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拾叁

    方天越本以为今天又要失眠,然而一觉睡到天亮。

    第二天难得早起,出去吃了早餐,在公园散步。

    这附近的居民区都有些年头了,公园里晨练的老人不少。

    方天越看到同小区的一个大爷在打太极,觉得有些意思,跟着比划了两下。

    他早上出来没有化妆,穿着长裤卫衣,个子虽然高但扎着马尾,雌雄莫辩。

    这个时候公园里都是上了年纪的人,基本看到长发就当他是女生了。

    然而大爷看到他就喊了后生。方天越有些无措,他已经习惯了女装,也习惯了别人拿他当姑娘。

    方天越张了张嘴正要应下,大爷没听他回话,又看他一眼:“是个姑娘啊,年纪大了,眼睛不好使咯。”

    方天越松了口气,笑笑,跟大爷问了早准备回家,却被大爷拦下。

    大爷退休前是个警察,说:“小姑娘长得那么好看,来,爷爷教你几招防身术。”

    上午他应该去心理咨询室。

    但方天越现在更想跟大爷学防身术听他讲他当年的故事。

    他的情况已经好很多,药也停了将近两年,时不时会去找李医生聊天。

    隔着网线和网友粉丝交流他并不会不安,但是依然没办法在现实中对人敞开心扉。归根结底是性别的问题,他没办法信任别人。

    这样在清晨的偶然的交集让他放松。

    下午飘起了雨,方天越上微博看留言,热评基本是奇迹的成员,继续往下划看到凌尘的评论。

    要不要跟秦昊保持距离?李医生说信任是慢慢交付的,是双向的。

    方天越决定不理会这个男女都不知道的人。

    他一个一个私聊给他留言人,细细问了许多问题。

    有些人初时对答如流,问的细了就支支吾吾,方天越只好说会综合考虑大家的条件选一个最合适的。

    一天过去,没给满满找到合适的主人,想起那双湿漉漉的大眼睛,越发觉得自己辜负了它的信任,但猫还是要喂的。

    今天满满没出现,方天越比平时多呆了十分钟,其他猫咪陆陆续续散去,满满依旧没有来。

    他安慰自己,大团子它们也经常不来,偶尔一次,很正常,可能是今天在别处吃饱了。

    方天越焦躁起来就不大藏得住情绪,观众都纷纷出言询问。

    [方方今天怎么了?]

    [今天G神请假了,好像有急事。]

    [谢天谢地秦昊终于想开要跟绿茶做个了断了吗]

    [哪来的ky滚,方方不舒服就休息吧]

    他这才发现已经八点,秦昊早该上播了,而今天一直都没有响动。

    根据弹幕说的看了一眼微博,刷到他在开播前五分钟挂的请假条:小作精生病了今晚去医院,不直播。

    他在那天晚会之后一直和秦昊连麦游戏,今天一个人打连跪六把。

    段位掉的比昨天上的还快,脆皮射手成了移动提款机,毫无游戏体验。

    他今天话又少,连带着人气都掉了不少。

    [呜呜呜心疼我女神,方方找师傅呀,教了学费别客气]

    [秦昊大猪蹄子有对象了瞎撩什么]

    [不会说话闭嘴]

    [主播心情不好就早点下播吧]

    方天越今天没带耳麦,雨声清晰入耳。

    雨越来越大了,不知道满满回地下室没。

    方天越担心满满,心不在焉,弹幕也没看,一局结束,成功掉回昨天开播时的段位。

    “对不起大家,今天状态不好,先下播了,明天抽奖补偿大家。”

    当晚海洋直播论坛帖子飘起:

    【G神疑似恋情公开,女神黯然退场】

    配图一张是秦昊请假微博截图,重点标注小作精;另一张是方天越今晚一片红的单排战绩。

    这栋楼只有六层,没安电梯,方天越走到地下室,声控灯有些失灵,他打开手机电筒找到开关。

    地下室聚了不少猫咪,一双双绿莹莹的眼睛注视着他,有些诡异。

    方天越边走边喊满满,被他惊扰的猫咪发出不满的叫声。

    方天越将整个地下停车场转了个遍依然没找到满满,心里愈发不安。

    他向楼梯走去,准备上楼拿伞出去找找,却在地下室入口附近听到轻声的喵呜。

    方天越停下脚步仔细辨别声音传来的方向,是不远的绿化带传来的。

    他快速走到绿化带边,轻声呼唤。

    “满满?”

    喵呜声停了。

    “满满?是你吗?”

