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沉的天色里，路灯亮着暖橙的光。
风刮过耳边，掀起发丝，带来一阵浮躁的声响。
初念往回走了两步，听到女孩的哭声和委屈的抱怨：“是我找来让你生气了吗？可你好久都不接我电话了，也不让我去你家，我能怎么办！”
初念快速地跑进奶茶店，扒着玻璃门往外望。
那个女孩坐在地上很伤心的样子，奚悱背对着她，看不到是什么表情。
“奚悱，奚悱——你别走呀！”女孩爬起来抱住奚悱的腰。
她大概只有一米四几，娇小却很漂亮，是那种男生看了会很有保护欲的类型。
但奚悱明显不会怜香惜玉，扯开她的手臂往后使劲一甩，女孩再次摔倒在地上。
女孩呜呜哭了两声，突然扯着嗓子喊：“老公！”
奚悱哑然。
女孩察觉到他微妙的变化，委着声：“你忘了咱俩在一起相依为命的时光了吗？”
多么不堪回首的记忆，他怎么可能忘。
奚悱视线掠过她，看向了后面。
明亮的奶茶店门口探着初念那颗贼贼的小脑袋，她的头顶正好是闪亮的店招——一颗粉粉的草莓。
“李妙甜。”他冷着声，“我都忘了。”
女孩眼里的期待没了，不甘心地动动唇，有点可怜。
奚悱却连一个眼神都没再分给她，只是薄凉地望着远处，说：“以后你再喊我老公，我就撕烂你的嘴。”
……
初念心跳得如路边树上摇曳的叶子，总觉得自己好像窥探到了别人的隐私，她不敢再看，跑到柜台：“要、要一杯草莓奶茶，多加两份椰果和珍珠！”
“姑娘，你这么喝不觉得噎吗？”柜员从来没见过有如此奇葩要求的顾客。
初念一脸理所应当：“不会呀。”
几分钟后，她捧着沉甸甸的一杯奶茶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来，抠开奶茶上的塑封膜，用吸管戳着珍珠放进嘴里，小口嚼着。
“叮——”
店门的迎客铃响了，进来几个人。
初念没回头，一边想着心事，一边专心地戳着珍珠。
糯米和木薯粉混合搓成的珍珠球，里面加了红糖，初念嗜甜，很喜欢这种Q弹甜糯的味道，每次只要尝到，心情就好很多。
“李妙甜也算是百折不挠，堵你都堵到学校了！”
是陆明昊的声音。
初念回头，果然看到其中有奚悱的身影，他正把一张卡撂到收银台上。
突如其来的状况让初念噎了口珍珠，她捶着胸口，作则心虚地转过头。
几个人的声音越来越近，似乎在她背后坐了下来。
“早知道刚才我就跟你一起出来了。”陆明昊笑着，“李妙甜哭成那样了，你就不能温柔点。”
奚悱懒散的声音响起：“她哭跟我有毛线关系。”
人家小姑娘可是叫你老公呢，初念撇撇嘴，默默打开手机前置摄像头，从里面往后看。
陆明昊仗着他俩关系好，话说得没过脑：“小孩子嘛，从小跟你在一块儿的，你宠着点怎么了，毕竟你俩……”
奚悱一手搭在椅背上，一手转着吸管，斜过视线：“我俩怎么？”
陆明昊被他凌厉视线震住，知道自己又踩了他的雷，生怕他当场炸：“你俩什么都没有！绝对没有！”
“没有什么？”奚悱挑眉。
陆明昊都快哭了：“大哥我自罚三杯奶茶行吗？”
奚悱把手里的习惯弹到陆明昊身上，起身：“再说连你的嘴一起撕。”
看到他要走，陆明昊叫住：“你去哪儿，跟‘十五中’的人都说好了，一会儿出去玩呢。”
奚悱兴致缺缺地“嗯”了一声：“去啊，不去难道回家学习啊。”
他起身：“我出去抽根烟。”
初念跟着起身，低着头往外走，她心猛地跳着，加快了步伐，在与奚悱擦肩而过的时候，拿着奶茶的手刻意地软了一下。
粉红色的液体顺着奚悱黑色的运动裤黏黏湿湿地往下流。
“对不起呀！”初念故作瞠目，手又旁不可查地抖了抖。
棕色的珍珠搅着椰果往下倾泻，弹都没弹，紧紧地黏了奚悱一鞋。
“太对不住了，看这脏的哟，我帮你擦！”
她拿出准备好的纸巾刚要往下蹲，耳边响起刺耳的声音：“奚悱！你就是为了她才不理我的？”
初念人一惊，看清对方后心凉了半截。
李妙甜不知道怎么找来了，看见他俩挨得这么近，显然是误会了。
“你算什么东西，离他远点！”李妙甜上去推了初念一把，力道虽然不大，但因为她个子低，推在了初念的胃上。
