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海与心的颜色

    “咳、咳嗯,总之——因为距离演出开始所剩的时间已经不是很多了,就先按部就班起来吧?”还是羽风薰作势咳了一声,稍稍缓解了些到刚刚为止差点要僵死的气氛,说把他把脸转向我,不大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关于那个理由……我在这里说出来的话,你肯定会笑话我的吧,而且也太羞耻了……所以,Live之后等我一下?”

    “哦……好。”我点点头,“反正今天的约会还没完呢。”

    “啊,还真是头大啊,明明我比哪次都更加期待这次的约会的……”他小声嘀咕了会,抓了一旁的宣传单拧开了门把手,“那么我就先去换下衣服,待会叫几个人过来帮忙~”

    “嘭”的一声,门很快就在我眼前紧闭。

    “小——泽松桑。”

    “怎么了?”

    “我去解决下演出服装的问题……”说到这里三毛缟斑露出稍稍的犹豫,他似乎本来想直奔出门的,然而他还是停了停,“那个,虽然感觉问出来也怪怪的,但是我也不大想让杏过来,她最近太累了……你有一点制作人的知识吗?”

    “舞台方面我应该可以帮忙来着,这期主题我应该还比较拿手。”我因为也不是很确定,音量也就自然小很多,“唔,工作人员的话应该已经都有分配任务吧?毕竟Live应该是有段时间之前就定下来的?”

    因为和杏的关系还是挺好的,我也经常看到杏在她的小笔记本上做着记录,还是多多少少间接地汲取到了一点这个领域的知识。

    “呼呣呼呣,是【这样】没有错呢。”深海奏汰依旧用着他那惯用的、慢悠悠的语速,“那么,只需要思考一下,需要出演什么曲目就可以了哦。”

    “也是,啊,服装待会应该就会送过来了。那就拜托你咯,可靠的——”三毛缟斑似乎还想说什么,然而他的手机铃声很快就打断了他的话,他在接通电话之后一边同电话那边说着话,一边也迈出了房间。

    马上休息室这里就只剩下我和深海奏汰了。

    要说什么才好?……最近不知为何他没在学校里出现,而我却又在今天、在这个水族馆的巨大水槽里重新见到了这个失踪了有段时间的人。可是,他应该不是那种喜欢别人刨根问底问关于自己事情的人吧。那么我又该怎么开口啊。

    “顺乃,你是在【害怕】和我独处吗?”

    “不……没有没有!”我几乎是立刻就摇头,“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才好……”

    “只要是你说的话,我都会去【倾听】的喔。”他伸出手似乎想要摸我头,然而手到了半空却是一顿,又缩了回去,“是还在介意,我对你做出的事情吗?”

    他对我做出的事情?……啊,他说的是海贼祭那个时候……又还是说,是先前为了找资料到学校里去然而因为他的原因衣服都湿透了的事?

    “那个的话,没关系的。”我规规矩矩地将双手放在双膝上,“嗯……”

    “刚刚和薰聊天的时候,我才知道了你们今天是来【约会】的。不知为何,我稍微有些和平时不大一样的【感觉】呢。”他却是突然间自顾自地开始了另一个话题,也是啊,毕竟深海奏汰这个人就比较随性啊,“唔,就像是,【火】烧到自己的身上。我是,很讨厌【热】的呀。”

    我向来听这人说话的时候都会满头雾水,因为他每次几乎都会话里有话,理解起来非常的费劲,但是这一次我却有了隐隐的猜想。虽然很不希望是自己自作多情,不过,能理解成是他看见我和薰都来到了水族馆并且得知了是约会之后,不大开心的意思吧?

    “奏汰君是——”

    “嘘,我还没有说完喔。”他的食指很快地堵住了我的嘴,“打断别人说话是【不好】的。”

    “奏汰刚刚为什么要反对我来帮你们呢?”我皱眉,将他的手从我的唇前挪开,“刚刚你说的你不希望我被谁看到?”