    “喵呜——”

    方天越拿着手机往绿化带扫,看到满满姿势十分别扭得挂在树上。

    不知道被困了多久。

    最近气温降得很快,今天还下着雨,要是被困一晚上后果不堪设想。

    “满满乖,别怕,我这就过来。”

    灌木丛很高,猫咪们在里头钻来钻去很自在,人进去就没那么容易了。

    方天越用了些力气折断不少灌木才成功进入绿化带。

    满满一条后腿被线团绕住挂在树上,不知挣扎了多久,此刻几乎一动不动。

    满满的前爪将将碰到地面,然而无法借力,挣脱不得。

    方天越心如刀绞,将满满放到树杈上,扯松线团然后一点一点解开。

    满满后腿不自然地伸着,应该是受伤了。

    它浑身湿透,方天越抱在怀里感受不到记忆中的温暖。

    方天越抬头看了一眼六楼,咬牙冒着雨紧紧抱着满满直奔医院。

    方天越知道小区的宠物医院,之前带满满来过这里,但毕竟没有养过猫,不曾留意营业时间,宠物店晚八点关门。

    店门上贴着一张纸,风携着雨进入檐下,纸张被打湿不少。好在字迹尚能辨认,是所有附近24小时营业的宠物医院。

    方天越一手抱着满满一手艰难用手机打车,手机也淋了不少雨,屏幕误触许多次。

    他在屋檐下等车,屋檐不算很宽,多少能挡些雨,他不敢背过身,怕错过了车。

    只能紧紧抱着满满,满满已经不叫了,方天越摸摸它,它就伸出舌头舔一舔。

    “满满,对不起,是我太没用,我瞻前顾后不敢带你回家,不学车,不能马上带你去医院……

    满满,不要有事好不好?我带你回去。

    我天天给你做饭,给你做小裙子,我们满满,要做最可爱的猫……”

    说到最后他有些哽咽。

    雨打在身上,体温流失很快,方天越也冷。

    他对着满满呼气,将微薄的热量传递给它,脸上的液体却是温热的。

    路上车不少,车灯一次次靠近,又一次次离开。

    家里司机离这远,过来没有出租车快,但雨天出租车也忙,方天越等了不短的时间。

    车到了,方天越快步打开车门上车。

    司机看他一眼,又看看他的猫,皱眉,没说出要他下车的话。

    一路上咕咕叨叨的,方天越不是沪市长大的,本地的方言他懂个大概,此时司机讲的快,他听不懂。

    “师傅能稍微快一点吗?我……”加钱。

    “快快快,雨天快车寻死吗?”司机放大了音量,这一次方方天越听明白了。

    “淋得落汤鸡一样也不晓得找个地方躲躲雨,我车要载人的。给你搞的湿淋淋。”

    方天越脸色苍白,道歉:“对不起师傅,我可以赔偿,我家猫情况不太好。”

    司机听他说赔偿,态度好了一些,打开车内空调又让他从后面拿一块毛巾擦擦。

    方天越道了谢,拿过毛巾给满满擦擦毛,然后将它包住。

    满满阖着眼,只在方天越触碰它脸颊时动动胡须。

    到医院时,方天越给司机多转了两百,司机有些不好意思:“毛巾你拿去用,不用还了,我这里还有一块,你要的话也拿去,要不要留个联系方式,等一下我过来接你。”

    “不用了,麻烦您了。”

    还不知道要多久,就不麻烦人了。

    司机有点遗憾,后悔没在一开始态度放好些,果然儿子说得没错,现在能养猫的都是有钱人。

    方天越抱着满满走进诊所,这家诊所很大,此时灯火通明,方天越一进去就有人(护士)来接待。

    医生很快出来,从方天越手里接过满满。

    满满动动耳朵,没有挣扎。方天越简单说明情况。

    医生简单检查一番:“成年了,送来得也算及时,还行,不用太担心,就是后腿脱臼,需要固定。”

    “你坐会,我给它做个检查,顺便吹吹毛。”

    方天越松口气,跟着护士到休息区坐下。

    秦昊今天上播前接到黄教练的电话,说太子不知道怎么又不吃饭了。

    太子是秦昊带回基地的,平时最黏他,绝育的时候秦昊他们还跟黄教练做戏,假装它被教练抢走,此后太子见了他就颈毛竖起龇牙往后退。

    黄教练表示:既然关系那么好,那就有事找秦昊。

    秦昊只好请假带它来医院。

    太子是诊所的常客,这里的小姐姐都喜欢它,它大概也十分享受,三不五时的闹一闹,秦昊怕它真的有事,次次都上当。

    买了一堆玩具罐头,等着工作人员打包好就走。

    秦昊点点太子的毛脑袋:“作精,狼来了喊多了就不好使了,再折腾就不管你了,听到没?”

    太子偏过头,不满地用爪子拍开秦昊的手。

    “啧,小骗子,你再骗人下次把你和花花放一起。”

    花花是在医院认识的一只小母猫,一开始对太子可黏糊,而太子冷艳高贵并不搭理它。

    然而太子变太监之后,花花见他一次打他一次。

    这个无情的世界。

    太子听到花花名字毛都炸了,一爪子糊他脸。

    秦昊满意了,抓住它的毛爪子叮嘱道:“乖一点,以带你见个小姐姐。”

    消费赠礼是一条粉红色的小围巾,护士过来给它带上,太子喵喵地迈着猫步在秦昊面前走了两步,被秦昊一把捞起:“你一个公公,这么臭美干什么,还喜欢粉红色…… ”

    门开了,寒风瞬间灌入,秦昊抬头,停了半秒。

    他眼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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