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女明星的世界啊，表面上亲亲密密好姐妹，背地里刀光剑影，恨不能互砍狗头一百下，噫~”
“袁潇潇这是在暗指季筠是臭老鼠吗？太直白了吧2333~”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对季女士的人品产生了不好的联想。”
不知道是苏绿的名气太小，还是观众对女明星撕逼的关注度更高，事情明明是苏绿先惹出来的，闹大之后，她这个罪魁祸首翘着脚在一边吃瓜看八卦，反倒是袁潇潇和季筠两家的粉丝打得不可开交，八百年前的黑历史丑照都给扒了出来。
苏绿百分百确定，季筠这两天看她的眼神都在冒火。
苏绿却咧着一口大白牙，冲季筠笑得一脸无辜。
她心想，难怪圈里的女明星们一个个爱当白莲花，坐着不动就能让对方气得要死的感觉……有点爽。
……
当然，不管外界如何纷扰，《大医风华》的拍摄倒是一直在稳步推进，剧本里，景初和慕风华的感情在一天天的治疗中不断升温，但景初的身体却很快恶化了，他就快死了。
这是苏绿进组后最后一场戏，也是最重要的一场戏。
一大早，苏绿就溜达到了摄影棚，和棚里的工作人员打招呼。
“早啊苏绿。”
“早。”
苏绿瞧了一圈，果然，陈星河正站在摄像机后面比划着手指，这老头儿一忙起来就连饭也顾不上吃，整一个工作狂人。
苏绿慢悠悠地溜达过去，一边啃着刚出炉不久的热包子，一边递过去一杯绿豆粥：“陈导，早啊。”
“早。”
看到绿豆粥的第一眼，陈星河先是一愣，半晌，苏绿拎得手都有些酸了，老头儿才伸手地接过去。
“今天这场戏，你想好该怎么演了吗？”
苏绿一笑：“陈导，现在可是吃早饭的时间，吃饭的时候谈工作，你想让我得胃病吗？”
陈星河低咳一声：“我想提醒你，别把角色给我演坏了。”
苏绿眉头微挑：“导演，在你心里我是那种人？”
当然不是，相反，在陈星河眼里，苏绿还是难得的天赋型演员，只是他习惯了说教，看到出众的苗子都忍不住提醒上两句，唯恐人不小心走了歪路。
苏绿刚红的那会儿，陈老头子也是这样说她的。
“陈导，我——”
“陈导，您早呀！”
苏绿正要开口，那一头，季筠扭着腰，风情万种地走了过来。
她手里拿着一个大保温盒，足有三层那么高，依次摆着海鲜粥、灌汤小笼包和一屉虾仁蒸饺，季筠一边把碗碟摆开，一边笑道：“陈导，绿豆粥可没什么营养，尝尝海记的海鲜粥和虾仁蒸饺，味道真的不错。”
“是吗？”季筠话音刚落，苏绿先兴奋地问了一声。
下一刻，就见苏绿撸起袖子：“筠姐，陈导是老人家，吃不了这么高热量的东西，还是我来帮你尝尝吧。”
说罢，不等季筠反应，苏绿就一口气吃了五个蒸饺半笼小笼包，看得季筠直瞪眼。
她怎么也想不到，世间竟有如此无耻之人！
……
吃饱喝足，正式开拍。
别看苏绿刚刚吃得嘴角流油，一进入拍摄状态，他整个人就虚弱得只剩一口气了。
在这场戏里，景初是在慕风华怀中死去的。
这是一个薄雾弥漫的清晨，在两人定情的桃林。
景初忽然提议和慕风华一起看日初。
他整张脸透着不自然的腊黄，步履蹒跚得如同一个老人，袖口和领口泛着暗黑的血色，似乎下一刻就会倒下。
他牵着慕风华的手，转向她，眼底泛起无限深情：“风儿。”
镜头特意给了景初的侧面一个特写。
他的眼睛这一刻已不再明亮，但仅凭这样的视线，景初还是将浓烈的爱恋毫无保留地传递给了慕风华。
在镜头下，景初眼中似乎蓦然燃起了一簇火苗，但慢慢的，火苗的光线越来越暗淡，终于暗到彻底消失不见了。
看到这一幕，编剧姜瓷默默红了眼眶。
在这之前，景初一直顾忌着自己的病，不敢对慕风华倾诉爱意，总在一旁沉默注视着她。
男孩子的爱恋总是羞涩的，哪怕身体已经承受不住，景初的心依然为这小小的心动欢呼雀跃。
终于，临死前的一刻，他不想再按捺自己，他狂热地注视着她爱的女孩子，嘴角绽放出一丝浅浅的笑容。
“风儿。”他就像握住自己最珍视的宝贝，“日出很美，对不对？”
“你要代替我看以后八十年的日出。”景初伸出手，拭去慕风华眼角的泪，“我现在很幸福，一辈子都没有过的幸福。”
“你不必觉得愧疚，你是个很优秀的医生，会救活很多很多人，让他们也体会像我一样的幸福。”
每说一句，景初的面色就暗淡一分，等他说完一整段句子，他已经栽倒在慕风华怀里，整个人失去了知觉。