    他突然沉默了,这份沉默伴随着他眼底的冰冷一起扩散到空气之中。

    “我……”沉寂之中,他略显糯软的声音再度响起,“只是想【藏起来】。”

    “单纯地,想把【我的宝物】藏起来不被【他们】发现。”

    “不觉得,很奇怪吗?”明明觉得他还是跟以往一样没什么区别,但是总觉得哪里好像不大对劲,直至我看到他的眼睛里浮现起氤氲,“【神明大人】竟然也是【自私】的。”

    “神明大人……?”从他的口中突然蹦出这样的字眼让我一下子有些转不过大脑,“等一下,我稍微有点跟不上……”

    “跟不上也【没关系】的。”他摇摇头,呆毛看起来有气无力地垂了下来,“唔,顺乃还是不要知道【我究竟是谁】比较好吧,这样,就好了。”

    看起来似乎,情绪有些失落……

    “奏汰。”我扭了扭身体,将自己的双手搭在他的肩上,让自己好正对着他,“无论你是神明大人也好,别的什么也罢。在我的眼里,你就是你自己。”

    他的脑袋稍微动了动。

    “人总会有自己扮演的多重角色啦,有的是显露在外的,有的是不希望被大家所知晓的,但无论给自己套了多少身份,你依然还是你。”

    “笨~蛋!”他突然鼓起脸颊,用着近似埋怨的语气说道,“重点不是这个啊!”

    “那、那是……”我被他突然放大的音量给吓到了。

    “真是的,顺乃是真的【过分】了喔。”

    虽然说是这么说的,但是他却是递给了我一件东西——当然,他是直接套在了我的手上,是手链,红珊瑚手链。

    “我希望你可以收下【它】。”他在给手链做调整的时候还在不自觉地露出笑容,“因为是【大海】里我认为最美丽的【风景】。”

    我抬起手,盯了手链盯了有好一会。

    “很好看,对吧?”

    “嗯,是真的……挺好看的。”

    “但是比起它——”

    他突然抓住我的手押至我头顶,身体压迫了过来。

    好像也没地方给我缩了,背后猛地就糊上了沙发。

    “那、那个,奏汰,有话好、好好说……?我我我我听你的就是了,你倒是出点声音??你这样我很害怕的!!”

    这人已经一腿搁在沙发边缘,一手撑在我脑袋边上了。行云流水地作出以上举动之后,我见他脸上似乎也没什么表情,连刚刚看着手链时的淡笑都没有。

    ——有点恐怖啊喂。

    “奏、奏汰……?”我弱弱地,用着不大确定的语气喊他名字。

    他还是连个吱声都没,脸倒是愈发凑近了。我甚至能够看得清他的嘴唇——是紧紧抿着的。眼眸微微敛起,连带着他那所有的情绪全部都重新藏于眼底。

    算、算了……不、不就是会……

    都能听得清呼吸时气流产生的些许声音了。

    “部、部长殿下——!我听三毛缟前辈说部长殿下需要帮忙,就飞速地从泽松学姐的住处赶来了……部部部部长殿下?!非、非常抱歉,我似乎是打扰部长殿下做重要的事情了……!”

    …

    ……

    罩在我头顶的阴影很快地移了开来,深海奏汰面无表情地朝着门的方向望了一眼。

    我扭头,神崎飒马正双膝跪坐在地上,土下座,一副乖巧准备受训的样子。

    “那、那个……飒马君?你抬起头吧,奏汰应该不至于怪你。”

    “是……是泽松学姐!大家可担心你了,泽松学姐究竟跑到哪里去了,为何连大家打给你的电话都没有接呢?”

    这回换我直接被话噎住了。

    *

    被找来的人好像不止神崎飒马一人,三毛缟斑这人回来的时候还在打着电话,一边十分圆滑地进行着交谈,一边把装有演出服的袋子递了过来。

    ……然后他又走了,大概不到演出前,这人是绝对不会消停下来的吧。

    门也开开关关了很多次,现在除了三毛缟斑之外,其他人都在这里了吧。

    把袋子里的衣服都捞出来之后,我和他们几个围成一圈一起陷入沉思。

    三毛缟他……是把我也一起算了进去的吧?服装数量先不提,演出人员看起来非常巧合地凑齐了海洋生物部的所有人,不算我的话他本人也会亲自上阵吧。

    “啊——好苦恼,杏又不在这里……那么应该怎么安排?”

