”
沈艳也将自己的优盘插|进了电脑。莫白风仔细看了看,只见那是一则非常短的简介,用一种极为飘逸的笔迹书成。
“绥之女,目若慧星,鬓如卷云,赭衣赤裙,随记泽司平生,出入无孝悌,唯君司……君尝赞曰‘大公’,司尝叹曰‘无情’;生于……”
莫白风的眉毛渐渐皱了起来,他看了一眼虞雨,见虞雨也在看那文字,眉头也是微微皱了起来。
莫白风的心脏跳动得有些快,他回想起了最后一个梦里的情形。那个红衣的女人……难道就是书记官绥?他恍惚的时候,沈艳等人又交流了一些其他的问题,接着讨论到了星司的职责上。
“‘泽’工作基本上是占星,这国也有堪舆之术,只是地位不如占星术。他一旦勘测到大事,如天灾人祸,动兵之宜,便通过下面的‘星子’报给君主,让君主安排未来一年或三年的国事……”
“这星司的职权真高啊。”莫白风听完沈艳说的之后忍不住感叹。
“几乎形同一国之长,”沈艳感慨地摇了摇头,“这朝可一日无国君,却不可一日无星司,他们对星司的崇拜简直到了见星司如见神佛的地步。”
莫白风砸了咂舌,说道:“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国家?”
“星司为长,接着是君主,然后是氏族与将领,占星观作为培养星司的地方,独出于政权,不干政。”虞雨替他解释说。
“这国里的将领也独出于君权,打下的国土可以选择上交给君主也可自留为领土,所以将领的权利也非常大。”沈艳补充说。
“将领?”莫白风的神经一跳,“秦城?”
“对,比如这个——”沈艳的话忽然停下了,莫白风感受到虞雨的目光,突然想起自己之前把沈艳当作借口糊弄过他。莫白风连忙压下沈艳的目光和接下去要说的话道:“沈哥你上次跟我说的秦城,就是个将领吧?”沈艳还在茫然他什么时候跟莫白风交流过这事儿了,但见莫白风一个劲儿朝他猛眨眼,只好含糊说:“哦,对。”接着他看了一眼目光诡异的虞雨,心里不觉疑惑起来。
“秦城是谁?”负责研究星司祖辈历史的赵印天问道。
“和星司关系非常不错的一个将军,其从大芃建国之初,就一直为大芃立下汗马功劳,积攒到他这一辈,领土面积已非常庞大。”
“国君居然允许这样的将军存在?”赵印天不可思议地问道。
“嗨,怎么能允许呢,”沈艳说,“我这资料不足,奎薇手里应该有一些有关于他和星司究竟有多亲密的内容。我只知道君主生怕政权旁落,为了限制星司权利,削其军权,这个秦城,为了能继续和星司做朋友,把自己所有的领地拱手让回给君主,成了个没有领土的将军。”
几人又就更多的细节讨论了一下,让莫白风在短短几个小时之内获得了大量的消息。虞雨只是偶尔插几句他工作范围内的发现,其余的时间都在汇总他们述说出来的资料。莫白风有些恍惚地说:“你们这么点时间,就能把一个朝代给研究出来?”
虞雨看了他一眼笑笑说:“哪儿能这么简单啊。”接着他压低了声音,说道:“早前我就给他们发过一份文字的研究方向。我的进度比他们快三倍。”
莫白风以为他在嘚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你不是怀疑我身上附有那个大将的魂魄么?”虞雨的话让莫白风睁大了眼睛,“我也怀疑,因为我觉得那些文字特别眼熟,甚至有许多,看三四遍,就能隐约知道意思。”
莫白风这下是真震惊了。虞雨没再理他,飞快将讨论的内容记录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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