她一整天都没怎么好好吃饭了，胃本身就难受，被这么一顶，疼得眼眶都红了。
“你是看上他家钱了，还是看上他这张脸了？别做梦了！”李妙甜叉着腰，垫着脚尖气势汹汹，“你知道我们两个什么关系吗？”
初念都被吵蒙了，周围人都在看，她脸红得像熟透的虾子。
“误……”
她“会”字还没说出来，李妙甜一掌又推在了她的胃上。
初念疼得蹲在地上。
她没看到就在这时，奚悱扣住李妙甜又要出手的手腕，一把把她掀翻在地。
“你他妈找死吧！”奚悱又要上前。
陆明昊他们知道他要是脾气上来，这一个店的人都别想摁住他，于是赶紧打圆场降火气。
“甜甜你误会了，悱哥根本就和这女生不熟，刚两个人是走路不小心撞一起了。”
“懂点事，大庭广众的别跟悱哥闹啊！”
“都别看了，这儿没事，是误会。”
“……”
吵闹的声音响在耳边，初念有点耳鸣，颤颤巍巍地站起来。
她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这一刻委屈和疼痛根本不值一提，她走过去，慢慢蹲下身子。
纸巾已经没了，她用手拂开奚悱脚上污渍，趴着看过去，迅速地用手机拍了张照。
慌乱中，她的胳膊一紧，人被提了起来。
奚悱的眼眸冷得吓人。
初念胃疼得眼泪都出来了，她刚看到了，不会错的，是他！
出事那天，她看到的脚腕上的伤跟这个一摸一样。
那圈疤痕跟着噩梦，无数次地折磨着她，她绝对不会看错的。
心中太多了疑问和意难平都在这一刻涌了出来。
初念什么都说不出来，她现在只想离开，让自己冷静冷静。
她的手脏了，白皙的皮肤沾染了粘腻。
奚悱看着她挂着泪水的脸，莫名烦躁起来，狠声道：“谁让你干这个？”
初念慢慢抽回手：“什么？”
奚悱手一空，不爽地别过头，声音低了一些：“用不着你擦。”
“那我可以走了吗？”初念没看他一眼，心尖就不住地发颤。
那多的巧合聚拢在一起，她需要缓缓，刚提步，奚悱伸手挡在她面前：“等等。”
初念咬着唇抬头。
“你家住哪？”他问。
初念迟钝地没吭声。
奚悱捻碎了兜里那根没来得急抽的烟，拉住初念往外走。
留下身后一群看傻眼的人。
李妙甜还要追，陆明昊挡着不让她走：“小朋友，你就别追了，要不奚悱真把你嘴撕了，可就不能喝饮料了，会漏的。”
“不是说他俩不熟吗，那为什么他拉着她走？”李妙甜跺着脚。
为什么陆明昊也不知道，他只知道奚悱这一下午都不太对劲。
先是说嫌小，把自己的课桌给踹散架了。又在上课的时候把垃圾箱拆了，还从里面扒拉出一个名牌。
陆明昊瞄了一眼，上面写着“初念”两个字。
到底为什么？
陆明昊心想，他心里肯定是有鬼呗。
*
外面，奚悱拉着初念走了一段才松手，他回头：“你家住哪儿，别让我问第三遍。”
初念揉着手腕：“蓝光小区。”
老小区，离这里步行也就十几分钟，她住在姑姑家也是这个原因，上学方便。
奚悱转身：“走。”
“……你要送我回家？”初念站在原地没动。
“哪那么多废话，前面带路！”奚悱拿出根烟咬在嘴里，没点，偏头看着她。
初念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捂着胃走在前面。
两人一前一后，路灯恍恍，把人影拉得很长。
初念走得很慢，奚悱也没催她。
一路谁都没说话，直到快到的时候，奚悱要去路边的便利店买东西。
“在这儿等着，我要是出来看不见你，你就死定了。”他恐吓完她，转身进了店。
初念人很疲惫，不想挣扎，就那么呆呆的站着。
……
奚悱结了帐，正好接了个电话。
“我特么想出来住还得做什么心理检测！你们干脆把我关起来得了！”他挂了电话，在台阶下发现初念的身影。
奚悱把换下来的脏裤子扔给她：“洗干净了还我……”
话音一顿，他眯眼走过去。
初念肩膀轻颤，哭得泪流满面。
奚悱怔忪，抬手手碰了下他脸颊上的泪。
“怎么了？”他说，“我不是送你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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