    “节目单吗?”我问道。

    “一起想的话总有办法的~其它的事情全部交给【那个家伙】来做就可以了,反正他就是喜欢【四处奔走】。”

    不知道为何,深海奏汰似乎不是很待见三毛缟斑的样子,前一句明明语气还好好的,后一句就因为提及了他,蓦地转了个语调。

    “嘛、嘛~奏汰君,先不提他,我们来商量下Live上需要什么曲目吧?”

    “薰说得对啊。”我连忙附和,“你看,飒马君都已经在查比较适合在水族馆里演唱的曲目了,虽然似乎进度有点缓慢……”

    毕竟他好像并不擅长使用手机,尤其是查阅的时候显得格外费劲。

    “那么,我来帮飒马君一把吧?奏汰君就先去换服装什么的,至于小顺乃——”

    “啊,我吗?”我摆了摆手,把手里的手机亮给他们看,“在那之前我先打个电话,待会回来先换衣服。如果曲子数量不够撑满时间的话,我会请外援的啦,啊哈哈。”

    “所以说,现在泽松学姐是要去请求外援吗?”

    我点点头:“对啊,万一排不满时间,我请他们过来填补下时间。”

    “喔——真不愧是泽松学姐!”神崎飒马非常坦率地表现出赞美之意,随后他也相当耿直地露出嫌弃脸,“和这个海洋生物部的耻辱果然是有天大的差别。”

    “小飒马这么直接地说我的不是,还真的让我伤心啊~”虽然是用近似玩笑一般的语气说的,但是羽风薰的脸上也并不是那种我见过很多次的,轻浮的笑容,“再怎么说也是在小顺乃的面前呢,给我点面子吧?”

    神崎飒马也只是歪歪头,没再说什么。他很快就继续低头专注于手中还没查完的曲目。

    “那我就先……”

    “嗯,快点回来喔,小顺乃~”

    门在逐渐地被我阖上,缝隙正在渐渐变小。

    而从那缝隙之中看去的羽风薰的侧脸,和有段时间之前的他仿佛重合了起来。

    我不能否认在那一瞬间,内心是受到了震撼的。

    门已经在我面前完全阖上了,而我握着手机在门前驻足了好一会,直到来电铃声把我拖回了现实里。看来他们应该也到了吧……不然他也不会主动打电话给我的。

    我才回神,接通了电话:“嗯,贵安……谢谢你们抽空还来帮忙,我去水族馆门口接你们?”

    “那拜托你了。”电话那端的那个人说着稍微顿了下,“那个……”

    “嗯……?”

    “……不,什么事情都没有。”电话那端听起来吵吵闹闹的,“我们会在原地等你的。”

    “你们应该做了伪装才出来的吧?”我打趣道,“我可不想到了水族馆门口就看到被Fans围得水泄不通的你们喔。”

    “肯定是做了伪装才出来的啦……谢谢关心。”他苦笑,“那我先挂了,不然他们可能就要贴到我身上来听通话内容了。”

    我笑了几声,比他先一步挂断了电话。

    *

    其实现在天气是有点凉,不过还在重新恢复封闭状态的水族馆里的话,应该没什么感觉。

    Live还是举办得很成功的,虽然中途也出了点小事故,不过总体大家好像也没什么不开心。结果我也还是被留在台下一起帮忙了,我想了想,再加那几个人,人手的确够了,我倒还真的不需要再上去凑个人数什么的,而且我也不是什么正统偶像啊。

    台下当观众也会轻松很多,这一次还在很前面,更加看得见舞台之上。

    虽然不清楚薰和奏汰……他们各自拥有着什么样的心事,可是,既然能在这舞台上笑得那么自然的话,那一定是解开了些许心结了吧。

    “……小顺乃。”

    “嗯,回去吧?”

