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念是第一次来学校的琴房，好奇地打量着。
郭博蹲在地上，从黑包里拿出小提琴。
“咱们学校还给学生配琴？”初念有点惊讶。
“钢琴是学校的，因为之前有艺术生，小提琴是我自己带来的。”郭博说着拉了个双音，皱眉嘀咕，“好长时间不用，音不准了。”
初念到是不着急，琴盖都没掀开，抱着本书看起来。
郭博旋着琴弦，探着身子看：“这么勤奋？”
“你不是还没好嘛，我没事做。”初念把手里的书收起来，警惕地护着往后看，“你怎么这么慢？”
她可不想让别人看见她的《高中必刷题》书皮里包着的是《生理心理学》。
“没调好。”郭博不疑有他，琴架在肩膀上，歪着脑袋拉了拉，问，“你就听不出来音准不对？”
初念手指蜷了蜷。
听是能听出来，但是因为听力障碍的影响，她对音准的把握有所下降。
初念轻轻叹口气，扒在窗户上往外望。
她这里刚好能看见篮球场，脑子里莫名想起奚悱那天打篮球的样子。
“你先调着，我去买杯奶茶。”初念往外跑，“郭博，你喝什么？”
“随便。”
“好——”
奶茶店逛了一趟，果然没见奚悱的影子，初念摸出手机看了看，也没有任何信息。
她有些负气地往回走。
放学了，校园里人迹寥落，塑胶跑道上几个女生牵着手在散步，说说笑笑的。
残阳和夜幕交织，天空有种壮丽的美。
初念走到台阶处，一不留神踩到块儿石头，差点摔倒。
远处校门口，奚悱跟着脚步一顿，低声自语：“真是笨蛋。”
他好不容易说服了奚建国让他来学校，但前提条件是保镖的车要在校门口候着。
奚悱没工夫计较，刚下车，远远就看见初念从奶茶店出来，他视线扫到她手里提着的两杯奶茶，脸上拧着的寒化了几分。
他刚要过去，兜里的手机振了一下，是陆明昊的短信。
“酒吧来不？还有十五中的人。”
“不去。”奚悱左手打字有点慢，发完一抬头，初念人进了综合楼。
他皱眉，要拨电话。
“奚悱！你怎么在这儿？”
后面两个女生正惊讶地看着他，其中一个是脸颊绯红的王芊芊。
奚悱开始有点烦了，理都没理，继续拨电话。
王芊芊视线在他身上流连，很快发现他右手上刺目的纱布，担心地问：“你手受伤了吗？怎么受的伤？”
奚悱手机贴在脸上，听着里面嘟嘟的声音，脸上陡然升起微戾的表情。
王芊芊不看出来，上前伸出手：“你今天是因为受伤了所以没有来学校的吗……”
“别碰我！”奚悱扬手，力道不小。
后面的女生被吓住，不敢动。
王芊芊把下唇都咬红了，在奚悱转身时轻声问：“都放学了，你来学校找人吗？”
她也是一班的，奚悱知道。
他回头：“你们班今天不补课？”
“不啊。”王芊芊摇头，“一直都不补课的。市里要求学生减负，除了高三，一律不许额外补课。”
奚悱脸色更差了。
他问：“初念是你们班的？”
王芊芊心一沉，还是点头，说：“你找她吗？她这个时间应该都是跟郭博在一起。”
奚悱定定站了两秒，转身往综合楼走。
他步子快，带着股危险的凌厉感。
后面的女生扯住王芊芊的胳膊，心有余悸地说：“奚悱好吓人啊，我刚都快吓哭了。”
王芊芊低头敛眉，声音低的只有自己能听见。
“她不过才转来几天……凭什么。”
*
初念回去的时候，郭博终于调好了他心爱的琴。
“弹什么？”他这一问，两人都愣了。
之前还真没想过。
“《梁祝》？经典曲目，并且钢琴、小提琴都适合。”郭博说。
“时间有点长。”初念分给郭博一杯奶茶，“要不弹《海之恋》吧。”
郭博戳开奶茶吸了口，说：“你可拉倒吧，谁不知道《海之恋》是钢琴入门级曲目，你这也太敷衍了！”
初念心想，越简单的曲子，想要弹好，才越考验演奏者的功力和感情。
她也不强求：“那要不就弹《卡农》，你小提琴先起，到高.潮的部分我加入。”
“行。”郭博用手机百.度了曲谱放在琴架上，摆好姿势，“那我先来。”
舒缓悠扬的琴声响起，初念也掀开琴盖，轻轻摸了摸黑白分明的琴键。
两年了，她都没再摸过琴。
这种感觉陌生又让她悸动，但她不敢沉迷进去。
她怕了。
你以为是时光正好的年华，其实一个不小心，就万劫不复了。
琴声戛然而止，打断了初念的思绪。