……
“精彩！”
“棒！”
“简直太厉害了，苏律！”编剧姜瓷红着眼，冲苏绿比着大拇指。
景初这个角色是她创作的一个近乎完美的角色，因为他早逝，他更像是一个象征，一个慕风华记忆中的标杆。
姜瓷本以为，没人能把景初这个角色塑造好，可苏绿不仅做到了，还演绎得远远超乎她的意料，这是姜瓷没有想到的。
对于一个编剧来说，她创作的人物就是她的孩子，苏绿能把这个角色演绎得如此完美，姜瓷对她充满了好感。
陈星河也轻轻颔首，没有喊停。
……
苏绿在剧组的最后一天，几个和她关系不错的工作人员约着要给她送行，出于诚意叫了季筠，季大花旦声称头疼推拒了，倒是编剧姜瓷特意过来喝了一杯可乐，中途把苏绿夸了又夸，差点把苏绿肩膀拍青。
吃完饭，苏绿突然叫住姜瓷：“姜姐，能不能帮我把这个带给陈导，明天是他生日，我提前祝他生日快乐。”
她是明天最早一班的飞机，半夜就得往机场赶了，不一定有空和老头子道别。
姜瓷一愣：“陈导不是明天……”
但看着苏绿满脸期盼的眼神，姜瓷要解释的话终归没有说出口，只得应了下来。
……
姜瓷和陈星河关系不错，回剧组的时候已经接近深夜两点，估摸着陈星河那会儿已经睡了，等到第二天早上，她才敲了陈星河的门。
陈星河刚醒，只把门开了条缝，姜瓷也没进门的意思，直接把袋子递了过去。
“这是什么？”陈星河问。
姜瓷微微一笑：“苏律昨晚给你的生日礼物，说今天是你的生日，提前祝你生日快乐。小伙子诚意足，我没好意思告诉他你不是今天生日，你千万别多想……”
门发出一声剧烈的摇晃声。
姜瓷话还没说完，她赫然发现，向来遇事不惊不动如山的陈星河双手忽然一抖，袋子“啪嗒”一声落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你刚刚说什么？”陈星河直瞪瞪盯着她，眼中凶光毕露。
这让姜瓷的记忆蓦然回到了六年前的某一天。那好像是在一个秋天，天还有些热，她和对方正合作《秋月》那部剧。
剧组里一个人不经意间提到了苏绿的车爆炸的消息，陈星河听到之后也是这个眼神。
对方死死揪住那个人的衣领，一遍又一遍问他说了什么。
现在，那样的眼神又重现了。
“我说你别多想，人家没恶意的。”姜瓷叹了口气，“他也就是记错了你的生日而已……”
“不，他没记错，我的确是今天生日。”陈星河忽然出声，打断了她。
姜瓷眨眨眼，一脸惊愕。
陈星河的户口是他爸报的，他爸大字不识一个，报户口用的又是老家方言，记户口的把4记成了10，他爸又没认出来，就这样，陈星河身份证上的出生日期比实际生日小了6天。
陈星河的导演运不错，年纪轻轻就凭借一部热播剧一炮而红，从那之后，他的爱好、习惯、生日就被圈里不少人记在心里。
陈星河怕麻烦，也不耐烦应付那些乱七八糟的讨好，干脆将错就错，就当自己的生日真是10号。
知晓他真实生日的，只有他的老婆孩子，家里的亲戚，还有……苏绿。
已经死了6年的苏绿。
姜瓷走后，陈星河打开纸袋，袋子里安安静静躺着一个眼镜盒，盒子里是一副款式熟悉的金丝眼镜，和他现在戴的这副有些像，是同一个牌子，只是他这副旧了，盒子里这副是崭新的。
“苏律人呢？”陈星河哑着嗓子，忽然问。
“回去了呀。”姜瓷耸耸肩，不明白陈星河突然的情绪变化是怎么回事，“人戏拍完了，不得赶紧回去，还留在剧组等你骂？”
“嗯，谢谢你。”
陈星河关上门，眼泪忽然就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
他说忽然想到什么似的，摸出手机，打出去一个电话。
电话那头的人大概还没睡醒，被这么一吵，凶巴巴的话立刻冲了出来：“死老头子你干什么？我好不容易才睡着，又被你吵醒了！”
“老太婆，小绿回来了。”
电话那头还很疑惑：“小绿？死老头子你瞎说什么，小绿都走那么多年了，你想让她死了都不安生吗？”
“我没骗你，她真回来了。”
电话那头依然将信将疑，陈星河却捏着易拉罐罐底的字条，一边哭，一边笑，最终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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