    “那个……我不知道今天是你生日,结果还把你拉了出来……”

    他垂着脑袋的样子是真的很像一只狗狗,还是那种做错了事情正等着乖巧接受惩罚的狗狗。

    “抱歉——”

    “再道歉也没用吧?”我也不再倚在墙边,径直先朝回去的方向走了,“毕竟今天一天也快过完了嘛……但是,不用道歉的哦。我还是过得很开心的。”

    身后没听到什么动静,如果他回以我笑声或是脚步声之类的话,我还多少可以安心一下。然而……似乎是没有什么回应了呢,那么,就是要在这里分别了吗……

    “关于我哭泣的理由,其实我在一开始……就有说过。”

    背对着他的我实在是无法看到此刻他的脸上会是什么样的神情,究竟是和我下午刚看见到他的那会那样被乌云所笼罩,还是一派平静,我也突然没有勇气转身去看。

    也许这样就好了……我那么安慰着自己。

    我于是开始努力回想,渐渐地把他破碎的字音拼凑在了一起。

    「母亲她……走了……永远离开我了……」

    我止住了脚步,右手抓着胸前的衣料。有什么地方在泛着痛楚。

    啊……我知道的啊,因为我也……

    “母亲她还在世的时候……”他的声音有些抖,大概还在努力地使自己的嘴角微微往上扬,试图露出和平时毫无区别的、具有魅力的可爱笑容吧,“在我苦于压力过大的时候,都会带我来这里。这里对我而言,就是温暖的港湾。”

    他一定是不想让我听出他在哭吧,在我的面前再度露出软弱的样子……对他而言会很丢脸。

    “这里收藏着我和我母亲很多很多的美好回忆。”

    “这样的地方……”

    “所以,我才想带小顺乃过来啊。因为是我觉得最浪漫也最棒的地方了——”

    “水族馆,对你很重要呢。”

    我沉默了半晌,却也只能干瘪瘪地挤出这一句话而已。因为我不是那段经历的参与者,但我从他的话里,我可以明白这个地方在他的心里有着什么样的分量。

    “以及,小顺乃。你知道今天奏汰君给你的是什么东西吗?”

    我抬起了自己的手腕,盯着手链,摇头。

    “红珊瑚啊……我和那个家伙以及奏汰君今天唱过的吧——「来一起装饰红色的珊瑚吧,就像是爱情的火焰,亦或是,嫉妒的颜色?」”他的语气蓦地轻快起来,“啊,我也早该想到的,奏汰君他,传达给了你他的心意了啊。”

    那么这么说来,那个时候他的一切举动就都可以说明了……但、但是为什么——?!

    “我……”

    “那么这么看来的话,奏汰君……也是我的对手了呢。”

    我踌躇了下,还是转过了身。

    “小顺乃,今天的约会我很也开心喔。谢谢你。”他语气真诚地说道,“以及接下来,小顺乃的学校生活应该不会很好过喔。你应该自己也有所察觉吧,在你周围发生了什么变化?”

    “……”

    “啊哈哈,抱歉,看来还是把你吓坏了。”他苦涩地笑了笑,“我还真的没有吓你的意思,不过,我希望请你给予我平等追求的权利。”

    “因为我啊,没有准备就「停留在这一步」哦?”

    我不觉得他是在开玩笑。

    起码,他现在——与黄昏近乎融在一起的表情告诉我,他没有说谎的必要。

    *

    是在繁华街分开的,羽风薰把我送回了之前约定见面的地方之后就离开了。

    四处瞧了瞧之后也没发现熟人之后,不知为何,我就有一种突然心安的感觉。本来想着稍微在长椅上坐一会,然后在回去的——

    “呐,小顺乃回来啦?”

    手指蓦地冰凉起来,我僵硬地转了转头视线稍稍向下,明星昴流正坐在长椅的一边仰起头,用着他那如同太阳一般耀眼的笑容看着我。

    “没想到你出去了那么久啊……羽风前辈,很重要吗?”他问我。

    “他……本来只是想着安慰他一会就回来的。”

    “但是很奇怪啊~?如果出去时间久了,是应该发个消息通知一下的吧,我们也可以安得下心,在小顺乃的家里继续等你回来呀,但为什么……什么都没说呢?明明什么样的理由都不要紧的,为什么不告诉我们呀?”

    “还是说……小顺乃你,想隐瞒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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