“哎呦喂！救我！”郭博嚎叫一声。
“怎么了？”
初念起身，只见郭博保持着歪头拉琴的姿势，表情痛苦。
郭博：“……好久不练，闪住脖子了，先、先帮我把琴弄掉。”
初念很不厚道地有点想笑，抿着唇帮他卸下来。
郭博还是那个姿势：“喂你轻点，我不敢动！”
初念肩膀轻颤，压着笑意：“我扶你先坐下吧。”她像搀扶老人似的架着郭博一边胳膊，“慢点啊，别再闪着腰了。”
郭博屁股往下坐，挨着凳子振了一下，疼得他重心不稳，无意地拽了下初念的头发。
“啊！”初念叫了声，“你别动。”
兵荒马乱地照顾“伤患”中，两人谁都没注意到外面。
这季节天已经热了，琴房没开空调，初念却莫名觉得后背一股阴风袭来。
她打了个激灵。
“砰——”
一声巨响，门被人踢开了。
初念回头，还是弯腰扶着郭博的姿势，郭博歪着头，脸上的眼镜掉了一半。
“奚悱？”初念瞪大了眼，“你怎么在这儿？”
“那你想我在哪？”奚悱声音发狠，不由分说抄起一把椅子往钢琴上砸。
一下，两下……
金属的碰撞声和着琴键被按下的乐声。
初念头皮发紧，身上过电似的麻，反应过来后，她上去拼命地拉住他：“有什么你说清楚了再砸！”
郭博趁着这个时候，逃命似地溜了。
初念没管，只是紧紧抓着奚悱的胳膊，仰头看他：“你说清楚。”她手指软，指甲修得干干净净。
从奚悱的角度看，她的眼睛圆圆的，眼角有一点往下，像只无辜的小猫。
又带着点不服输的倔强。
他心里不知为何颤了下，一把把凳子甩在墙上，凳腿噼里啪啦地散了。
他说：“咱俩说不清。”
初念思索着他话里地意思，又看到他包着的纱布，松了手，问：“你伤口没事吧，刚没碰到吧？”
奚悱不解地笑：“你不应该先问我怎么受得伤？”
医生这么问的，奚建国、陆明昊、王芊芊，他们见到都是这么问的，好像所有人都只好奇他又犯了什么事。
初念瘪了瘪嘴：“因为这个才更重要吧。”
奚悱微怔，神色缓了些。
初念想，他是不是总这样，让自己陷在莫名其妙的暴躁中。
而奚悱在这种短暂的沉默中，看到旁边扎开的两杯奶茶上，嘴角重新勾起痞样地笑：“你男人滚得还挺快。”
“男人？”初念皱眉知道她误会了，解释说，“他只是我同桌，我们两个……”话没说完，脖子被奚悱掐住了。
他额头抵住她的额头，沉声问：“他动你哪了？”
初念能看到他眼中的自己，唇抖了抖：“你在胡说什么？”
奚悱却是似笑非笑：“想做了让他带你开房啊，你就廉价到要在这吗？”
初念心像离开水的鱼，只能大口地拼命喘着气。她咬着牙，把一整杯奶茶泼在了奚悱身上。
奚悱怒了，刚要发火，听见初念声音颤颤地说：“班主任给我和郭博，就是你刚看到的男生报了文艺演出的节目，我家里没有琴，只能来这里练习。我不知道你疯什么，但刚才只是他扭了脖子，我扶他坐下而已。”
初念话说得似乎很平静，只是隐隐泛红的眼角泄漏了她难堪的情绪。
奚悱声音低了：“你对我失约了。”
初念恍然抬头，好像明白过来他为何失控。
“我去了的，你不在。”
是啊，他刚明明看到了。
奚悱松开她，看着她脖子上被自己压出的红痕，问：“我不在，你不会给我打电话？”
初念努努嘴：“我以为你不喜欢我给你打电话。”
“对！我不喜欢！”奚悱移开了视线，冷声说，“但准你打。”
他心口像闷着口气，五脏六肺都在难受，掐着腰在屋里来回走。初念心里盘算，要是这次把他给惹恼了，以后肯定就难接近了。
她拉住他的衣服，奚悱不耐烦地回头。初念踮起脚尖，手扒着他的肩膀，指腹压着他的锁骨，不经意的磨蹭着。
“小悱，你跟着我深呼吸，相信我，这样就会好了。”她眼神干净明亮地看着她，做着动作，“这样把气吸进腹部——再吐出来——”
少女的嘴中有奶茶的草莓味，吹在他下巴上，痒痒的。
他嘴角染着被拨的奶茶，轻轻舔一口，很甜。
嗅觉、味觉都被满足了，奚悱突然在想，触觉是怎么样的。
他低下头，慢慢往前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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